作者:乐小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22
|本章字节:18650字
傍晚时,海南岛带着一个包冲进了医院,他激动地打开包,冲着我说,叶灵,叶灵有救了!
那一天,胡巴给他放哨,他跟踪了一个从银行出来的女子,狠狠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若不是因为年少轻狂,若不是因为流浪社会带着所谓的江湖义气,怕是不会有人,如此。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孩,始终都是。
他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谁都心知。
只是,那一天,他确实错了。作为一个朋友,他毫无瑕疵,但作为这个社会的一个成员,他犯下了罪。
他从后面跳出,挥着木棍,打昏了那个女人,抢走了包。当他在医院找到我时,突然发现,胡巴居然没有跟来。
突然之间,那是一种多么不祥的预感。
胡巴始终有一种小天真,小善良。在海南岛抢劫之后,冲他挥手喊他走时,他居然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打算看看那个女子有没有被打死。
这一种迟疑,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
那个女人在他靠近的时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大喊,抓强盗啊!胡巴因为做贼心虚,疯狂地跑起来,后面陆续有几个行人跟着追来。
警察到来时,胡巴起初坚持自己没有抢劫。可能突然担心,警察最后会调查出海南岛来,然后调查到叶灵身上,他又慌忙改口承认了抢劫。
警察问他,抢劫的东西去了哪里,是否有同伙?
胡巴坚称只有自己,没有同伙,至于抢劫的包,在逃跑时因为害怕给扔掉了……
后来警察去胡巴所说的弃包地点找那个包时,根本没有找到。胡巴就解释,过了大半天了,有人看到当然要捡走了,难道每个人都要拾金不昧吗?叔叔。
他喊警察叔叔。
当时的他,应该只是觉得自己很仗义,没有辜负自己的兄弟海南岛,他应该万万有想到,他已经满十六岁了,已经要为自己的抢劫伤人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胡巴的抢劫很快结案了。警察叔叔也到了麻纺厂,调查了胡巴的底细,算是做了群众了解。
胡巴就在他们身后,手上戴着手铐,当他看到我和海南岛时,还做了做鬼脸,好像一个大英雄一样,全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海南岛看到警察,就拨开了重重人群,疯跑走了。那一刻,我从胡巴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惊愕,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或许,他期待的场景是,海南岛冲出人群,走到他面前,说,放了我的兄弟!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抢劫的!
那么,这时候的他,一定会学海南岛以往那样,老大派头十足,狠狠地抬腿踢海南岛的小腹,说,你个死孩子给我滚开!你胡巴大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轮不到你小子在这里给我瞎得瑟!
然后海南岛会哭着看他悲壮地离开,泪流满脸地呼唤他,胡巴,好兄弟啊!你才是我的老大啊!
于是,从此以后,软弱的他就可以和海南岛这个小霸王真正地称兄道弟。而不是像现在,他只是海南岛的小尾巴。
可是,现实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的老大,海南岛居然……居然……
这一幕,对于这个固执崇拜着“义薄云天”四个字的少年来说,是有些残酷。可不可以试着去理解呢?
我的老大,海南岛,他一直都害怕警察,所以,他身上,应该背负着巨大的秘密,或者他是个背负着人命的杀人犯?不管怎样,我无愧于他对我的好,无愧于他总是保护我,无愧于他在刺骨冰冷的水里救下我的命……
胡巴呆呆地看着海南岛离开。
他的母亲吴红梅像疯了一样,扑开警察,拉住胡巴的手,大哭,我的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然后她又发疯似的拉着警察的胳膊,说,民警同志啊,民警同志啊,我孩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啊。求求你们好好调查吧!他胆子那么小,自己一个人都不敢和家里的猪头一起啊,民警同志啊,求求你们了。
说着,她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不停地磕头,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
