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玉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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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科幻·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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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7-08-3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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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3338字

“石市长,快了,还有五分钟。”蒋真义理解石维民的心情,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还没有走出失妻之痛的石维民今天的心情确实不一样。肇事凶手已经抓到了,幕后的阴谋策划者也将很快浮出水面,他们必将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珍子,你的在天之灵也要感到安慰啊。时间就要到了,石维民不假思索地戴上了耳机,侧首见秦正联正戴着耳机紧盯着审讯室的门口。


片刻,那扇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审讯室马上亮起了灯光。受审席只是一把椅子,面向这边摆在中间位置,审讯台座席就摆在紧挨听审室的玻璃墙这边。林支队长率领两名助手走进了审讯室,来到审讯台座位时朝这边点头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坐下了。林支队长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老侦察员,而且亲身参加了案件调查和抓捕凶手的工作,两个助手也十分精干。石维民对蒋真义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将嫌疑犯带上来!”


耳机里传来了林支队长一声威严的指令。两位民警很快押着凶手站到到了审讯室中间椅子面前,身后的门又马上被人从外面关上了。凶手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净净,鼻梁上还戴着一付眼镜,年纪与侄儿石小兵相仿,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如果不是他已戴上了手铐,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里见到,石维民真不敢相信,站在受审席前的那位青年竟然就是杀害珍子的可恶凶手。


“嫌疑犯坐下!”伴随着林支队长一声威严的呼喊,两位民警将凶手摁在椅子上,然后各自退到墙边也迅速坐下了。审讯正式开始,由林支队长主审,两名助手开始记录。


“你叫什么名字?”


“郑雄苏。”


“年龄?籍贯?职业?”


“二十三岁,泰平泰北县人,无业……”


林支队长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放慢了语调,“郑雄苏,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要审讯你吗?”


“不知道……”


林支队长不再提过场,直接切题,“郑雄苏,车牌号为‘奥bf-04321’的黑色尼桑轿车是谁的?”


“我的。”


“你的?你是泰平人,为什么会有奥省的车牌?”


“我在奥省开歌城,在那里上了户。”


“据我们调查了解,你只在奥省一个朋友的歌城里帮过四个月的忙,你也不具备购买这台车的条件。而且这辆车的牌照也是假的。说实话,尼桑车究竟是谁的?!”


“车是我在泰平偷的,然后换了一个牌照。”


“泰平没有尼桑车被盗的纪录。快说!尼桑车哪来的?”


郑雄苏迟疑了一下,“……我没偷过车……是我一个朋友借给我的。”


“哪一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那个朋友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猫娃……”


林支队长又审问了几句,郑雄苏的回答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林支队长又问道:“郑雄苏,你一会儿说车是你的,又一会儿又说车是别人的,尼桑车到底是谁的?快说实话!”


“是猫娃的。”


林支队长侦破过多起恶性案件,也审讯过许多案犯,他很清楚他今天面对的,仍然是一个非常狡黠的对手,“郑雄苏,你没说实话,而是在故意兜圈子,这只会加重对你的量刑。郑雄苏,我再问你:在你开车撞人的头一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我……在和几个朋友打牌……”


“十点至十二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也在……打牌啊?”


林支队长的语气十分肯定,“打牌?打什么牌?郑雄苏,你根本就没有打牌,而是陪着一个朋友去了医院……”


郑雄苏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下,像是正在分析林支队长的话是不是有诈,“让我好好想想……”


该点题了,林支队长根本不容对方有半分钟的喘息,“郑雄苏,抬起头来!十点以后,你不但没打牌,而是陪着一个朋友上了医院,就看的耳鼻喉科急诊。那天夜里值班的女医生,名字就叫林家珍!快回答!”


“是……不是……我再仔细想想……”郑雄苏一怔,脸上出现了汗珠。


林支队长开始旁敲侧击,“郑雄苏,我再问你?你为什么开车撞了人就逃跑?而且还是大街上?”


“知道撞人了,我害怕……”


必须给对方以最要害的打击,“据行人证实,你驾驶车辆故撞红灯,更重要的是,明明看见斑马线上有行人,你不但不减速而是加快了车速向人冲撞。交警在事故现场的勘察也证明了这一点。”


郑雄苏又低下了头,仍在狡辩,“当时我心慌,我不是故意的。”


林支队长使出了杀手锏,“你心慌什么?开车故意闯红灯,故意撞死人,是一起有预谋有策划的故意杀人案件。按刑法审判该当何罪?你应该很清楚,死刑!郑雄苏抬起头来!”


郑雄苏又是一怔,哆嗦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脸上的汗珠开始滚落下来,“林……她,她…死啦?”


林支队长没有正面回答,“说!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快讲实话!”


“他,他,他们让我……我,我,我也没想撞她一下就会死了……”


坐在听审室里的石维民此时直气得两眼血红,怒火中烧,满嘴的牙齿咬得咕咕作响。他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跑进审讯室,将凶手一脚踢翻在一地,狠狠一顿暴打,然后拔出民警腰杆上的手枪一枪嘣了他。屁股已经离开椅子,但最终石维民还是忍了下来。


“郑雄苏,你以前认识林家珍医生?”耳边又传来了林支队长严厉的审问声。


“不认识。我……就是那天晚上,假借朋友看病去踩点才认得的。”


“你为什么要故意开车撞她?”


“是他们……我是开车撞了她,但没有故意非要撞死她……”


“快说!他们是谁?”


凶手郑雄苏又低下了,沉默不语。


“快说!他们是谁?”林支队长又大声重复了一句。


郑雄苏仍然沉默不语。


“郑雄苏,抬起头来。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郑雄苏终于慢慢地抬起了头,“我头晕得厉害……而且眼睛也被汗珠子模糊了……能不能让我擦一擦?另外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抽?”


“他妈的,真是过场多。”听审室里的蒋真义摘下耳机小声骂了一句。石维民和秦正联也同时摘下了耳机。“蒋局长,凶手会不会招供?”秦正联递过一支烟来,蒋真义接过点了火,“难说。石市长,你别急啊。即使今天审不出,明天再审。”石维民轻轻点头默认。


审讯室里一位民警掏出餐巾纸帮郑雄苏擦了眼镜和眼睛,另一位民警帮他点了一支烟。审讯重新开始,听审室里三位领导又戴上了耳机。


正文第143章卧龙除奸


审讯工作已进入关键的时刻,谁也没有料到那看是白面书生的凶手郑雄苏,却是一个死硬份子。林支队长反复运用攻心战术,反复交待政策法规,前后又磨了近一个小时,可他就是不开待幕后指使者。临近终场这才说了一句搪塞的的话:容我好好考虑一下,我想好了再交待。从其表情上看,显然他在犹豫不决,又似在担心着什么。


看来今天继续审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林支队长果断决定暂停审讯。凶犯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马上被押回看守所。随即,蒋真义组织召开了审讯工作分析会,石维民和秦正联列席参加。参会人员各自发表了对这次审讯工作的看法,并对做好下次的审讯工作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对这次审讯大家都有一个共性认识:凶犯犹豫和担心不仅在于未来的量刑上,极有可能担心在坦白交待背后指使者之后,可能遭遇某种不测。


石维民压住悲痛和心头之火,对此案的审讯提出两点要求:第一,要千方百计做好凶犯的政策攻心工作,尽可能地让他开口说话,揭开内幕,挖出背后的主谋者;第二要注意做好看守工作,以防不测事件的再次发生,确保案件的活口。


送走石维民和秦正联,蒋真义没有休息,今夜他不能休息。以他多年的刑侦工作经验判断,今夜可能发生某种事件,这是他既愿意看到而又极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要马上赶到卧龙山看守所,去履行一次特殊的任务,也许这是老蒋对他既定目标的最后一次人生交待了,心里不免有点苍凉起来。


执行这次任务的一共只有三个人:牛副局长、林支队长和自己。林支队长已经启动车子正在等着他。蒋真义刚上车,手机就振动提示了一条短信:“情况正常,何时到?牛。”蒋真义回复了两个字:马上。


卧龙山看守所离市区十一公里,过了西子江二桥沿迎江路东行五公里,再走两公里上山的水泥小路就到。林支队长一言不发,稳稳地驾驶着桑塔纳警车,既不开警灯也不拉警报。他怕影响仰靠在座椅上思考问题的蒋真义,他理解老蒋此刻的心情。


蒋真义没有忘记一年前石维民对史德元被杀案侦破工作的提醒,尤其是这次卫民生在医院医护办公室冲他发的那次火,已让他刻骨铭心。为什么类似的案件侦破工作一到关键的时候就会断线?使他不得不将视线投向自己的队伍。尤其是在解救楚小兰被梆架案所抓获的嫌疑犯,还没有审讯就被人暗中枪杀灭口了,除了内部人员有机会作案外,还有什么人能有此神通?


内奸?毫无疑问内部有钉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排队分析,蒋真义将心中的目标锁定了一个人:副局长丁志仁。蒋真义不愿意怀疑他但又不得不怀疑他。只所以不愿意怀疑他,是因为这个丁志仁参加工作后,从一个普通的警官成长为副科长、科长直至一名副局长,基本上是蒋真义一手栽培拉扯大。


丁志仁,男,现年三十六岁,警官学校本科毕业优材生,大学一毕业就被蒋真义选中,留在市局工作。而其后,丁志仁充分表现了他的年轻有为和聪明才智,业务熟练,工作干练,成绩非常突出。四年前市局班子调整时被蒋真义提议,提拔为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成为市局领导班子中最年轻的一位成员。在任副局长的前两年,丁志仁分管最为艰苦的刑侦工作,也确实显示了他卓越的才干,大案要案他总是亲身上阵冲在前,泰平的刑事案件破案率连续两年位居全省第一,丁志仁本人也两次被记一等功,一次被记二等功,并被省厅授予破案神手称号。


丁志仁对老局长的刻意栽培也是没齿难忘。在班子里对他时时处处言听计从,在日常生活上事事考虑得周到细致,比亲子还亲,这让蒋真义非常感动。可以说在蒋真义的心目中,当他退位时,丁志仁无疑是他最佳的继承人。蒋真义怎么能怀疑自己的眼力,怎么能甘心让自己的对他付出的心血白流呢?


