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绝密档案

作者:刘索拉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7 00:18

|

本章字节:12630字

小,说[[天堂}


《新约统一神鬼录》居然得到美国学者的好评,说这耶稣与统一堂员的重唱耳目一新。因为不知约翰本人在哪儿,就更透着神的意旨。学者们为此不停地召开国际学术讨论会,想弄清楚基督与统一旨义的关系。作家对约翰的暴发很不服气,觉得一个洋人怎么有资格用大岛历史出风头?一咬牙,把刚花了大价钱从地狱里买来的一篇绝密文件也给抛出来发表了。


【统一堂沿海委员会清理整顿统一六十七军异己分子的审讯记录】:


时间:狗申年。


地点:大岛监狱,又名“十八层地狱”。


犯人:莫姑娘,女。


审判员:柯心,男。


陪审员:袭慧敏(柯心之妻),女。


记录员:锋子,男。


柯:你叫什么名字?


莫:莫姑娘。


柯:名字?莫:莫姑娘。


柯: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名字!你有名字吗?


莫:莫姑娘。我从小就叫莫姑娘,爹妈从没给起过个***名字!


袭: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教养?


莫:没上过学吗。***字不识。哪儿像你们读书的娘们儿会撇腔儿。


柯:不许对袭同仁无礼!你知道为什么坐牢吧?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审你吧?


莫:知道。我嫁给了胡子来这狗日的,胡子来被你给逼死了,你跑回到你领导那儿,又骗了一个官儿当,又回来要再把统六十七军弄垮,这回你把继天将军都给杀了,把统军里的好人都抓到这儿来过刑,我也算有脸,也当好人给抓到这儿来了。按理说,我该是坐在你们那堆儿当审判员吧,得亏胡子来死了,要不我还得跟着他造孽。他这么一死,我倒成了好人了。这两天能跟继书开他媳妇关一块儿,你说你们多抬举我?照理说,胡子来是跟你们共事的,我要是今儿揭发出来他都为你们干过什么……


柯:住嘴!没人会相信你这个疯女人说的话!你连字都不识一个,统一道理完全不懂,你怎么懂得统一旨义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懂得信仰斗争的复杂性?


袭:今天审讯你,主要是让你交代胡子来的反统一历史,你跟胡子来是怎么认识的?他的反统一言论有什么?他跟使命六十八军的关系?他跟张更使命堂的关系?他是怎么里通张更军队使我军在出奇不意的状况下受袭,从而溃败?他是不是要成心破坏堂会在统六十七军的领导?成心破坏柯心同仁的威信?


莫:我什么都想说给你们听,这辈子从来没人听我说过长话呢。


柯:说吧,老实交代。


莫:我家是海边打渔的,一家子住在渔船上。胡子来是从我们这儿跑过海到大岛上去当雇工的,后来打起仗起来了,子来又跑过海来当兵,他说甭管是当什么兵都能攒钱,还能升官儿,比当雇工强。结果他在使命堂六十八军那儿还没攒下什么钱,就让统一堂六十七军给俘虏了,又马上投诚,参加了统一,心想说不定当这种兵能攒钱吧,我遇见他那会儿,他是统一堂成员了。那天他在海边儿蹓跶,看见我,就把我叫到他那儿去,说要给我上统一课。我就跟他钻进了小树林子,他见四下没人,要扒我裤子。往下你们还想听吗?


袭:听,你得仔细交代。


莫:我那会儿是黄花闺女,哪儿干呀?我要叫唤,他捂我嘴,说他要娶我做老婆。我说你去跟我爹妈说去,可不能这么欺负我。他说你让我先摸摸我再去找你爹妈。我心想让他摸摸也不碍事,就让他摸了。可他哪儿是光摸呀?他那手底下也快,趁我不防备,就把他那家伙捅进去了。你说说,统一军还强奸。你们还听吗?