胡巴也哭了,那一刻,他多么想抱住母亲,可是铐起的双手,永远张不开一个怀抱,给这个几乎哭昏在地上的女人安慰。
这么多年,她给了他性命,而他却在那一次,几乎要了她的性命。
我不知道胡巴在面对自己哀嚎的母亲那一刻,有没有想翻供的冲动,当他含泪的眼睛望向我时,我真想杀死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三个人。
胡巴,他为海南岛顶罪了。
海南岛,他逃跑了。
艾天涯,站在原地,却不能说一句真心的话。
胡巴是我的朋友,他喊我土豆妹子;海南岛也是我的朋友,他喊我土豆……他们都是除老艾以外,对我最重要的人。
警察最终还是将胡巴给带走了,那个时候,海南岛已经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吴红梅踉踉跄跄地跟在警车后面,追着喊,儿啊儿啊,我的儿子啊。
胡巴在警车之中冲着人群喊出了离别时最后的话
老大
土豆
妈
撕心裂肺。
警车带走了我们的朋友,那年春末,无人饯行的离歌。
人渐渐散去。
小区门口只有胡巴的母亲一个人呆坐在地上,没有人能拉得走她,她呆呆地坐着,傻傻地喃喃自语着,都是妈不好啊,怎么能在你偷钱时打你啊!妈要知道你缺钱,妈就是砸锅卖铁都给你啊,都是妈不好,妈害了你啊。你从小就懂事啊,没有事儿的话,怎么会偷钱呢?都是妈不好啊,妈不好啊,不问青红皂白啊……
我的眼泪滑落,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海南岛,他站在春天的风里,年轻英俊的脸上,痛苦的表情如同岁月的镌刻。
那天之后,胡巴的母亲总是会在傍晚时分坐在小区里胡巴被带走的地方,呆呆的坐着,嘴巴里念念有词,就像梦呓一样。
有时候,她说,儿啊,妈做的面条啊,你不回来,都凝成团了。
有时候,她说,古长春啊,你个杀千刀的,就是不惦记我,你还有个儿子啊……然后她就哈哈哈地笑,说,不过,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每当这个时候,海南岛总会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沾了盐水的刀,尖锐无比地砥砺在他的心口。
不久之后,她就大病不起了。
从此之后,海南岛就开始照顾她。
那一天,他跪在了她的病床下,说,吴婶,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妈。从今天起,我就代替胡巴做您的儿。从今天起,有我吃的,就有您吃的!有我活的!就绝对有您活的!说完,他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后来,海南岛就成了我们麻纺厂有名的孝子。老穆突然觉得自己老来有依靠了,虽然自己的傻儿子穆大官整天在那里闹登基称帝。
我和海南岛没有让叶灵知道胡巴的事情,我们担心她会因为受刺激而影响治疗。毕竟那些钱,虽然肮脏,却是胡巴用七年最好的时光给换来的。
最后,因为钱不够,叶灵动了手术之后就回了家。
谢天谢地,她总算活了下来。
送叶灵回家那天,海南岛和叶灵的姨父发生了激烈争吵,原因是叶灵的姨父方舟子一看叶灵回来,就醉醺醺地破口大骂,你个小□,还知道回来啊!你死哪里去跟男人鬼混了!说完,就扯叶灵的头发。海南岛看了就一把推开方舟子的手,说,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叶灵她刚出院!
方舟子摇摇晃晃地指着叶灵,说,住院?你这个死烂货不知道是怀了谁的野种了,打胎去了吧?你跟你妈一样贱!你妈就知道生儿子!生了女儿就往别人家里扔!妈的,你这个烂货就拼命地打胎!滚!
忍无可忍的海南岛对方舟子动起了手,将他的门牙给打掉了。满嘴鲜血的方舟子因为酒劲上来了,竟然醉倒在地。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方舟子,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跟叶灵说,你去我家吧,我照顾你。别在这里了,我怕你会死掉。
叶灵摇摇头,拒绝了我,她冲我笑,那种透明的如同虚幻的笑容,她说,没事的,我想休息了,天涯。
唉。
天涯。
一别天涯。
那时的我,永远不会想到,那个微笑是叶灵留给我最后的笑容。我和海南岛告别了叶灵,回了家。
当天晚上,大雨滂沱。
大雨滂沱的这一天晚上,距离我生日那天的大雨,整整隔了三个月。
那个雨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雨点敲落在我的梦里,如同叶灵的眼泪,让我的梦境都变得疼痛不安。
梦里的她,浑身鲜血淋漓,伤痕斑斑,拼命拼命地跑。在她的身后,她的赌棍姨父方舟子挥舞着刀拼命拼命地追,满脸猥亵狰狞的笑。
我想去救她,却如何也迈不动腿,我只能着急地站在原地,拼命地哭。
最后,叶灵被方舟子一把推倒在地上,他挥舞起尖锐的利器,刺穿了叶灵原本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霎那之间,她的身下盛开出了一朵巨大而妖邪的花朵,鲜艳刺目!
