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小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22
|本章字节:14146字
。
我已经忘记了那场混乱是如何结束的,只记得海南岛和胡巴离开了顾朗奔向辛一百时,我狠狠地在江寒的手上咬了一口,就跑向顾朗的身边。根本没有留意身后的江寒,抱着受伤的手背,眼神是如何的幽冷。
我看着满脸伤痕的顾朗,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挨打?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啊?
顾朗轻轻摇头,只是说了一句,都这么多年了。
他的意思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既然所有的人都把叶灵的怀孕、叶灵的死亡算在了他头上,就不要再惊扰亡者了。
那天的顾朗大概担心我为了不再让胡巴和海南岛误会他,会忍不住而将叶灵怀孕的真相说出来,寡言沉默的他,特别多说了一些很有深意的话。他不希望我将旧事重提,特别是叶灵怀孕和死亡的真相。毕竟她是他爱过的女孩,虽然在不好的名声里死去……
他轻擦了一下脸上的伤口,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保住她仅有的名誉,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和我胸前的飞鸟吊坠,眼光温暖,因为伤口的疼痛,他很艰难地笑了笑,说,我很开心,她这一生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
他说,保住她仅有的名誉,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这句话惹得我泪水满脸……
原来,那一年,顾朗第一次逃回来找叶灵。
吃过午饭,在学校的操场上,叶灵对着我和顾朗嚎啕大哭,她说了一件事情,她对顾朗说,不管你多么嫌弃我,或者跟我分手,都没有关系,但是请一定不要告诉别人……最后,她鼓足了勇气,说,我可能怀孕了。
那一天,她说,她想死,她恨死了这个世界。她恨她的妈妈,将她交给了别人。而这个别人就是他的姨父方舟子。
我生日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她回到家里,准备到清风街拉面馆找我们时,方舟子醉醺醺地回到了家……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傍晚,她的人生彻底灰败了,任凭她如何厮打,如何求饶,没有人能救她……她就像在风雨里断掉了翅膀的飞鸟,永远无法再飞回原来的天空……
当我和海南岛、胡巴去敲她家的门时,那个禽兽正在第二次侵犯她,她想求救,却被他紧紧地扼住了喉咙,捂住了嘴巴……
所以,她只能绝望地挥动着手臂,手臂在空中划过,手腕上的那条手链,天蓝色的底,间着纯白色的线……
而那时那刻,我正举着手敲她家的铁门,手腕上蓝底白线的手链也跟着晃动着。
我根本没有想到,此时仅仅一门之隔,我的好朋友叶灵正在经历着世界上最残酷的屈辱。无法喊叫,无法求救,她只能绝望地挥动着手臂……最后,在我们下楼离去的脚步声里,瘫软在地上。手臂以最绝望的姿势……
当叶灵哭着说完这一切,她扬起脸,那么骄傲的表情,仿佛她永远都是那个纯白色的孩子,她对顾朗说,我们分分手吧,你以后不要再再回来了。
顾朗的脸色变得苍白,半晌之后,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倔强,说,叶灵,跟我走吧!
叶灵看着顾朗,几乎是颤抖着声音,生怕他没有听清刚才自己说的话,她反复地说,你还要我干吗?我可能都怀孕了!