柯:那不叫强奸,你要是不让他摸,你要是反抗,他怎么能强奸你?你那叫通奸。你和他通过奸,是一罪。


莫:我反正是罪过大了。光通奸还落不上到这儿受审呢。我就不该和他结那个***婚,结了婚,反而不是人了。我爹妈都看不上他,不让我嫁,可我想,我都是他的人了,别人谁还会要我?我就哭天抹泪地要嫁,爹妈还以为我们俩是真好,就让我嫁了。我当时是不懂统一,不知道还有自由恋爱自由婚姻那一说,以为我成了破货了,就没别人要了。这几天,跟京之同牢,才学着了,闹了半天,如今这世界,有爱情自由,尤其是咱们统一堂,想跟谁好就跟谁好,谁在乎什么破瓜不破瓜呢?我就因为觉悟不高才成了胡子来的老婆,不自觉的成了反统一家属。自作自受。不过再想想,京之可是有文化呀?书开又是人尖子,他们是自由恋爱,也没落着好呀?还不是进了自己人的监狱,跟我一个下场?


柯:别臭美了,说胡子来在家的反统一言行!


莫:言行?刚开始他只行没言。


袭:他都跟你干什么?


莫:我们俩还能干什么?都是床上的事,你听吗?


袭:当然要听。生活作风不正派也是一大罪过,你得讲出细节来我们才能定罪。


莫:他每天晚上回来强奸我。


柯:夫妻之间的事怎么叫强奸?


莫:他喝酒,喝醉了拉上我随地就干。我们一家都住那一条船上,我们睡觉时也只和我爹娘隔一道帘儿。可他不分时晌,想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干,想在哪儿干在哪儿干,拿我当狗了,我不乐意,可他说他是我男人,又是统一军。统一军可是拿穷人当人呀,他不把我们当人。可能是使命堂那儿学的?


柯:这可以算他的罪行,接着说。


袭:他奸污你的方法是什么?


莫:我知道你们爱听他这种罪行。他让我趴在哪儿,他从我后面进来,边干还边骂继天,骂队伍,骂我爹妈,骂我。好像那是他撒气的法儿。别说,他骂的都是你骂的人,他怎就是你的敌人呢?你怎就能把我倒跟继书开婆娘关一块儿呢?


柯:他骂继天什么?我们可以用他的揭发材料整继天。


莫:继天不是让你给打死了?还整什么?


柯:死人也不能放过,要材料充足才能使他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再说继书开还活着押在监狱里,我们还得有足够的证据说他是反统一,是继天的帮手。


莫:他骂继天小白脸儿。


柯:小白脸儿当然是罪,是反统一的象征。


袭:再说说你跟胡子来在床上的***,夫妻关系应是健康正常的,他从后面进去,你为什么不乐意?你有什么感觉?这资料也利于我们今后去做妇女工作。上纲上线的话,他这是反妇女解放运动。


莫:我不知道你们解放了的女人在床上是怎么回事,你和柯心同仁是怎么干法?是不是你从来没试过让他从后面进来?


袭:当然试过,不觉得坏吗!


柯:住嘴!我们现在是在审反贼,不是唠女人家常!袭慧敏同仁在这种场合下不是我的妻子!莫姑娘你没有权利在这儿对她发问!


莫:我忘了。我以为跟袭同仁谈谈,我能更懂得反统一与统一者从后面进来的区别。因为胡子来边干边说他也那么跟驴干过!


袭:天呀!是不是所有这么干的男人都跟驴干过?!


柯:住口!我看关于这个题材该到此为止了!说,除了你们的乱伦,胡子来还有什么反统一言行?


莫:自打你来到女人山,他乐了,他说你是好人,他信得过你,说你才真正代表堂,说你指向哪儿他就打到哪儿。后来他果然被你提升了,他乐死了,回家的功夫也少了,我也能歇歇。他说他一看就知道你也是要除掉继天、继书开,你们在这上是大方向一致。他说绝对要支持你。他说如果没有继天、继书开,统六十七军就会是你们俩的。他说他本来就怀疑统一军不该叫受过教育的人领导,那些人都是反统一的,应该让他这种无产者领导统一军才是对了。他说,统一堂就该指着他这种跟丈母娘睡一个炕头儿的无产者。可是继天、继书开都是上过学、受过教育的地主后代,是反贼,应该杀绝。我说你怎么变得有这么多理呢?他说这都是柯心同仁教他的。他说柯心同仁给他许了大好前程,等无产者都真正当家作主的时候,他就能当很大的官儿,有汽车有洋房,有漂亮女人。所以现在必须想法除掉内部的不同政见者。我说你还没干成呢,已经想好不要我了?他说,统一旨义者拥有全世界,当然拥有所有女人,我要你,也要城里女人,都要,到时候,你当司令夫人,她们当小老婆。说完,他先把我当驴使了一通,然后破天荒了,把我翻过来,又来了一回。这一回是头一回我们面对面地当夫妻,我还真挺动心的。他一走,就开始想他,想什么?不过是他这一回。想再有一回。可就这一回,我怀孕了,他也很少回家了。有次回来,说他刚在大岛上杀了人,我问杀了谁,他说是一些总堂会送来的病人。我说怎么病人你们也杀?他说,一,柯心同仁说凡是总堂会来的人都将来是我们的对手,因为他们也要拿统六十七军的权;二,这些人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更该杀,他们更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最会拿军权、代言权;三,他们反正都是叛徒。我说,他们没坐牢算什么叛徒?他说柯心同仁说了,没坐过牢的叛徒比坐过牢的更可恶!所以他们都该杀。说完,他就又要走。我过去想让他摸摸肚里的孩子,让他再拿我甭管当什么鼓捣一回,可他把我推开了,说,婆娘家就知道操蛋,我得去抓继天。然后他就走了,再没回来。