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叶灵,方舟子得意地大笑,张着没有门牙的嘴巴,扬长而去。
我就像被困在沙滩的鱼,怎么挣扎都挪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灵断气。
突然之间,叶灵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她□着少女的身体,慢慢地爬起来,她冲着我呼喊,天涯,天涯。
她笑着说,天涯,我要去找我妈妈了。我要她看看我身上这个血窟窿。我一定要让她看看,这个鲜血淋漓的血窟窿。
她说,天涯,我不能死啊,我还没有问她,如果不肯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如果生下来一定要将我送给别人养育,那我一定要让她看看,那个养育我的禽兽是如何在她亲生女儿身上留下血窟窿的。
她的微笑,渐渐微弱,声音也渐渐微弱,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爬不到自己母亲的身边。
最后,她停止了爬行,嘴巴喃喃,好冷啊,好冷啊。天涯,给我盖上被子,别让我妈妈看到我身上的血窟窿,我怕她会哭啊。
她喃喃着,好冷啊,好冷啊,天涯,妈妈会来抱抱我吗?他们都说,从我出生,她就没抱过我一次,因为我又是一个女孩,很晦气啊。
最后,她停止了呼吸,最后的一句话,没有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天涯,妈妈的怀抱是不是很温暖啊?
这句话,没有机会说出来,就已经同她纯白的灵魂一起飞向了天堂。
窗外,大雨滂沱,惊醒了困在梦境之中哭泣的我。
那一刻的我根本不知道,此时,有一个叫做叶灵的女子,她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正如一枚飘零的叶子,轻飘飘地从楼上坠落。
我甚至没能看一眼她的遗体,她的赌棍姨父就已经搬离这座城市。
他们说,她失足坠楼的那天,眼睛上蒙着一条天蓝色的毛巾,上面有一只可爱的小熊仔,笑得那么温暖。我的叶灵,她好像离开之前,再也不愿意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哪怕一眼。
从此之后,我的人生恢复了孤单。
再也不会有一个高挑的女孩,在矮矮小小的我站在高高的四楼窗台上擦最上面的窗户时,将我轻轻拉下,从我手里拿过抹布,替我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那时候,有风吹过她的裙摆,吹过她纤细柔美的小腿。风中的她,轻轻踮脚,笑容温暖如同天使。
孤单的我,常常会靠在海南岛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海南岛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说,如同誓言一样,天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人,胆敢如顾朗伤害叶灵这么伤害你,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所以,当一别多年,一身黑衣的顾朗走进唐绘那一刻,本来还在为小瓷而揪心的海南岛和胡巴,会这样暴怒地冲了上去,带着几乎是想要杀掉他的气势。
那是延续多年的一把熊熊的火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叶灵不会怀孕!不会经历那么多苦楚!不会血流成河!不会最终在不堪压力的大雨之夜,纵身跳下,以死寻求解脱。
如果不是因为叶灵怀孕,大家的青春不会这样凋零,海南岛不会冒死去抢劫,而胡巴也不会因为为海南岛顶罪,而白白牺牲了多年青春。
所以,当他们确定了眼前走来的这个男子就是顾朗,就是多年前不负责任离开的狂浪少年之时,他们挥起了拳头,大喊着,顾朗,你为叶灵纳命来!