就在顾朗伸出手,拉住叶灵手的那一刻,操场上突然蜂拥而来一大帮人。顾朗想要说的话还没说就被他们给拖走了。
……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在我满身伤痕时,对我说“你要好好活着,不管怎样,你答应我”,我想我会微笑着,为命运受苦。
叶灵曾遭方舟子□的事情,只有我和顾朗知道。
当所有人都在谣传着“叶灵怀了顾朗的孩子,并被顾朗抛弃,最后跳楼自杀”之时,我才发现,自己守住的这个秘密多么罪恶,日日夜夜都让我倍受煎熬。
那一天,顾朗被绑走的那一天,操场上的叶灵抱着我哭,她告诉我,之所以喊我和她一起,当着我的面告诉顾朗这件事情,是因为她担心顾朗知道后会绝然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孤单的操场上,想哭泣却没有人可以拥抱。
事实证明,顾朗没有抛弃她,只是她放弃了自己。
在医院里做完手术那天,带着满身伤口的她再次遭到方舟子的欺负,满地鲜血。当那个禽兽不如的男子心满意足地从她身上爬起时,她的眼泪决堤了。于是在黑暗里,摸索到顾朗的那条天蓝色小熊仔毛巾,轻轻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摇摇晃晃地走到阳台上,眼泪流下,以微笑的姿态从楼上,一跃而下……
唐绘pub里,顾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看着我,艰难地说,天涯,叶灵的事,永远都是秘密,答应我。
我看了看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懂得他的话“保住她仅存的名誉,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在他看来,“未婚先孕”对一个女孩来说虽然难堪,但是至少比“乱伦□”这种真相,要体面得多。不忍心再剥夺去她最后“仅有”的名誉,这是顾朗为死去的她所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再见,我曾经深爱过的女孩。
唐绘这场突发事件,近乎混乱地收场。
救护车到来时,一群人七上八下地被送往医院。胡冬朵临上救护车都不肯罢休,勇猛地抬起脑袋,咔嚓一口咬在了辛一百的手上。
啊呀辛一百惨呼着。
李梦露捂着一只眼睛躺在担架上叫嚣着,这个世界上,只有老娘我可以打辛一百,你还不松口我就废了你!
……
只有夏桐和康天桥没有受伤,站在门口目送着大队人马一起光荣入院。
顾朗没有去医院,他摆了摆手,坚持要上楼去,他跟手下的人说,没事,我上楼自己涂一下。
上楼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看我颈项上的银链,目光绵连,说,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它……
我愣了愣,眼圈霎时红了起来,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滑了下来,我说,你不是一样吗?还能记得它。
这下子顾朗愣住了。最后,他笑笑,似乎扯痛了脸上的伤口,眼神变得莹亮如有泪影,他说,再见,天涯。
江寒上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一起同顾朗挥了挥手,一副“夫唱妇随”的表情,说,再见。
顾朗笑了笑,然后走上了楼。
江寒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说,你不觉得在我面前同别的男人这么缠绵,是一件很不恪守妇道的事情吗?
我没理他,转身就走。
江寒一把拉住我,表情很严肃,严肃得有些可怕,他说,艾天涯,你记好了,第一,你咬伤了我,你得付出代价;第二,你如果再同他一起,你要付出代价;第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完电话,表情异常严肃,直接跟康天桥说,帮我送她回学校!小童生病了,我得赶回去!然后他把海南岛遗留下的钥匙扔给唐绘的一个小哥,说,给我看好车。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第三?第三是什么?
小童?小童是谁?
我看着江寒离开的影子,说服自己不要去好奇,可是这些疑问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和夏桐上了康天桥的车。
车子刚要发动时,江寒走了过来,敲了敲车门,康天桥放下了我这边的车窗,我看看江寒,没说话。
江寒笑笑,伸出手,手指细长而冰冷,如同变魔术一样,迅速穿过我的衣领,一眨眼,飞鸟吊坠就落在他的手里。
我吃惊地看着他,说,你还给我!
江寒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根吊坠,手腕划出了一个弧度,似乎是将它抛向了路边,转身离开前他回头,说,我忘记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它在你的胸口。
你这个神经病!王八蛋!我挣脱着想要下车,康天桥已经发动了车子。
夏桐皱了皱眉头,说,艾天涯,你怎么惹上了这个人啊!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你好像要完蛋了。
康天桥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说,你不是哭了吧?就为了那个吊坠?哎!大婶,你别开车门!别下去!相信我,吊坠还在江寒手里。他只是做了个扔掉的假动作!
我看了看康天桥,问,真的没扔掉?
康天桥有些得意,说,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我能不了解他吗?他每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我都知道,他生个儿子都是我介绍的女人……说到这里康天桥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摆摆手,吐了吐舌头。
我吃惊地看着康天桥,内心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我说,他结婚了?!