……


你们也知道是为什么,张更的六十八军来围剿,继天、继书开让你们当反贼给抓了,军队没了头儿。柯心同仁愣让胡子来当前线总指挥,他哪儿带过兵?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柯心同仁您倒躲到山洞里去了,结果闹得统一军差不多全军覆没。要不是女人寨那些女人帮忙藏人,统一军一个也剩不下来。后来剩下的统一军找到你,你说是胡子来里通张更诚心毁灭统一军,胡子来一急,说不出话来,本来没读过书,那点儿理都是你教出来的,他上哪儿找跟你辩的理去?他又有当使命堂兵的历史,自己知道理亏。再说,他知道你那么多秘密,你饶得了他吗?他就自杀了。


……我从前天天咒他死,可他一死,我哭得跟丧魂儿似的。好像丢了什么大东西。他这人的所有好处归了包堆也就是那一夜跟我面对面夫妻了一回,就冲那一回,我想他。我又因为那一回怀上了孩子,到现在一想到他什么好处,就只想到那一回。


他死了,统一军垮了,你倒屁股一拍走了。继天、继书开又被放出来。人家还是能,统一军又扩大了。人家也有能耐打仗,打了胜仗,统一军更大,一天比一天大,统一军有威风,穷人都高兴。可我也是穷人哪,可我不高兴呀。我是胡子来的老婆呀,人家看不起我。胡子来是整了统一军的人呀,胡子来干的事寒碜,我跟着也对不起人。瞧人家继天多威武多俊俏的一个人,瞧人家多有本事!瞧人家说的道理多让人中听。哪像胡子来说的那些话,净想着偷权力了。跟人家一比,我真不想活了。嫁了个统一军,还是个拆白党!可我还有女儿呀,为了女儿我还得活。我和小女儿就这么躲在渔船里跟我爹妈过,没人理我们。我也到底在胡子来那儿受了点儿统一教育,就自己先拿自己当反贼吧。没想到有一天,继书开和他媳妇来看我了,人家给我和孩子送来好多吃喝,给我新衣裳穿。书开说,子来还是参加过统一的人,他不过是个糊涂人,统一军也没把那次打大败仗的责任全算他头上,再说他是他我是我,我还是算统一军家属,应该照顾。说得我大哭。从前胡子来也没把我这么当人哪!我那小闺女儿跟京之的小闺女儿差不多大,她俩玩儿得最好。我闺女的名子是京之给起的,照你们说这又是我的一大反统一罪状。