蒋真义只所以不得不怀疑他,是因为这两年丁志仁已经时不时暴露了一些让他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变化:有空爱朝市上某些关键领导的家里跑了,甚至与个别领导的夫人称姐道弟,打得火热。这也可以理解。都说这年头要上去,仅靠群众基础和下面的领导帮你说话不行了,上面得有过硬的关系才行。这是其一,其二,丁志仁的生活作风方面开始有些不检点了。下面的警官有反映,与个别老板接触过多,家里的收入与支出不成正比,用钱大手大脚,哪来的钱?娱乐场所也爱朝里钻了,挑色新闻也时不时传进了蒋真义的耳朵。再就是身为警务人员,身为一个公安战线的领导干部,上面三令五申地六不准。老婆也有稳定的工作收入,他偏去顶风违纪,要去办个什么保键房和茶坊,要不是这次机关作风整顿有人提出来要整改,老蒋还居蒙在鼓里。这不,也没办几天就被迫停了下来。还有人反映他在那个什么钱正生的红艳娱乐城也入了股,当然这也只能是查无实据。


蒋真义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得意门生从此堕落,找他苦口婆心地谈了好几次。丁志仁态度非常诚恳:从党的事业和大局出发,正确对待群众的批评意见,有则坚决改之,无则自警加勉。老蒋当然无话可说。年轻人嘛,成熟需要一个过程,缺点再所难免,改了就好。


最初老蒋排查过来排查过去,就是不愿往丁志仁身上想,但论条件又没有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加上有了那些变化,老蒋才开始对丁志仁有所警惕起来。但他没有声张,也绝对不能声张。为慎重起见,他只对那个与自己贴心但对丁志仁却颇有微词的老哥子牛副局长,暗中作了一个交待:盯住那小子的行踪,别让他搞小动作。


因为有了怀疑,楚小兰被梆架案发生后,在研究解救方案时,蒋真义没让丁志仁参加;而具体实施解救行动时,他又只让他这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跟着自己配合打外围。罪犯抓了一个却被灭了口,老蒋虽然怀疑丁志仁,却无法检查他的手枪。而且如果要做这种事,事后即使捡查他的枪支,你肯定是什么痕迹也查不到。但老牛却给老蒋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案犯被枪杀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丁志仁去过那里。一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去过关押案犯的地方也很正常,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此事就是丁志仁所为。但这个情报却加重了老蒋对丁志仁的怀疑。


林家珍车祸惨案发生后,蒋真义挨了卫民生的一顿批,他没敢再犹豫,马上调整了局领导的分工,由自己亲自主抓近期的刑侦工作,在局办公会上,老蒋提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林家珍是常务副市长的妻子,这案子如果再出什么差错,他这个局长还当不当了?


“蒋局长,马上要上山了,车停何处?”岔路口已到,林支队长放慢了车速。


“直接上山,停进有门的车库锁上。路上别开大灯。”


“好。”林支队长熄了大灯,轻轻拐进了上山的路。


“看守所已经做了安排,那间车库已空出。今夜他们的所长、副所长亲自值班看守,都在具体岗位上。老牛躲在看守所院门口的树丛中守候山下,一旦目标进入预定位置,负责封住看守搂的一搂走廊口。你的任务是,跟随我先守候在关押凶犯郑雄苏的左边已空出的看守室,一旦目标出现,随我相机行动。注意,要留活口。万不得已才能开枪。”


林支队长轻轻点点头一声好,继续谨慎地驾车前行。


卧龙山看守所到了,副所长和牛副局长已在门口等候。没有寒喧,没有客套,相互间只有会意的点头。停车关门,验枪子弹上膛,各就各位,一切都在默默的进行中,然后又归于沉静。寂静的深夜,只有山上的松树还在秋风的轻拂下发出沙沙声,间杂着几只夜莺的啼鸣和猫头鹰的惨叫,像似预告了这围墙电网圈起的小院内将要发生的可怕情景。


这间看守室里没有开灯,黑黑的夜幕里只闪亮着四只警惕的眼睛。林支队长陪着蒋真义坐在硬凳上,默默地吸着烟卷儿,静候着目标的来临。


焦急的等待,让蒋真义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是凌晨两点了。难道目标今夜不会出现了?有没有这种可能?上次解救楚小兰时抓到的那个嫌疑犯,虽然不是关押在这里,但也是下半夜被枪杀的。从某种意义来说,今天关在这里的凶犯郑雄苏被那个案犯更关键,目标不可能不采取行动。难道是今夜的秘密突审露了风?这也不大可能。按照常规,凶犯郑雄苏下午四点才押回泰平,侦察员们至少要休息一个晚上才会进行审讯。


目标为什么还不出现呢?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了误?这钉子不是自己的内部人?晚饭是丁志仁亲自接的风,饭桌上自己也明确地告诉他,大家太累了,今晚不审讯。一般地对此类凶犯实施杀人灭口都要赶在审讯之前。可能不是丁志仁吧,但愿老天保佑不是他,如果真的不是他,自己心情多少也会坦然一点。


蒋真义望着手机不停地想着,手被麻了一下,手机又振动了。蒋真义一看,是老牛的短信:“注意,目标出现了,上山。”蒋真义拉着林支队长看了一眼,马上回复了一个:“好,知道了。”


“进来了,是丁。准备。”不大一会儿,老牛又发来了短信。


蒋真义心里突然一惊,手也抖了一下,差一点儿将手机掉落到地上。他妈的!还真是丁志仁这狗入的。蒋真义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容不得细想,马上揣好手机,迅速地掏出手枪来,又一示意,林支队长也马上拔出枪来,并且轻轻地将门拉开了一点缝隙。


走廓的铁门前,身着警服的丁志仁正在与看守所长交涉……


“这个郑雄苏是个非常重要的案犯,局里决定必须连夜提审。快打门。”是丁志仁的声音,非常急促,非常焦燥。


“对不起啊,丁局长。局里有通知,没有蒋局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准提审嫌疑犯。”是看守所长的声音,语气冷静,而且能够想像,还在笑脸相迎。


“我是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我有权马上提审疑犯。快开门!”丁志仁的声音更急促。


“实在对不起,丁局长。你也应该理解我。”看守所长仍在坚持原则。


“少废话。再不开门,老子一枪嘣了你!”丁志仁更不耐烦了,大声吼了起来。


“好,好,好,丁局长,请你冷静,别开枪,我马上开门。”看守所长的声音有点高,可能既是处于无奈,又像是在提醒潜伏在走廊里的蒋真义和林支队长。


显然丁志仁已拔了枪,枪口正抵近了看守所长的脑袋。只听得咣当一声,走廊的铁门被打开了,随即又是两人快速的脚步声。


“哪一间?”丁志仁问。


“这一间。”看守所长回答。


“快打开!”丁志仁凶神恶煞般地吼叫着。


又是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蒋真义和林支队长快速地推门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丁志仁一声大喊:“郑雄苏!”对方只嗯一声,就是一声闷枪响,显然郑雄苏已被打死,手枪又迅速地抵在看守所长的脑袋上。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丁志仁,快放下武器!”蒋真义一声震天大吼。


丁志仁突然看见蒋真义和林支队长正举枪站在走廊里,而且走廊的尽头也突然站了一个举枪的牛副局长,也自然一惊,但很快就发出了一声狞笑,“哈哈……蒋局长,真没想到啊,半夜里在这卧龙山上,学生居然能够遇上你。”


“丁志仁!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蒋真义又是一声大吼,然后与林支队长同时向前跨了两大步。


“你们千万别过来。不然我就一枪打死他!”丁志仁站在看守所长身后,左手拧着他的胳膊,右手上的枪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脑袋。


以丁志仁的个性,他真的做得到,这看守所长就太危险了,不能硬来,先软化他。蒋真义语气缓和下来,“好,好,我们不过来,丁志仁,你先放下枪,我们好好谈两句好吗?”


“老局长,我丁志仁能有今天,我非常感激你多年的精心栽培,做鬼我也知道要报恩……”丁志仁语气不乏真诚。


“丁志仁,既然你知道要报恩,可为什么这样做啊?你放下枪,放了所长吧,我会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蒋真义苦笑了一下。


“老局长,你别问我为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丁志仁并未放松警惕。


“蒋局长,别管我。赶快开枪打死他!”看守所长突然大喊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巴。我在和老局长对话。”只听得咚的一声,丁志仁用枪柄狠击了看守所长脑袋一下,那所长立即踉跄了一下。


“所长别插话,让我和丁局长说话。小丁,你千万别再干傻事了,你放了所长,我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好吗?”