康天桥知道纸包不住火,连忙解释,说,哎,你别想多了,他没有结婚。就是当时吧,当时吧……
当时怎么了?我紧紧逼问。在一旁的夏桐安静地看着我,嘴角弯出一丝笑。
康天桥叹气,唉,我可不想出卖我兄弟。不过也不能让你误会他。江寒吧,前年,他从三亚回来不久,一次开车,不知道想哪位美眉想得开了小差,结果出车祸住了院。后来他出院了,过生日那天,我们几个兄弟送了一特带劲的模特儿给他做生日礼物,他原本是不要的……你知道,他不喜欢送上门的。
说到这里,康天桥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比较我和那个人间尤物,觉得江寒品味实在垃圾,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摇摇头继续说,然后吧,那模特儿特别能闹腾,花样儿也多,起着哄,撒着娇……那丫应该是看上江寒了。就这样,江寒他就被我们给灌醉了……灌醉了你知道吧……然后那模特该死,知道江寒的家世很好,所以就……唉……总之那模特怀上了江寒的孩子……说到这里,他连忙解释,江寒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随便的人……你别误会啊……
我冷笑了一下,这还不随便啊?
康天桥说,唉,你不知道,女人处心积虑起来很可怕,那个模特儿以怀孕为由,要挟江寒娶她……江寒怎么能娶她呢?江寒结婚的话,广大女同胞的福利不是就没有了吗?所以,江寒不肯,后来那女人生下了小童之后,又要挟江寒,江寒怕自己的母亲知道,就给了那模特一大笔钱,结果,那模特拿到钱后,就被撞死了!所以,小童是江寒的私生子,可他一直要小童喊他舅舅。不过说实话,女模特儿这件事情差点把江寒和我们几个的关系弄僵了,他说我们玩得太大了……唉。
我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恶作剧地说,你们干吗给他找个女模特啊,你们应该直接给他找个小姐。
康天桥吃惊地看看我,说,你太歹毒了。不过,你千万千万别跟江寒说起这个事情,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我得意地笑笑,说,我不说,我不说,我怎么能说呢?
我一定会说的!江寒,你小子死定了,我一定要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讽刺你的伟大事迹!报我屡次受辱之仇!
康天桥说,艾天涯,我不跟你闹着玩,我说的都是真的,江寒很忌讳私生子小童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忌讳得多。所以,我劝你,千万别说!
我一听康天桥这么说,心里更乐了,我想,我一定要说的。哈哈。嘴巴上却很乖,我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康天桥好像很后悔自己一时大嘴巴,但是依然不放心我,他说,艾天涯,真的啊。千万千万不要提私生子这件事情,不要提“私生子”三个字!因为江寒本身也是……私生子!
啊?我吃惊地看着康天桥,吃惊归吃惊,但是我的心里依然乐开了花,被江寒折腾了这么久,我终于有了语言上的优势了。我好惋惜地看着康天桥,故作不信的表情,说,怎么能是这样啊?
康天桥抬手,故作潇洒地顺了顺他的头发,他那离子烫的长发经过一夜煎熬,有些油光。他看了看我,说,你不知道了吧!江寒他老妈,也就是秦心,那可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唐绘就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她年轻时,就跟江寒的官太爷老爸在一起了,有了江寒……这二十多年的时间,江寒他老妈一直梦想能够成为正房夫人。不过也快了……所以,艾天涯,你多幸福啊,遇到一即将转正的富家公子。
我撇嘴,富家公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我们表弟村的村长据说至少有三个亿呢!身家三个亿的富豪村长也有个小公子,不过有些可惜啊,只有三岁。
夏桐没有理我,她说,江寒的母亲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康天桥不说话了,笑笑,说,是啊,要是不厉害,江寒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母子俩早该被大房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折腾升天了。要知道,他大哥江弦歌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最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我,千万千万,不要在江寒面前说这些事情,尤其不能说“私生子”三个字;当然,“江弦歌”三个字最好也避免。
我很矜持地点点头,大有和江寒同伤共悲的意思。
唉。康天桥啊康天桥,你如何能理解,“私生子”让我如获至宝的心情。
康天桥将我和夏桐送回寝室后,就开车回医院照看胡冬朵了。
凌晨的夜空,分外清冷。
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招了一辆出租车,飞奔回了唐绘pub。
我来,不是想见顾朗,而是想找到那枚被江寒扔到垃圾桶里的飞鸟吊坠,它对我很重要。虽然康天桥巧舌如簧,可我依然担心江寒真的将它扔了。
去你大爷的江寒。
就这样,在破晓的天空下,我和一个老太太一起,在这个城市的垃圾桶里翻箱倒柜。
我翻遍了垃圾桶都没有找到那枚飞鸟吊坠和那条银链。当我满手垃圾地站在街头失望地发呆时,有人在我身后轻轻呼唤,带着些许迟疑,天涯?