这些记忆也在顾朗的记忆里迅速复苏。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逃回来看叶灵。操场上,叶灵刚刚当着我的面,告诉他,她怀孕了,就有一帮人冲了进来,生生地把他从她的身边拽离,任凭他如何哭喊,也无济于事。
后来,他几次想从新城市逃跑,都被父亲捉了回去,狠狠地鞭打。
可是,有什么能挡住那最初的爱恋呢?三个月后,他成功地出逃,可是回来时,却得到了叶灵自杀身亡的消息。
那一天的顾朗,十八岁的顾朗,在我的面前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地哭泣。
原来明朗如日光一般的少年,缓缓地沿着墙壁坐在了地上,他的拳头拼命地挥着,砸在叶灵落地处,冰冷的水泥,将他的手狠狠挫伤。
眼中有泪,手上染血。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男孩,我爱的男孩子啊,他的伤口,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我只能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哭泣。
那天的顾朗拥抱了我。
呃,他拥抱的应该是叶灵送给我的手链吧。
因为,我哭着,企图将叶灵临死之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条蓝白相间的手链送给顾朗。这是带着叶灵最近体温的物品。虽然,我也很想保留。但是,我想,眼前这个几乎哭断了气的少年更需要吧。我哭着跟顾朗说,这是叶灵留下来的,她编这条手链时,一定很想你。
顾朗就看着我褪下手链,可是,那条手链是一个死结,我怎么拿也没有拿下来……就在我焦急得几乎忘记哭泣时,顾朗一把将我揽入了怀里。
他紧紧地拥着,那条蓝白相间的手链,就横在他滚烫的胸口,他的眼泪越来越多,湿润了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嘴唇、我的颈项,还有那条飞鸟吊坠。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合着我的脉搏,我的大脑不能控制,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而这幸福,却被浓浓的悲伤掩盖,以至于,那一天,这个拥抱与其说是拥抱,不如是两个少年在相互取暖。
顾朗,你看,我们曾是那个小城的墙角边,相拥哭泣的小孩。
那天,你亲吻了这条手链,眼泪落到了我的手腕上,还有你冰冷而柔软的唇,它们在我的手腕开出了今生都难以忘却的回忆,生疼生疼的回忆。它们夺去了我的呼吸,夺去了我的思维。
最后,顾朗的吻,突如其来,落在我的发梢我的脸上我的唇上……而我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身上带着离叶灵最近的回忆与影子,更是一个男孩子痛楚的宣泄,对温暖的索取。
他的吻以最绝望的姿态降临,落在我的颈项、我的肩窝……直到落在那条坠在我胸口的飞鸟吊坠上,突来的冰凉,让他猛然惊醒。
我就是我,不是叶灵。
那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叶灵,已经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而眼前这个女孩子,虽然曾像影子一样跟在叶灵的身边,但是,她不是叶灵。
他骇然将我推开,泪眼凄然,对我说,对不起。
我呆呆地摇头,那时的我,卑微的我,面对这个如同天神之子一样的男孩,亲吻和拥抱都让我觉得是莫大的恩赐。因为,我知道,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给我的。我不过是替一个亡灵接受这些幸福,仅此而已。
顾朗,你看,因叶灵死亡而来的情事萌动,因叶灵死亡而来的心如鹿撞。这是你给我的多么绝望而痛楚的幸福呵。
那一天,顾朗的眼泪未干,就带着满心伤痛再次被他父亲派来的人给回去了,回去之后,断然不会少去一顿狠狠的棒打。棒子打在身上真疼啊,就像叶灵的死亡留给他的记忆那么疼。
……
此时此刻,记忆复苏的顾朗,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了看我双手哆嗦着递给他的飞鸟吊坠。
我仰望着他,依然是那么卑微的姿态,一如多年前。我不奢望他记得那天的拥抱那天的吻,此时的他,有那么多传说的他,在这种娱乐场所里浸染的他,断然已是千帆过尽、乱花都无法迷眼的冷血男子。就算是心里卑微地怀着再多的爱,我也只希望他能记得,我们三人曾是叶灵最重要的朋友,然后,放过我们。
顾朗示意手下的人放开海南岛和胡巴,他努力克制着因回忆而陡起地悲伤,告诉他们,他也曾再次逃回去看叶灵,可是,叶灵已经死了……
海南岛直接走上前去,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根本不管唐绘是谁的天下,他指着顾朗说,你别假惺惺,难道你回来看了,叶灵就会活过来吗?你自己犯下的错误,凭什么让一个女孩为你扛!说完,他一拳头打在了顾朗的脸上。
顾朗没有躲闪,他皱了皱眉头,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制止了那些冲上来的唐绘小哥们,他说,我自己的事儿,你们一边去!
胡巴也走了上来,他对顾朗的恨,不比海南岛少,所以,他什么都不说,直接给了顾朗一拳头。
顾朗低了低头,身体轻微晃动了一下,依旧不躲闪。
我忍不住跑了过去,挡在了顾朗的身前,冲海南岛和胡巴说,你们不要打顾朗了。不要打了。
我的这个举动,让海南岛快要气疯了,他冲我吼,艾天涯,你给我闪开!你忘记了叶灵是怎么死的了?你忘记胡巴是怎么进监狱的了?你不要为了这个男人一昏再昏,给我昏了这么多年!滚!否则,老子连你也不放过!
胡巴也冲我吼,艾天涯,你这个叛徒!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只能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朗在我身后,轻轻地说,天……涯,你闪开吧。说完,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想要把我拉到身后。
就在这个时候,江寒走了上来,带着笑,将顾朗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给挡开,一副“对不起,我的女人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的表情,将我一把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任我如何挣脱,他的手牢牢地捉住我的手腕,不肯放。
他低头,眼眸深邃冷漠,声音更冷漠,但依然保持着一份斯文优雅,艾天涯,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的位置永远不该是站在男人身前!天塌下来也是男人的事!