“老局长,别再安慰我,已经来不及了,我迟早都是一死。”


“小丁,你过去是个非常好的同志,可怎么一两年就变成这个样子,你让我心痛啊……你先放了所长,我决不会对你开枪,并且放你一条生路,然后我去投案自首。好吗?”蒋真义仍在作最后的劝说。


“老局长,你再劝了。我知道自己已是罪业深重,死有余辜。我不求你放了我,今天遇上了你,我也没有打算再从这里走出去。如果能死于你的枪下,那是我的荣幸,我决不怨恨,也算是对你多年栽培之恩的报答。但我怕脏了你的手,就让我自己今天作个了断吧……”丁志仁说完,已是落下了热泪,然后左手放了看守所长,右手手枪的枪口迅速抵近了自己的太阳穴。


说时迟那时快,“丁志仁,你别干傻事!”“所长趴下!”蒋真义和林支队长几乎同时一声大吼,又几乎是同时听得一响一闷两声枪响,快枪手林支队长朝丁志仁握枪的右手射出了一发子弹,丁志仁的手枪掉落地上,随后整个人也倒在地上,右太阳被他自己击穿了一个洞……


正文第144章不准退缩


清幽的市委大院,参天的香樟树遮天蔽日。矮小的青冈树也似不甘寂寞,直把那茂密的叶片染成了一片鹅黄。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点点片片,映照在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嵌成的小路上。路两边绿色的草地上井然有致的点状小花池里,被喷洒过的水灵灵的各色时令的鲜花,仍在争芳透艳。间夹在花丛中的美人蕉更是不甘落伍,像一个个高傲的公主挺立在那里,伸展着翠绿的叶,昂扬着火红火红的花瓣。鸟儿叽叽喳喳,飞来跳去,扇动着快乐的翅膀。


蒋真义在大门边的停车场下了车,低着头走在这幽幽的小路上,却无心欣赏大院内这秋天诱人的景致和风光。手提包里揣着的两份报告,就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里,压得他步履沉重难抬。


凶犯郑雄苏就在自己的眼皮下被杀了,丁志仁这个可恶的内奸虽然找到了但也让他自杀了。虽然清除了公安内部的这个大隐患,但案件的线索又已中断。石维民那边无论如何再也无颜相见,但这边的卫民生书记呢,你又如何交待?老蒋啊老蒋,你他妈的干了几十年公安,竟然落到这种份上,真他妈的窝囊!


蒋真义回想起卧龙除奸的那天晚上,依然是胆颤心寒。这胆颤心寒不是因为那枪口相对的生死考验。干了几十年公安,而且又是一个老侦察员出身,老蒋是全省公安系统有名的一硬汉子,曾多次出生入死,面对穷途末路歹徒的闪亮刀口,面对着穷凶极恶罪犯的枪口,几时胆怯过?几时退避过?至今身上还多处留下了刀伤枪伤。而今却让那狗入的丁志仁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这个丁志仁确实让人感到太可怕了也太可恶了。以一个分管刑侦工作副局长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呆在明处,暗地却又干着十恶不赦的勾当,你在明处,他在暗处,时不时出奇不意地给你来那么一下子,谁能提防?


想都不敢想,自己管理的公安部门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怨谁呢?只怨你老蒋他妈的有眼无珠,瞎了自己的狗眼哪!那么器重他,那么信任他,那么辛勤地栽培他,结果呢?到头来陷你于一个不仁不义,还把一口沉重的大黑锅背在你的背上。


不愿意看到的场景最终还是看到了,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但蒋真义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丁志仁是那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陷得那么深呢?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地下黑社会,恐怕还难以那么轻易地控制他,他也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大好前途去死心塌地去卖命。官场中人?也只有官场中人,而且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才能控制和利用他,谁?罗林森?王名烈?不好说,但有可能。拿什么才能控制他?抓住把柄要挟?金钱、官位利诱?也不好说,但都极有可能。唉,这泰平也太复杂了。


那天晚上,当丁志仁飞快地枪杀了郑雄苏,将枪口对准看守所长的时候,如果换在别的罪犯,蒋真义可能早就一枪毙了他。尽管丁志仁站在所长的身后,但却高出了半个头,以老蒋的过硬枪法,将一颗子弹准确地射入他的头颅那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老蒋本意就是让丁志仁自己放下枪来,留下一个至关重要的活口,所以利用自己对他多年的感情,说了那么多让丁志仁感动的话。当丁志仁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随后又扣动了板机倒在血泊的时候,蒋真义第一个反应,就是抱住了他,摸摸鼻子还有气息,听听心脏还在跳动。“马上送医院,一定要救活他!”然后抬起他飞快地上车下山,又飞快地将丁志仁送上了手台,老蒋一夜没合眼,整整守了三个小时,结果还是没有救下来那条狗命来。唉……蒋真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丁志仁死了。狗入的死了倒好,却害得了老子脱不了爪爪。你让我怎么向卫书记、石市长交待?老子只有引咎辞职了!你他妈的真是死有余辜,死后也不得超生!


蒋真义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一抬头,市委办公大楼到了。蒋真义爬上三楼,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叩响了卫民生办公室的门。


“谁呀?请进。”是卫民生的声音。


“卫书记,是我,蒋真义。”蒋真义推门而入,见卫民生正在和政法委侯书记谈话,正待闪出身子退回走廊,卫民生在里间喊了一声,“老蒋,你先在外间休息一下。我和老侯说个事,很快就完。自己倒水啊。”想不到卫书记还挺客气的。蒋真义留住脚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抽起了烟。这真像一个考生即将走进考场一样,蒋真义拉开手提包看了一下,心里又发毛了:两份报告都是自己亲笔写的。一份是《关于两案(楚小兰恶性梆架案和林家珍恶性车祸案)侦察工作中我的失职与检讨》,另一份是《我的辞职报告》。这份辞职报告交还是不交?


正在犹豫之际,卫民生已微笑着站在套房门边,“老蒋,这几天辛苦你了。将水杯端过来,进来坐。老侯也在这里,我也正准备找你呢,你刚好就送上门来了。”


卫书记今天态度好,怎么啦,他还没看到让林支队长写的那份报告?蒋真义苦笑了一下,端着水杯走进里间给侯书记打了个招呼,就近坐在沙发上。


“我给石市长打个电话,让他也赶过来,有些事我们要碰个头。”卫民生拿起电话拨通了,马上与石维民通了话。


一听说石维民要来,这蒋真义心里真正是发了毛:林医生被撞死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凶犯也才审了一次,他还叮咛要采取措绝保护好活口深入调查,结果突然之间又让自己弄丢了,断线了。怎么还有脸皮再见他?


“维民同志马上到。老蒋,林支队长写的案情报告我已看了,老侯也同我讲了。这次你们是立了大功了,逮住了一个大内奸,终于清除了公安内部的一个大隐患。得记个功啊,市委向你表示祝贺!”卫民生满脸喜气洋洋的,很是高兴。


“卫书记,我、我……”蒋真义语言木枘,吞吞吐吐。


卫民生转头一看,突见蒋真义满面愁容,很是不解,“老蒋,你怎么啦?”


“卫书记,我今天来找你,是专门向市委作检讨并呈送辞职报告的……”蒋真义站起来,从手提包里掏出两份文件轻轻放在卫民生的办公桌上,然后退回沙发边重新坐下了。


“哦?辞职?从何谈起?”卫民生一脸下疑惑。


“卫书记,请你先看看吧。”蒋真义低下了头。


“好。我先看一份,老侯,你也看一份。”卫民生将那份《关于两案(楚小兰恶性梆架案和林家珍恶性车祸案)侦察工作中我的失职与检讨》递给侯书记,留下那份《我的辞职报告》看起来……


“卫书记,我来了。”


石维民大步跨进办公室,见室内已有三人,马上与侯书记、蒋真义打招呼。这蒋真义一听石维民的声音,心里先是一惊,马上站起来,只喊了一声石市长,脸上马上布满羞愧之色。


石维民并没再意,马上坐在卫民生办公桌前,笑了一下,“卫书记,侯书记,这次公安干得很不错,终于挖出了一个大钉子,清除了一个大炸弹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虽然心里还存在永久的伤痛,但从表面上看,石维民的精神好多了,胡子开始刮了,头发开始梳了,衣服也开始穿得整齐了。而最重要的是,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也开始偶尔有了一些笑容了。


卫民生苦笑了一下,“什么干得不错?老蒋要打退堂鼓了。喏,维民,你看看,这是老蒋的辞职报告?”


“辞职?辞什么职?”石维民皱起眉头,拿起了蒋真义的辞职报告……


尊敬的泰平市委,尊敬的卫民生书记:


蒋真义,男,现年——岁,林省泰平人,大专毕业,党员,现任泰平市公安局长。


我郑重地向市委提出辞去公安局长职务,请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并提请市人大常委会讨论通过。


我在就任市公安局长期间,虽然恪尽职守,曾为党为人民,为推护泰平的社会稳定和治安秩序做了大量的工作,但也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问题。近一两年来,泰平连续发生了多起恶性案件,这些案件为人民生命财产造成了不应有的损失,已在社会上产生了不良影响。而案件又迟迟难以侦破,作为公安局长,我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在我直接负责楚小兰恶性梆架案、林家珍恶性车祸案的立案侦察过程中,由于工作不慎,致使两名嫌疑犯被杀,为案件的进一步侦破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特别是在我就任公安局长期间,由于考察不严,用人不慎,疏于教育和管理,缺乏有效的监督措施,以致出现了丁志仁这样的公安败类,我作为市公安局的一把手,更是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在公安战线工作了几十年,身为一个老公安,身为公安局长,出现了上述问题,心情十分沉痛。我有负于党和人民的重托,有负于市委和市政府的信任,深感自己已不能适宜继任此职。


我郑重地向市委、市人大申请,请求免去我公安局长的职务。并向市委保证,如果批准了我的辞职报告,我将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并要求继续留在公安战线兢兢业业地工作,扑下身子,深入侦察和调查,圆满完成几个遗留大案的侦破工作,给市委、市政府和泰平人民一个满意的交待。