后来,你们又回来了,带来堂的最新指示,说继天、继书开都是反贼,说堂要处决他们,要清理统六十七军,要给统六十七军换血。我真的是糊涂了,怎么老打胜仗的倒是反贼,不能打仗、一打就败的倒是统一?怎么你就一心杀自己人,不想着练练打使命堂的功夫?你们这统一是统谁呢?怎么专捅干统一的呢?这是不是你们的上头早定好了,统一就是这么回事呢?是不是你们堂内的书早写好了?要是你们早定了统一是这么回事,干嘛不给人说清楚,让大家都学着你们的样儿干,也就别打使命堂装样儿了。是不是继天、继书开真的是没学好统一,所以老是只想打使命堂、恶霸,就老犯错误?你们干嘛不告诉他们闹统一闹的就是夺自己人的权,而不是夺反统一的权呢?不过,我又糊涂了,谁是反统一呢?看来不是恶霸、使命堂,是继天,是所有统一堂内的能干人。所以继天是反贼。慢着,再让我细想想。本来胡子来是统一派来着,但他没把统一干好,把你的人丢了,又知道太多,所以他也成了反统一。尽管他不识字又笨又糊涂又自私。我呢,先是做了统一派的老婆,等胡子来让你逼死了,我就成了反统一的老婆。是双料反统一——在你那儿和在堂那儿都是。可堂到底是谁?我又糊涂了。等统六十七军又把我当统一家属对待时,我又成了另一种真反统一,因为我是被他们那个反统一承认的一个反统一!他们这回是不是也代表堂呢?他们从来代表过堂吗?他们的堂跟你们的堂是一个堂吗?反他们的堂算反堂还是反你们的堂算反堂?是不是他们曾经代表堂后来代表反堂还是你们大家都轮着当统一堂和反统一堂?这不是我干脆也跟着他们大伙儿一块儿进监狱了,像一个真的反统一似的跟大伙一样受审讯。这可是弄假成真。你知道这么当反统一家属也受教育,我脑子里倒想事了。我觉着我当女人时是世界上最下一级的,可当反统一家属倒把我的级别一级一级的升上来了。现在我已经升得和书开媳妇一个等级了,跟她坐的是一个牢房。她可是真正受过教育、读过书的反统一,她丈夫也是真正会干统一的反统—将军。他们也不过是落了个跟我差不离儿的下场!闹了半天,统一堂说的平等人权是在这儿看出来了。瞧我们家子来,什么也干不成,也落了个同级别反统一,我这个穷女的,一生被他当驴使,也落个正牌儿反统一。今儿你们这么一审我,我的口供还真被当事似的给记录下来了,明儿你们要是杀了我,我不是更升级了?我的级怕比京之都要高了。她就知道干统一,哪儿有我知道的底儿多?别看我是个穷寡妇,可你们怕我。我知道你除了杀那几个病人还杀了好多统军伤员;你还让胡子来杀了跟你一块儿来的上面的人,说他碍你的眼;你告诉胡子来你是专靠杀“内部敌人”升官儿的;你说你杀统一堂时比杀使命堂时舒服因为使命堂早晚有统一堂人去杀,而统一堂里面的人不常清理杀除都必是后患。什么叫后患?我是后患吗?我还没入堂呢就成后患了,就因为你的帮手胡子来跟我睡了几觉!我说话粗,你们凑合听。我还是沾了我们胡子来的光了。再说粗点儿,我这个挨男人操的主儿,还真被人给操成个人物了。看来被谁操就决定妇女的命运,你们搞妇女运动的,还不快把这话给写下来?再关我两天,我出去,就当妇联的头儿。


袭:这女人疯了,赶快宣判吧。


柯:莫姑娘,你知道你是被判的死刑吗?


莫:你看,我说我是人物吧?你们刚杀了继天就要杀我,我怎么这么召待见呢?死在所有真统一堂人的前头了。我级别高了。死后坐汽车,住高楼,娶男人,强奸他。(高呼)妇女们,找男人的时候,挑着点儿,哪怕找胡子来这样的畜生也别找那安分守己三杠子不出屁的主儿,看我,生时做驴,死后可要骑驴了!


柯:快把她嘴捂上,不要让她大放厥词!锋子同仁,不要作记录了,赶快去把她的嘴捂上。简直荒唐。


【锋子日记】:我们把女反统一的嘴捂上了。我再没有作记录。这次审讯反贼,我学习到很多东西。


敌人是顽固不化的,这个女反贼到死还在大声骂人,攻击我们的柯心同仁。


我们的战士只好把她的舌头割了。因为她是个反统一的淫妇,杀她的时候,有一刀是扎在她***上。这就是反统一的下场。我真得好好接受统一再教育,在统一的大熔炉里百炼成钢。


【地狱判官记录】:锋子。已送人世多次,都短命。只好反覆接连转世投胎,又每次活着都写英雄日记,死后,日记既可在阳间发表,为世人传颂,又可拿到阴曹建档。此乃对人生负责者。凡有须求各时代秘密历史资料者,均可找锋子先生接洽。


【作者注】:


在此谨感谢锋子先生将此档案从阴曹档案馆偷出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