顾朗看了看和我拥在一起的江寒,微微一愣,有些迷惑的样子,但瞬间平静如昔,转脸,对海南岛和胡巴说,对不起,我害她怀孕,却没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在她身边……
他的话没说完,海南岛和胡巴就冲了上来,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一旁的唐绘小哥们看得脸都了抽搐了却也无可奈何。顾老大交待了,这是他们三个人的旧怨,别人不要插手!
我看着被海南岛和胡巴暴打的顾朗,眼泪不住地掉,落在了江寒钳制着我手腕的手上,他低头,有些不悦的样子,说,在我的怀里,为别的男人哭,你好像很过分吧。说这话时,他故意将“我的怀里”咬得很重,嘴角勾起一丝笑。
我不能挣脱,只能哭喊,我说,胡巴、海南岛,别打了,真的别打了!求求你们了!别打了!
他们停手,是因为人群之中冲进了一个女人,模样长得跟黛玉似的,马踏平川地踏过了在地上翻滚着的三个人后。
这个女人像平地而起的一阵旋风一般,冲着和小瓷一起被带进来的那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奔去,扯起他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去,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居然和别的女人乱搞!不是唐绘的兄弟跟我说,我还躺在床上做春秋大梦呢!
那个被黛玉殴打的男人惨叫了一声,胡冬朵和我的眼睛都直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是辛一百!
原来,辛一百在社会上游荡了两年,居然也开始了文字生涯。
他和不同的女人谈恋爱,风花雪月的,说是为了丰富他的笔端,他一会儿要成为中华文坛第一大作家,一会儿要成为内陆乐坛第一大才子。打着文学艺术的旗号,勾引美女无数,简直是一个十足十的花花大少。
只不过,最后,他栽到了这个叫做李梦露的女人手里。
当年,他在唐绘遇到李梦露时,发现这个女人体态婀娜,模样俊俏,活脱脱一个黛玉再生,太适合他这个文学男青年了。尤其是交谈之后,黛玉女李梦露每说一句话,必带粗口,这种意外的视觉和听觉的强烈对比,让辛一百如获至宝,立刻疯狂追求。
其实李梦露之所以叫“梦露”,是唐绘的常客都知道,这里有个大太妹、女混混很疯很狂野,就好像玛丽莲梦露一样。
结果,某天,辛一百想甩掉李梦露,被李梦露疯狂地追打,只要是可以用来扔的东西,李梦露全部扔在了辛一百的身上。管他石头还是剪子,甚至是辛一百用来文学创作、诱骗女文艺青年的笔记本电脑。最后,李梦露实在是气疯了,直接拎起辛一百给扔了出去!嘴里骂道,这世上只有老娘甩你的份儿!你给我记好了!
从此,辛一百就安分守己地呆在了李梦露身边,成为了李梦露生命之中第二个整日供她打骂折腾的人。第一个整日被李梦露折腾打骂的人,是李弯弯,李梦露那可怜得如同小羊羔一般的妹妹。
当然,不是说李梦露不折腾其他人。她也是折腾的,比如不久之前,因为辛一百而同她相互狂殴的胡冬朵。
唉,当此刻,李梦露出现在唐绘,扯着辛一百的头发往墙上猛撞的那一刻,我如梦方醒,突然明白了什么人会将彪悍的胡冬朵打得眼眶流血。
在李梦露这等彪悍的女人面前,胡冬朵简直就是一个年画老虎嘛。
李梦露出现,扯出了那个一直不敢抬头未被我们认出的辛一百之后,整个唐绘pub一楼的局面突然混乱了起来
胡冬朵看到辛一百和李梦露,旧怨陡然而起,冲着他俩就去了,康天桥和夏桐也跟着冲了上去,想要拉住胡冬朵。
一直在殴打顾朗的海南岛和胡巴一看辛一百,突然想起我曾经被辛一百这小子率领刘芸芸差点给灭了,也很火大,尤其是他现在居然和未成年少女小瓷有一腿,所以,二人放下了顾朗也冲向了辛一百,恨不得生吞活剥之。
唐绘的人一看这帮人,打完了自己的老大,又来挑衅自己的女弟兄李梦露,顿时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个城市里,还有比唐绘更强势的势力?
最后,整个唐绘里乱成了一团,打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