……


“想当逃兵啊,蒋局长?”石维民转过身朝蒋真义笑了一下。


“石市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林医生……”蒋真义心里十分难过,语言不乏真诚。


“蒋局长,如果这个案件受害的不是林医生,而是其他人呢,你又怎么想?怎么打算?你也会提出辞职吗?”石维民态度严肃认真。


蒋真义一怔,沉默了片刻,那眼中已泛起了泪花,“是,石市长,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提出辞职也不仅仅是因为林医生是你的爱人。关键是我没当好这个公安局长,那天晚上审讯后,我也没有落实好你的指示,竟然让那个凶犯郑雄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而且,在我们公安内部还出了丁志仁这么一个败类……我,我实在无法推卸自己的责任……”


卫民生说:“老蒋哪,有些问题不是你我想像得那么简单,并且也不以我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工作上的失误,也包括用人上失误,教训是应该好好汲取。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就事论事,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要用政治的眼光看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


侯书记说:“丁志仁的问题也不仅仅就你老蒋一个人有责任,要说用人的责任,我也有,市委组织部也有,市委常委会也有。从表面上当初任命副局长时,他也确实表现优秀。后来他变了,对于这种变化我们没有察觉,没有引起警惕,这是最大的教训。”


石维民说:“蒋局长,收起你的辞职报告吧。反腐的斗争极其尖锐复杂,执政党的历史使命不准我们退缩,人民不准我们退缩,泰平的老百姓也决不准我们退缩。我们也无路可退。”


卫民生一锤子定了音,“老蒋,好了。收起你的辞职报告。我们正式研究公安战线如何配合反腐斗争的问题。”


正文第145章决战前奏


时间真快,转眼就进入了冬季。地处西南的泰平虽说冬季不算寒冷,但一进入冬季天气也有显的变化。阴天多,晴天少,而且只要天一晴,则那天的整个上午都是弥天大雾,视见度差,雨水虽不多,但一下就是阴雨连绵好几天,让人感到格外的郁闷和不爽。


泰平市政府的各项工作还是按照既定计别


丁志仁事件在泰平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街头巷尾偶尔的传闻说,这位年轻有为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因公去世:提审嫌疑犯时遭到反抗,导致了枪走火时出了问题。至于那被提审的嫌疑犯究竟如何反抗,谁的枪走了火,怎么样走的火,丁志仁又是如何被走火的枪误杀的?没人说得清。只是有点奇怪的是,既然是因公去世,就可以定为烈士,开个追悼会,再由新闻媒体报道一下事迹。结果什么也没有,遗体也就那么悄悄的火化了。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可能是他自己违犯了纪律导致枪走火误杀了自己。


但最近却有两件事让机关议论得比较多。一是市委这次又对市级机关和部门的领导班子作了个别调整,而且全部集中在政法系统,动的面也不大。公安局领导班子中死了一个副职丁志仁,补了一个,由刑侦支队林支队长任市局副局长,仍兼任刑侦支队支队长。法院、检察院、公安局三个部门的副职进行了个别交流。随后这三个部门,在前段市直机关作风整顿的基础上又专门安排了一周时间进行政法人员的专项整顿。


另一件让大家议论最多的事,就是传闻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严连杰在林城出差时,突然被省纪委进行了“双规”(对行政机关工作人员和国有企事业负责人员,采取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交待自身问题的一种组织措施)。尽管消息封锁得很紧,而且市委每次开会的通知上依然印着严连杰的大名,并且用括号注明了: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因公出差,缺席会议。但这件事在泰平市直机关马上就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严连杰的问题主要是任县委书记时,收了工程贿赂款被人告了;有的又说是他当市纪委书记时,收了钱帮人掩盖了问题暴露了。但不管怎么说,严连杰班也没上,连人影儿也见不到了,肯定是被省纪委进行“双规”了。


这么多年了,尽管——、——、——的传闻不断,尽管市纪委的年度工作报告上反腐廉政建设的成绩也很显著:科级、副县处级因被双开、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多少多少个,挽回经济损失又是多少多少万,但就是没有一个市级干部,你市上的领导未必就个个屁眼里那么干净?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市级领导被列入黑名单了,虽然只是一个冰山之角,但机关干部职工毕竟还是有点兴奋。


但大家还是不明白,那几个最应该处理却还没有动,而这个群众反映并不十分突出的严连杰为什么会突然被双规呢?严连杰为人一贯低调,不事张扬,在市委班子里或在纪委系统,历来是上下左右逢源,关系处理得相当不错,极具人缘,是个有名的老滑头。如果说有人要背后整人,整谁也不大可能整他。关于泰平的工程他也插不上手,受贿的可能性不大或者金额不可能太大。在县上任职时的问题暴露了?又未见当初和他一起工作的哪个领导糟了。难道是上面有意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将他踢开现在的位置,好让市纪委放开手脚配合省纪委彻底揭开泰平的盖子?谁也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议论,如何猜测,大家总的感觉还是大快人心,感到泰平有希望。


严连杰被双规的这条消息,对机关绝大多数干部职工来说是开心。但也确实让少数人开心不起来,王名烈和罗林森就是其中之一。对于严连杰是不是被双规,作为他们这一级干部当然是最清楚不过:严连杰确实是被省纪委召过去接受调查了,但调查什么内容谁也不知道。尽管接受调查和双规具有本质上差别,但这件事的本身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因为严连杰的手机打不进,也无法联系上,打电话问了省纪委的几个人都说不知道,问史树友,史树友竟然也不知道,这肯定不是个什么好兆头。联想到丁志仁的突然被暴露,王名烈和罗林森两个心里确实有些不安:莫不是暴风雨真的要来了?


林家珍车祸发生后,史树友曾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一再提醒他们一是要独善其身,该收手时一定要收手;二是要学会忍,忍了痛后方为乐,不能因小失大,不要牵出毛驴带出马。老大有些变了,变得让人感到有些陌生了。王名烈和罗林森不免感到一阵心寒。


必须认清形势,审时度势,相机行动,以防后患。王名烈、罗林森、贺长生三个铁哥们又凑到一起了,还是老地方,还是深夜,还是那个菩萨时刻保佑的地方:王名烈的书房。所不同的是,时今已不是秋季,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天了。


烟茶各就各位,王名烈马上开门见山,“机关作风整顿以来,形势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不能认为对毛小伟实施的要挟,以及车撞林家珍的计划就是两步败棋。尽管没有完全达到目的,还是对石维民产生了两次重创和打击,至少算个有力的还击。但这两次行动,我们还是有些失策,有教训值得好好吸取。毛小伟的事暂且不议,但林家珍的事,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他石维民损失了一个林家珍,我们呢?我们却损失了两个:一个勇将丁志仁,还有一个严连杰。”


罗林森、贺长生都站在那里闷头抽烟,王名烈在室内走来走去,老不停步,“我不知道当时长生是不是给他们交待清楚了?不能撞死人,撞伤就行了,主要是给他一个教训,制造一种恐怖气氛,能让他收敛一点就行了。结果呢?把人撞死了,你说这石维民怎么想?卫民生怎么想?他们就心甘?”


“王书记,我对他们交待清楚了的。”贺长生解释了一句。


“也用不着再去追究了,既成事实,于事无补……”王名烈摆摆手,“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已经加强了防范,采取了措施,并且给予了反击。目前他们的力量是越来越强了。石维民血气方刚,卫民生老练狡猾,加上一个蒋真义这个老公安,还有两个铁杆子泰正联和纪委的明之泉,他们踢走了严连杰,省委肯定会马上调整一个坐上去,这人初来乍到,没有丝毫的利益关系,绝对不可能和我们站在一起。这形势对我们来说,确实是越来越不利了。”


罗林森插了话,“损失了一个丁志仁确实太可惜了,现在严书记也弄下去了,公安、纪委,我们都没人了,如同斩断了两臂。卫民生和石维民确实也太毒辣了点。”


“史老大历来反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强调要以柔克刚。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次林家珍被撞死了,他非常敏感,打电话过来问是不是我们干的。我坚决予以否认。他说千万不能干傻事,要稳起,对泰平的事他也决不会坐视不管,但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候。怎么稳起?他又如何来管?什么时候才叫最关键的时候?让人家骑在头上拉屎拉尿?还是让任他们宰割?反击是必要的,但必须瞅准时机。”


罗林森丢了烟头,抬头紧盯着王名烈,“老王,你说吧。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王名烈笑了一下,“老罗,我们已是几十年的好兄弟了,我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一起商量着办。在泰平,要全靠我们自己。特别是在关键的时刻,如果不牵扯到别人的利益,别人也绝不可能向你伸出援助之手,拉你一把。所以我们必须更紧密的团结起来。”


罗林森说:“老大已经指望不到了……”


王名烈说:“但老大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根据目前的形势,我们应该适当克制一下,以柔克刚。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再硬对硬了。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大家都要沉得住气,不能自乱手脚。长生,听明白了吗?”