我猛回头,却见顾朗站在我面前,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但伤口依然泛着淡淡猩红,他满眼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手一松,垃圾全部掉在地上,我讪讪一笑,说,我的东西丢了,过来找找。你这是去干吗?回家吗?
顾朗点点头,说,回家。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丢了什么,这么重要?
我慌乱地笑笑,将脏兮兮的手放在背后,相互交叉着试图擦掉那些尘土,掩饰道,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啊,你不是要回家吗?快回去吧。
顾朗看看我,眼瞳深沉如夜,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好意让我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说不必了。犹豫时顾朗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那只垃圾桶。
就在这时,一束强烈刺眼的汽车灯光射到我和顾朗身上,如同利刃一样,切入我们和出租车之间。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顾朗连忙后退,抬起左手挡住眼睛,避开刺眼的灯光,几乎是同时,他伸出右手,温暖而有力地,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拉入他的怀里,避开了闯入的车辆和刺目的车灯。
就在这转身移步之间,我突然想起了十三岁那一年,篮球场上的他,那个明亮如星辰的少年,也曾在篮球飞来那一刻,将我揽到身后,稳稳地挡在我身前。
那一刹那,记忆与现实交错,人突然变得不能自持。
我扬起苍白的脸,望着他隔了多年的容颜,眼角湿漉漉一片。时光柔软得一塌糊涂,就这样恍惚在这个黎明破晓前。
那辆车激烈鸣笛,几乎是恶狠狠地从我和顾朗身边疾驰而过,我们与车身间的距离几乎只有半步之遥。
出租车司机惊魂未定,摇下车窗玻璃刚要叫骂,那辆车已经消失无踪了。
顾朗微眯着眼睛,瞄了一眼那辆疾驰而过的车,又小心地低头看我,眼神温暖,声音却依然疏离,他说,你没事吧?
我从他怀里晃荡出来,心跳如雷,说,没、没事。
出租车里,他在我的身边,安静地坐着,没有言语。侧着脸看着城市黎明前的风景,灯光都已经灭去,整个城市都在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我坐在他身边,噤着声,低着头,小心地用眼角偷望,他的侧脸安静如画,让我觉得生活突然不真实起来。我的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生怕一触碰,他就像一个梦一样,破碎在我眼前。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人生如戏,聚散无常。
一路上,我和顾朗都没说话。司机师傅从观后镜里不时地瞄瞄我们这对奇怪的男女脸上带伤的顾朗,面色抑郁似有心事的我。
要说计程车司机共有的爱好,那就是谈天说地侃大山。果然,这个司机也没打算放过我和顾朗。他端详了我和顾朗半天后,嘿嘿一笑,说,小伙子,碰钉子了吧?
顾朗慢腾腾地回神,看了司机一眼,继续望着窗外不说话。
那司机大概铁了心要做知心大哥哥,所以,他一边踩油门,一边跟顾朗说,小伙子,这强扭的瓜不甜噻!说完,那司机又看了看我,说,姑娘,你也别那么凶,你就是不愿意,也别把男朋友的脸抓成那样!小伙子是急了点儿,但……
我尴尬地笑笑,看看顾朗,他安静异常,我只好自己解释,说,师傅,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越描越黑。我话音刚落,那司机再次从观后镜里,瞄了我和顾朗一眼,脸上升起了一种隐约的鄙视之意,大概就是,嚯!原来是他妈的不正常男女关系!这世界真是太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