“请王书记放心,哪怕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贺长生也决不会出卖各位大哥。”王名烈既然点了名,贺长生当然是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王名烈满意地笑了,“好。有贺老弟的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特别是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扯进史老大,只要他在台上就好吧。”


罗林森问:“老王,你干脆下达任务吧。”


王名烈也不客气,直接了当地定了三点:第一,各自扫好门前雪(三人自是心照不宣)。第二,外围工作分工:贺长生继续保持与罗仁凤的单线联系;罗林森抓紧做好相关人员的工作,特别是胡一发那里一定要摆平;王名烈时刻保持与史树友的联络。第三,请何小丽出马。罗林森、贺长生不解,王名烈一番解释后,两人也自然明白。贺长生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为了大局和前途,也只好满口应承下来。


正文第146章美人反水


石维民没有想到拆迁办的何小丽上午打个电话来要求约见。去年夏天茶坊的那次约见,让石维民记忆犹新,而且很是生气了一阵。为什么事隔一年何小丽又突然提出要约见?何小丽是贺长生的妻子,这不得不让他有所警惕。但这次何小丽要求约见,并不神秘,没有发短信,是在大白天,用的也是办公室的公开电话,而且态度也非常诚恳:时间、地点由石维民定,事由汇报工作。一个下级部门的副领导要求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上级领导除非确实抽不开身,没有理由拒绝。石维民答应下午四点在办公室见她,而何小丽则显示出一种由衷的高兴。


何小丽只所以高兴,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想找石维民谈谈,除了心中被埋藏的那种深深的仰慕之情,促使她渴望单独见见他之外,她的良心和理智并没有完全泯灭,隐藏在自己心里的一些事,她也很想早日向石维民通个气。当初因生活所迫,也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嫁给了仕途看好的贺长生。也曾有过婚前婚后那段美好的幸福时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真正地认识贺长生丑陋的真实面目。生活极其腐化堕落,守着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没有丝毫的满足,趴在自己身上享乐时,嘴上还禁不住呼喊着别的女人。整夜甚至在上班时间也要溜出去花天酒地的鬼混。这还不说,他还竟敢将手伸向自己的妻弟媳妇,这还不够,他还敢无视党纪政规,在外包养了一个三陪女方红。


贺长生不但生活腐化堕落,而且还极其卑鄙。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连自己的老婆也可以双手奉送。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哪个不好色?尤其是遇到性感且主动的美女。为解决工改干,解决任职问题,当时贺长生出此下策,虽然心里不是很愿意,但官位诱人啊,还是硬着头皮上了,结果很轻易地就让王名烈、罗林森上了温柔之勾,事后两人鞍前马后,一唱一和,很快就把问题惦了。石维民与他们完全不同。况且当时何小丽心里也确实喜欢石维民。只要石维民愿意,何小丽可能早就脱了裤子,让他贺长生多戴几顶绿帽子。


最让何小丽吃惊和心里不踏实的是,贺长生阴毒,包藏祸心,寻机背后整人害人。秦正联的“嫖娼”案,她心里多少有点数。最近泰平发生的这几件事,虽然她不敢认定贺长生就涉足其中,但至少可以认定,经常和罗林森、王名烈躲在一起嘀嘀咕咕,准没有什么好事情。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凡害人的人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何小丽既是为贺长生感到后怕,也是为自己而感到后怕。尤其是林家珍因为车祸去世,对何小丽刺激很大,因为她怀疑贺长生参与了这件事。如果是,这就太残忍了,而林家珍也确实太无辜了。正因为如此,何小丽自发地参加了林家珍的葬礼,而且哭得非常伤心。


心里这么多的疑虑总想找个人诉一诉,可有什么人才能够听你说呢?几个好姐妹不能兰草也不能,因为这些事的份量太重了。想来想去也只有找石维民最合适。正在想如何找他呢,这贺长生却主动让她去找找石维民,何小丽满口答应。


贺长生没有料到何小丽这次居然这么干脆。


昨天晚上,当王名烈提出请何小丽出马去找石维民时,贺长生心里确实有点不太乐意。一是因为虽然夫妻关系有点紧张,但何小丽毕竟还是自己的合法老婆,让自己的老婆几次去勾引男人总不是一个什么关彩的事;第二,有了去年茶坊美人计失败的教训,贺长生心有余悸;第三何小丽不一定愿意。当然贺长生隐去了第一点,只提出第二和第三这两点疑问。


王名烈解释说,饱汉不知饿汉子饥。如今的石维民不比往日了,老婆已死了几个月了,如狼的年龄哪能撑得了那么久?况且小丽这次参加林家珍的葬礼表现得非常得体,石维民肯定有好感,只要不将这约会方式搞得太神秘,就不会引起石维民的怀疑,小丽又漂亮又风情,只要稍加点小手段,石维民就是铁打的金刚也会动心。你应该清楚小丽本身心里就喜欢石维民,只要你贺老弟放得开,她恐怕早就是巴不得呢。况且这个行动与去年的美人计已完全不同了。去年是想现炒现卖,收拾一下那小子。这次是真正地放长线钓大鱼,悠着来。只要他们真的建立了感情,还怕我们以后没好处,没收获?


计倒是一条好计,只是小贺心里确实有点不安逸:你王名烈为什么不让你老婆去?王名烈似乎洞察了贺长生的心事,安慰说,贺老弟呀,确实有点委屈了你,但为了大局这是一条上计,况且小丽还是你的,又不缺个什么。只要成功了,度过了难关,天下还是我们的,你还怕找不到比小丽更好的美女?为了太好前途,贺长生即使心里不答应,嘴上也只好答应下来了。


贺长生没想到王名烈分折得确实准确到位,原以为这话一开口,可能会遭到何小丽一顿臭骂,结果非常没挨骂,那何小丽眼睛一亮像似已先自有了几分羞涩,脸上竟然露出了好久没有看到的灿烂来。贺长生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心里当真是想要石维民野男人哩。该打的招呼也不必要打了,该解释的也不必要再解释了,贺长生以为何小丽早已是心神会。


而这次何小丽想的与贺长生完全不一样,上午打了电话后就一直心神不定。她渴望去见石维民,又害怕去见石维民。何小丽心里非常清楚,石维民讨厌贺长生,也不喜欢自己,不仅不喜欢甚至厌恶自己,这就是那次茶坊惹的祸。下午上班,几乎是数着秒表过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半,何小丽终于坐不住了。出了办公室,她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步行,步行可以活动筋骨,也可以活动思想,何小丽一路上都在设计着与石维民见面谈话时,可能遇到的每一个细节。


四点刚到,何小丽准时叩开那想往已久的门。令何小丽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的石维民也不似往日的石维民了。除了脸上映有谈谈的忧伤,稍显瘦削,比已往更成熟了些。更让何小丽不解的是,一进门,石维民就主动问候,让座,倒茶,非但对她不冷寞而是十分热情,倒把一个何小丽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了。何小丽接过茶杯,轻轻地坐下了,很规矩。


今天的何小丽已不是去年茶坊里见到的那个花枝招展的艳女了。没有刻意的打扮,没名贵的香水味,全身没有散射露骨的诱惑。及肩的乌黑头发没有染色,白皙的脖胫上围着一条素花围巾,一套职业女性的冬装,衬托着她那丰满而高挑的身材,显得大气和庄重。但朴素中仍难遮住她青春的美和幽雅的气质,好看的一张的脸上分明挂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


石维民快速地盯了一下何小丽,笑了一下,然后直奔主题:“小何,你找我有事吧?”


很亲切。何小丽低着头,声音不大,“石市长,是有点事想汇报一下。”


石维民又笑了一下,“好。你尽管说。”


“石市长……我知道因为茶坊那件事,你非常讨厌我,这怨不得你,只怪我当时令利智昏,听从了贺长生的安排,充当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我无意陷害你,但差一点儿害了你。至今回想起来仍然非常惭愧,无脸见你。”


“哈哈哈……时过境迁,那么长时间了,你还耿耿于怀。我并不责怪你。”


何小丽抬起头,以一种非常感激的目光望着石维民,声音亲切而轻柔,“谢谢,石市长。我知道你工作太忙,而且失去林医生的时间不长,心里还在痛苦,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要打扰你。”


石维民倒是非常大度,“没关系。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还要好好地活着。”


“希望石市长注意休息,多保重身体。”


“谢谢。哦,借此机会,我还要当面谢谢你为林医生送行。”


“石市长,我应该做的,不足以挂齿。我不愿耽误你太多时间,干脆直接汇报吧。”


“好。小何,你直接说。”


“石市长,关于人和安居工程,实际上我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因为我不熟悉这方面的业务,在拆迁办只是负责机关日常管理,拆迁工作因为我确实也没有参加。当时,我说得是实话,请你相信我……今天我来的目的也不是要向你诉苦,而是要汇报实事儿。”


石维民马上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小何,我相信你。”


何小丽脸上现出一种痛苦和忧伤,“石市长,我对你说句实话。虽然我和贺长生目前还是夫妻,但这种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了……所以有些事,我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你。”


石维民无言以对,只在认真倾听。


“茶坊的事是贺长生和罗副市长共策划的。当时我并不愿意,只是我,我对你确实……”何小丽脸上泛起了红晕,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了一下,开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怀疑去年春天,秦正联副秘书长“嫖娼”一案与贺长生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他策划的……”


石维民一惊,“哦?你怎么发现的?”


“当时秦副秘书长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我感到有点奇怪的是秦正联钓鱼回来后的那顿晚饭,胡一发与贺长生关系那么好,为什么既不请他钓鱼也不请他吃饭。那天是个星期天,他没有出差,而且连晚饭也是在家里吃的,我怀疑他是有意回避。事后我问他,他就一句话,胡一发没有请他。我也没在深问。


石维民顺手拿起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


“我真正的怀疑是在贺长生陪你从深圳招商引资返回泰平,在胡一发安排的一次小型聚餐上,胡一发带了一个很漂亮的侄女方红,当时我一眼就发现她脖子戴的一条金项链,竟然我脖上戴的一模一样。有这么巧?我没有声张,但事后我去泰平几个金店看了都没有这种样式,我的项链是贺长生从深圳带回来的,未必他也给方红买了一条?这种事我不好问。”


石维民起身为何小丽添上了开水,又坐下记录。


“因为起了疑心,我当然就留了神。我到兰草姐那里旁敲侧击地问过秦正联的事,她禁不住还是提到了方红这个名字,后来又听说灌醉秦正联的也是那个方红……好姐妹中有人提醒我,贺长生在外面可能养了女人。这种事没有真凭实据,既不好吵也不好闹,大家都是机关干部,总要绷个面子。有一天晚上,我在茶坊打麻将返回时很晚,在大街上等出租车时,突然看见方红和贺长生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辆出租车里……”


石维民仍然没有插话,仍在埋头记录着。


“还有林医生的事,我也怀疑他们从中搞了什么阴谋。出事之前,王书记找贺长生过去,那天晚上他一夜没有回家。虽然我们已好长时间没有同住一间房了,但我还是知道……”


何小丽还谈了一些她和贺长生夫妻之间的琐事,眼也红了,泪也落了,石维民也只能耐着性子作了一番安慰。


“石市长,我从心里非常敬佩您,因为你为人正直。希望石市长原谅我的过去,并严肃地批评我……还有,我希望你也要注意提高警惕……”何小丽站起身来。


石维民马上站起来,紧紧握住了何小丽的一手,“谢谢你!小丽同志。”


送走了何小丽,石维民脑海里忽然映出一句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之时各自飞。


正文第147章正式代理


对于如今的何小丽,石维民心里确实存有感激与敬佩,虽然她是贺长生的老婆,但他与贺长生完全不同。不管她这次来的动机是什么,但她能够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以大局为重,并且大义灭亲,反映和证实了丈夫一些问题,足见她的品质本非自己原来的判断。对于何小丽谈话的具体内容,石维民没有更多的声张。他只对卫民生作了叙述,同时向市纪委的明之泉作了通报。明之泉对于这个谈话内容当然相当重视,又悄悄地找何小丽进行了核实。


何小丽离开办公室后,石维民主动地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提醒她要注意人身安全。石维民并非多此一举,是他觉得贺长生这个人太可怕了,必须加以防范。何小丽很美,虽说当初她可能确实有些势利,但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就那么盲目、草率地嫁给了贺长生,竟落到今天如此痛苦不堪的境地。如果当初她不与江德离婚,如今日子不也过得挺好的吗?至少不会这么提心吊胆。而且她还成了自己的亲戚,尽管小了一辈……石维民笑了一下,马上收回了奔放的思绪。


何小丽的谈话再次证实了确实有这么一个方红,而且与贺长生的关系非同寻常。秦正联的“嫖娼案”和毛小伟的“嫖宿案”中都有一个女主角方红,那么其幕后导演就是贺长生已是无疑。眼下这个方红真正是个神秘人物,来无影去无踪。公安那边正在侦察,但还没有找到。贺长生当抓,至少应该“双规”了,但公安和市纪委两个方面仍然是证据不足。林家珍的案子也突然断了线,这让石维民最是心痛。


丁志仁被清除,严连杰被隔离审查,已经扫除了两个方面的大障碍。石维民已经看到了曙光和希望,省委、省政府对泰平的问题十分重视,省纪委也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相信泰平的盖子很快就要被揭开,而大白于天下。


毛小伟最近很忙,正在起草政府年度工作总结报告。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和石化城两大工程正在抓紧建设。时临年关,各顶总结工作已经列上了议事日程。还有一个城市和农村的扶贫工作年底前必须抓紧进行。为此市委、市政府及时召开了扶贫工作会,号召全市机关干部带头捐款捐物,并带动全社会积极行动起来,救助贫困户。


会后,就在石维民准备下乡开展农村扶贫活动时,省委李康民书记和组织部刘东林副部长带着新任职的两位市级领导,赶到泰平来了。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一天时间,一共做了三件事:(一)上午宣布了省委对秦平市级班子的调整。(二)下午检查泰平扶贫工作。(三)晚上与石维民个别谈话。


省委决定:免去严连杰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职务,免去石维民常务副市长职务;任命石维民为泰平市长(代理,待泰平市人大召开代表大会时讨论通过),任命原省纪委纠风办主任金铭为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任命原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杨振兴为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待泰平市人大召开代表大会时讨论通过)。


省委组织部刘副部长,宣读了省委决定,并对新上任的三位市级领导作了介绍。石维民、金铭、杨振兴分别表态。卫民生致欢迎词。李康民书记在讲话中对新任市委、市政府领导提出了希望;反复强调必须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即一手抓好经济发展,一手抓好反腐廉政和社会稳定,两只轮子必须同时转,不可偏废。


下午的扶贫工作汇报会,由卫民生主持。石维民汇报后,李康民书记没有按惯例进行讲话,而突然提出要在市区现场看一到二个扶贫先进典型。事先没有安排,也没有让受检单位作个准备,确实让石维民有点为难。卫民生情急中,忽然脱口而出,“那就请李书记去看看竹德空调城吧,离这儿很近,出大门最多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李康民也是一句,“客随主便。”这事就这么突然地定了。


文若竹和江德的“竹德”空调城位于文成街的中段,口岸不错。生意也做得相当好,不但拥有了三个门市部,还被国内某著名品牌的空调集团公司聘为片区代理商。


经商就是千方百计地挣钱。但挣钱一要,二要讲德。不能违法经营,不能伪劣假冒坑人。这是江正华经常说的话,也是文若竹和江德做生意始终遵循的原则。这“竹德”也确实堪称模范,最近每年都被市上有关部门评为先进个体户和群众最满意的商店。除了生意上信誉度很高外,文若竹、江德还被评为全市扶贫先进个人。最为人称颂的是他们“富了不忘报国忧”的高尚品德。竹德公司所招的员工绝大部分都是下岗工人,所定的工资待遇在同行业中也是最高。同时在城市扶贫中,他们先后与七个贫困户签约,救助钱物达十五万元。为希望工程捐款十万元,认养和救助农村失学儿童六个。


唯一使文若竹和文德感到遗憾的是,他们也同石维民一样,最终没有收养成兰草的养女小云。去年春天,文若竹生日的那天晚上俩口子去兰草家时,当时兰草虽然婉言拒绝,但秦正联的态度好像还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但时过境迁,当他们第二次跨进兰草家时,那俩口子还包括秦正联的母亲,却是“众口一词”,一家人态度非常坚决不同意收养。无奈之文若竹只好拿出了五千元,意在帮助兰草一把,也遭到了俩口子坚决地拒绝。当时江德执意要给,直急得泰正联差一点儿将那五千元甩到窗外。文若竹夫妻俩只好死了心,但心里总还是有点欠欠的,只好买了一些衣物去看望了小云几回……


听说卫书记和石市长马上要陪着省委书记李康民来“竹德”参观,一下子就让文若竹、江德俩口子既激动又忐忑不安起来,这一条街上的商店里从来没有走进过一个省部级领导,何况还是一个省委书记亲自来参观。江德正在那里给职工交待注意事项,忽见店门外悄悄走进来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也没太再意,不想又一抬头时忽然看见石维民也在其中,这才马上意识到,李书记已经来了。


“谁是老板啊?”李康民声音洪亮爽朗。


“首长,我是。”江德走上前来,笑脸相迎。文若竹也凑了过来。


石维民马上作了互相介绍。


“哦。小江,小文,刚才路上听市扶贫办和石市长介绍了情况,知道你们是夫妻,又都是下岗的,几年奋斗就自己当老板了,年轻人真不简单哪。尤其是你们能够富而思进,积极扶持贫困,精神可嘉可敬。”


李康民书记参观了空调机展品,详细询问了经营情况,又和几个再就业的职工交谈了一会,然后即兴题下了:“勤劳致富,商德高尚;富而思进,不忘国忧”十六个大字。(后来江德将这十六个大字制成横匾,高高地悬挂在总店的正墙上。省市新闻媒体相继对他们的事迹进行了报道。一夜间,文若竹和江德成了泰平的大名人。)省委组织部刘副部长、卫民生和石维民也相继题了词。


晚饭后,李康民在卫民生和石维民的陪同下,先在江天大酒店后花园里散了一会步,然后回到房间。王名烈和罗林森也赶过来看望小坐了一会。卫民生知道李书记要找石维民单独谈话,叫上王名烈、罗林森一起,向李书记道别后先走了。


这次谈话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十分直接了当,李康民对石维民语重心长,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李康民笑了一下,“维民哪,从今天起,你就是泰平市人民政府的正式市长了,尽管还有一个代字,那只是一个程序问题。而且实际上你也代理了两年,工作也相当不错。省委对你非常信任,并且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希望你不辱使命,时刻把泰平人民的利益记在心上,努力做一个党和人民满意的好市长……”


“李书记,我太年轻,缺点和不足再所难免,请您多批评。同时我也有决心不辜负省委的信任,不辜负泰平老百姓的希望,一定力所能及地为泰平的发展而努力奋斗。”


李康民又笑了一下,“好。坚决相信你。泰平由于历史的原因,情况有点复杂,除了经济发展,反腐廉政建设的任务也十分艰巨。对于这一点,省委的认识也是相当明确的。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省委已对秦平的领导班子进行了两次调整,应该说目前的情况已经完全逆转,有民生和你作为党政一把手,泰平的班子团结,泰平的发展和反腐廉政建设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感谢省委和李书记对泰平的关怀。”石维民情感真诚。


“维民,小弟媳妇的突然去世让我痛心,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预料到泰平的反腐斗争竟有如此的尖锐和复杂,竟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民生同志已向我汇报过了,实在令人痛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也有一定的责任……”李康民嗓子有点发酸。


“李书记,你没有任何责任。客观上发生的事情谁也很难预测……”


这一老一少两级领导又深入交换了不少看法,包括石维民的家庭和婚姻,李康民都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和关怀,这让石维民的心里十分感激。


正文第148章富莫忘根


李康民书记离开泰平后,市委以文件通报的形式,向市直机关各部门公示了省委对泰平市级班子调整的决定。市政府也马上召开了市长办公会,对市长们的分工进行了部分调整。市人大、市政协两会已定于春节前召开,涉及到市政府的准备工作较多。扶贫工作已经铺开,各部门已开始积极行动。石维民决定按原计划去泰北县农村扶贫,下乡的时间定在星期天。星期六可以陪女儿玩一天。


这种带有政治意义的活动自然忙坏了报社和电视台,老记们几乎倾巢出动。刘明芳和楚小兰的眼睛早就盯住了石维民。楚小兰通过毛小伟打听到市长要去泰平,但究竟去哪个乡镇还不清楚。刘明芳由于长期坚持接送毛毛上幼儿园,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成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打听到石维民要去泰北县的北河乡。本想直接跟踪采访,却让石维民推掉了。石维民建议她跟踪报道江德,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典型,对整个扶贫工作具有最实际的指导意义。刘明芳虽有遗憾,但还是接受石维民的建议,马上给文若竹打电话进行了联系。


没想到江德他们也要去北河,而且时间也基本上定在星期天。刘明芳表明跟踪采访的意愿,文若竹很热情地邀请她坐江德的面包车一起去。这让刘明芳很是高兴,这么巧合?石维民就是去北河,完全可以兼顾一下两边的采访。刘明芳马上告诉楚小兰,当下敲定,两人一起去,就坐江德的车。


江德对于记者的采访不是很感兴趣。生意人讲求的是实际效益,无须作秀于出名不出名。但这次省委李康民书记一起亲自来到竹德视察对他触动确实很大。除了李书记送的那十六个字外,石维民送的“富莫忘根”这四个字尤让江德感触颇深。自己的根就在农村。父母都出生于农村,都在农村长大,而且爷爷奶奶至今还在乡下生活,从小耳喧目染,他知道农村还有许多贫穷的山区,还有许多父老乡亲目前的生活依然处在父母儿时的穷困境地。虽然目前自己已经富了,有了几个钱了,但一定不能忘本,更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竹德公司目前救助的六个失学儿童中,有四个泰北县的。对他们的困境,文若竹和江德是从泰平日报上了解到的。特别是家住泰北县北河乡河湾村的那个名叫姚小民的失学小朋友,家庭困境最为令人心酸,文若竹早就想亲自去一趟,看看还能为他家里做点什么。由于最近生意忙,迟迟没有成行。不能再等了,星期天一定要去上门看看。本来这天全家人已经约好一起去看西子江的游艇比赛,但姚小民的情况确实让他们放心不下。上午江德在公司里安排了工作后马上给赵茗打了个电话。


“妈……看游艇比赛我和若竹就不去了,上午我们想去一趟泰北县,看看姚小民家到底如何?我们想尽早把这件事处理一下。”


“全家人很难凑到一块,你就不能改天再去?你要救助那个姚小民上学,我们全力支持。但若竹已经怀了孩子,你也应该多陪陪。”


“妈,若竹坚持要去,我开车开慢点,难道你们还不放心?”


“今年的游艇比赛是最热闹的一次,各县都送了花来。下午在文化广场还有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的大型演出活动,票也买了,机会难得哟。再说我们又不会拍照,你们明天去也不迟嘛。”


“演出活动电视迟早都要播放,看电视比现场看还清楚些。照相机你们带上,让别人帮照一下就行了。前天我已给河湾村的孟支书打了个电话,约好了的今天上午去,他在村里等着我们呢。”


江正华在一旁听说江德执意要去泰北,劝说道:“老赵,就让他们去吧,不然他们一天都不会安心的。”赵茗笑了笑,对着话筒说:“那好,江德,你们去吧。不要忘了路上开车要注意安全,要照顾好小竹,早去早回。记着回来时打个电话,别让妈和你爸担心。”


“妈,你就放心吧。”江德高兴地放下了电话。


江德喊了公司里的两个小伙子,在街上买了新书包、文具、作业本和好几套少儿图书。然后又去商场买了几套男孩衣服,一包零食,称了几斤水果。俩人返回公司后院,将买的东西全部放在面包车上。两个小伙子又到公司二楼,抱来了四床新棉被和一大堆半新半旧的衣服放到车上。


文若竹已来到院子里,江德坐在驾驶座上,对站在车门旁一个小伙子喊道:“小周,你跟我们跑一趟泰北县。我们先到报社接两位记者,然后直接上路。”


文若竹和小周同时上了车,面包车缓缓地驶出了公司后院上了大街。刘明芳和楚小兰正站在报社门口等着,只待两人上车落了座,面包车马上驶进了宽阔的宁升大道,然后快速地驶向泰北县。一个半小时,面包车走完了由泰平至泰北一百三十公里的一级公路到了泰北县城。江德将车停在十字路口边下了车,去路旁的一个小副食店里买了几个面包和几瓶纯净水。


店主是个中年妇女,很热情地问了一句:“这位小大哥,准备上哪儿?”


“到北河乡。请问大姐怎么走?还有多少路?”


“就走右边的路口。”那中年妇女用手指了指,又热情地介绍了路况:“路倒不远,只有三十五公里。不过这段路不太好走,中间有几段在修路。这会儿都已经十一点半了,你最好在城里吃了中饭再走,免得路上堵车饿肚子。”


“谢谢大姐!没关系,我们买了面包呢。”江德准备出店上车。


“师傅,我能不能顺便搭个车?”柜台边一个坐在条凳上的老大爷这时站了起来。


“他的车是小车又不是客车,怎么会搭人?你再等一会儿嘛,客车马上就要来了。”那女店主笑了。


“我都等了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客车到底什么时候能来。”老大爷非常焦急。


“请问老大爷您到哪里?”


“到北河乡。”


“没关系。顺路,您上车吧。”江德帮着老大爷提着背篓一起上了车。


“啧啧!这个小大哥真是个好人。”车后传来了女店主的赞叹声。


这一幕刚好被刘明芳看到了,咔嚓,咔嚓,就是两张新闻照片。


路上果然不太好走,修路工人正在浇柏油路面堵了两次车,还算运气,堵车的时间不长。路上小周饿了,拿起面包分发每人一个,又递给老大爷一个,那老大爷先推辞了一下还是接了。小周边啃着面包边和老大爷拉起了家常。


“老大爷,请问您贵姓哪?今年好大岁数了?”


“姓姚。今年七十八了。”


听说老大爷姓姚,文若竹马上问道:“姚大爷,您可认得北河乡河湾村的姚小民?”


“怎么不认得?姚小民就是我孙子哪。”


真是太巧了,路上竟会遇到姚小民的爷爷。


“他爸姚惠民是我小儿子,倒插门过去的。我今天就是从老家玉林镇去看他们。这个孩子命太苦了……生下来四岁就死了妈。他爸身体也不太好……一个瞎子外公也是病歪歪的。外婆本来身体还算可以,谁知前年下半年得了个什么胃癌,做了个手术花了两万多,家里欠了一屁股子债。今年年初到医院检查听说又复发了,哪里还有钱给她医治?”


姚大爷话多,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乡里,村里对他们还是很照顾,把他们家列为特困户,救济款和扶贫款给的最高,但还是难以解决他们家的困难。你想想一个家里两三个病人,乡里村里也不富,国家也难哪,那么多的山区,那么多的贫困地区,都要国家拿钱。天灾也怨不得谁,只怪自己命苦。小民那孩子懂事,去年下半年休了学,在家里样样事都做,能抵大半个劳力呢。唉……这孩子命真苦。才十一岁的人就读不起书了,你说他长大了怎么办?”


姚大爷说完,禁不住老泪纵横、满面愁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听着姚大爷的叙说,文若竹、江德、小周,刘明芳和楚小兰几个年青人的眼睛全部湿润了。


“昨天我儿打电话到村里找我……说市长亲自带队下乡扶贫。泰平市里有两个大好人要资助小民读书,这几天可能要来一趟,让我也赶过来看一下。这不……今天一大清早,我就往这边赶路……”


“我在想哪……这就是好,能把老百姓的事记在心上。这社会主义社会就是不一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不……小民家的困难被反映到上面去了,记者也来了,还登到了报纸上,这好人还竟然找到门上来了。这社会呀……虽然出了几个贪官,出了几个坏人,但还是好人多。这事要是赶在旧中国呀……我孙子的一家人可就算完蛋了。我琢磨着……如果泰平市那两个大好人来了,我要当面向他们磕三个响头,感谢这两位救命恩人。”


多纯朴的老人!江德、文若竹和刘明芳他们心里沸腾着一股热浪。


“姚大爷,那两个大好人就在这个车上呢。他们就是我们竹德空调城的文董事长和江总。”小周笑着说道,并用手指着前座的文若竹和开车的江德。


“哎呀!文董事……江经理……真大贵人……真是大贵人哪!我姚老头,这就向你们磕头拜谢了!”姚大爷说完热泪盈眶,抓住前排椅子的靠背就要下跪。


“姚大爷使不得!这车子在开着呢,小心别碰着了。”江德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轻踩了一下刹车。


“姚大爷,请坐稳,别绊倒了。”刘明芳也劝说着,小周赶紧抱着姚大爷摁在座位上。


“文董事长和江经理现在都是名人,省委李书记来泰平接见过他们,还题了字呢。”


“文董事、江经理,大好人,大好人哪!”姚大爷总算重新平稳地坐在座位上。“怪不得在泰北那个路边店里,就觉得有点面熟……原来是在电视里见过你们的呢。太谢谢文董事,江经理了。”


“姚大爷……您不要再喊我们什么董事长,经理的,您喊小文,小江就行了。您也不要感谢我们……要感谢就感谢,感谢社会主义。要不是党的改革开放的政策好,我们两个下岗的工人还能办公司,还能挣钱哪?我们现在能够做这么一点好事也是应该的。”


“我们全家人都感谢……感谢国家……感谢社会主义好……”姚大爷非常激动,发自肺腑地呼喊着。


面包车虽然不够平稳,但楚小兰还是打开了手提电脑,在刘明芳的协助下,快速地记录了这段感人的场景和话语。路上又堵了一次车,到河湾村时已是下午两点。孟支书、姚小民和他的父亲,北河乡的余乡长,还有村小学的校长和老师都在村里等着文若竹他们。县民政局和教育局的领导,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


大家陪着文若竹和江德参观了学校。少先队员们在学校门口敲锣打鼓地迎接着。在学校举行的救助姚小民读书的仪式上,少先队员代表为文若竹和江德献上了红领巾,双方签订了救助合同。陈书记、校长、县教育局领导和江德分别发表了简短而热烈的讲话。姚小民用他那稚嫩的童声进行了宣誓:


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章阿姨和姜叔叔的关怀,长大后努力做一个章若竹和姜德叔叔式的好人,多做好事,做一辈子好事。永远听党的话,努力报效祖国和人民。


江德带头鼓掌,自发地聚集在学校操场上的村民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那雷鸣般的掌声在山村的上空回荡着,伴着金色的阳光,和着寒冷的风,传向山外,传向那无际的苍穹。姚小民激动地哭了,他一头扎进了江德的怀里。江德两眼淌着热泪,双手紧紧地搂抱着这个可爱的孩子。


刘明芳、楚小兰跑前跑后拍了不少照片。大家陪着文若竹和江德去了姚小民那个贫困的家。


这是怎样一个家呀,三间破旧的土坯房里躺着姚小民的外公外婆两个病人,屋内近乎清贫如洗。见文若竹他们进来,那患了胃癌的外婆不停地呢喃着:“贵人来了……贵人来了……”在床上支撑着想要下床,文若竹赶紧扶住了她。


“外公,外婆,这就是你们天天念着的大贵人文阿姨和江叔叔。”姚小民前来介绍。


“我知道。真感谢你们啊,两个大贵人。小民又有书念了。”那已经盲眼的老外公说。


老太太用一双混浊的眼光望着文若竹和江德那两张年青的脸,干瘦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文若竹的手。嘴里不停地喊道:“大好人哪……大好人哪……你们让我们怎么感谢呢?”


此情此景,文若竹和江德又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做好生意多挣钱。我们要多做好事,要把好事做到底。


文若竹强打起笑脸说:“老外婆,您这病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想今天就接您到市上做手术,再做一次手术就好了。”


老太太激动得老泪纵横,嗓子哽咽着说:“小民读书也是你们给的钱……哪能再添麻烦呀……你们的大恩大德,叫我们这一家人今世如何报答啊?”


江德红着一双眼睛,动情地安慰着老太太:“您们就当我们是您们的孙儿。我妈就在医院工作,您去市里做手术方便呢,我们会把您照顾好的……钱,我们有,您们就放心吧。”


“外婆,您放心地住院治病,我可以专门抽时间去医院照顾您。”文若竹也极力劝说着。


几个村民也在一旁劝说老太太,老太太终于点了个头。大家一起帮着收拾,扶着老太太上了车。临行时,文若竹又给姚小民的父亲留下了两千元,嘱咐他马上送小民的外公去医院看看病。刘明芳和楚小兰也含着热泪掏出几百元,硬塞进姚小民的手中。


面包车终于缓缓地驶出了村口,干部和村民们脸上挂着泪花站在村口护送着文若竹和江德他们。车后传来了一片“真是个大好人哩……”的赞叹声。


刘明芳和楚小兰没有随车返回泰平,她们还要接着去采访石维民。没想到这一去,却遇上了另外一件事儿。(下章预告《巧遇弱女》)


正文第149章巧遇弱女


西斜的阳光懒懒地映照在山坡上,冬天的原野已经盖上了一层萧瑟的薄膜。风轻舞着,低鸣着,树上枯黄的叶儿沙沙作响着,不愿离开终又忍不住掉落下来。鸟儿不见了,已经早早地躲进了巢穴。室外背阳之处已经浸着深深的寒意,但寒冷的冬天却关不住人世间春天般的温暖。送走了江德一行,刘明芳、楚小兰仍然沉浸在采访的激情兴奋中。直到村民已经散去了,楚小兰这才想起该给毛小伟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毛小伟告诉楚小兰,他和石维民、秦正联,还有泰北县的两位领导在一起,正在北河县河西村,已走访了三家贫困户。现在石市长、秦副秘书长正和一名女青年单独在一起。毛小伟问楚小兰和刘明芳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要赶过去采访?楚小兰说在河湾村。毛小伟说两村距离有五公里,干脆让小马过来接她们过去。楚小兰和刘明芳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不大一会儿,毛小伟和小马赶过来了。刘明芳和楚小兰与余乡人等人告别上了红旗车。小马见两个美女记坐在车上,一路上很是兴奋,话没聊到三句,就放起了歌碟。楚小兰正准备问毛小伟,石市长和秦副秘书长找那个女青年干什么,这小马却一边开着车子,一边摇头晃脑,扯起嗓子唱起了《两只蝴蝶》:


……


亲爱的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


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你跟我飞


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


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


……


“亲爱的,你不要飞了,好好开车吧。没人和你一起飞。”毛小伟摇摇头笑了。说是笑,分明却是一种苦笑,过去他非常喜欢这首歌,既爱听也爱唱。记得去年那次陪石市长去深圳招商引资时,在飞机上毛小伟就一直反复守着这首歌听,并幻想着他的爱情浪漫。如今不同了,一听到这首歌就伤感。因为他的对象已不是刘明芳而是楚小兰了。小马哪里知道毛小伟的心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仍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唱着,唱着唱着还改了个词儿:


……


亲爱的你不要飞


飞来飞去倒底遇见谁


亲爱的你别张嘴


小心前面有个老色鬼


亲爱的你跟我飞


飞到家里才有洗脚水


亲爱的来接个吻


爱的最好就是等天黑


……


“我让你飞……闭上你的嘴,我们要说正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毛小伟点了一支烟塞进小马嘴里,啪地一声关了播放器。


“毛哥,你干什么呀?”小马腾出一支手取下烟,笑了,“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倒好,找到一个楚美女天天陪你飞,你是开心了,忘了马哥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了。本来楚美女是我马哥的,让你夺了去,你不谢谢,还要管我心里飞不飞。”


“闭上你的马嘴,我什么时候和你好过?”楚小兰被臊红了脸,柳眉倒竖,骂了一句。


“还是我们刘美女好,文文静静的,从来不骂人。哎,刘记,你名花可有主子了?”


刘明芳笑了一下,“没有。怎么啦,小马,你想给我介绍一个?”


“不敢,你条件太好了。人倒是有一个,只是不敢开口。”


刘明芳知道小马喜欢开玩笑,只坐在那里笑而不语。楚小兰却禁不住,问了一声,“谁呀?马哥,你想给刘姐介绍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开车的这位怎么样,还凑合吧?”


“真是马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楚小兰又骂了两句。


“哈哈,楚美女,我在你心中形象就那么差劲?”小马苦笑了一下。


“凡正好不到哪里去。嘴巴子从来不饶人,臭。”楚小兰快人快语,狠狠瞪了小马一眼。


“我是癞蛤蟆吗?我如果真是癞蛤蟆,石市长那个大帅哥会让我为他开车么?”


刘明芳仍是笑而不语。其实小马这句话说得并不假,石市长很帅,这身边一个当秘书的,一个开车的长得都不赖,都有几分帅气。楚小兰也被呛白的无语了,只在那里傻笑着。


“小马儿,你不赖,你也帅。抽烟吧。”毛小伟又递给小马一支烟,封了他的嘴巴,然后转过头来,“你们跟踪采访江德情况怎么样?”


“太感人了。收获可大了……”楚小兰突然兴奋起来。


此时的刘明芳已不知道他们正在说些什么。一提到石维民,一想到石维民,她的眼前,她的心中就完全只有一个石维民了。尽管她下了决心,并且已给他写了那封信,表明了要做兄妹的关系。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想放弃自己对憧憬已久的幸福渴望。过去她是毫无希望,但今天不同了,林医生突然去世了,尽管石维民仍然沉浸在伤痛之中,但他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爱妻的遗像生活下去,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年幼的女儿离不开母爱。


一想到毛毛,刘明芳又独自甜甜地笑了一下,一种真诚的母爱之情在心中冉冉而起。真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太逗人痛爱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天天接送她上幼儿园,周末只要有空就带她出去玩,毛毛的情感已完全依附于自己,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了。毛毛已经改口,不再喊刘阿姨,而亲切地叫自己姑姑了。当她们亲热地出现在公园里的时候,许多陌生人也投来羡慕的眼光,都以为她们就是一对亲母女。小丫头有时还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姑姑,如果你给我做妈妈就好了。”一听到这天真的话语,刘明芳就会脸红心跳,一种心痛和幸福混杂的感觉顿时弥漫心头,她往往回报毛毛的,也只有那情不自禁的拥抱和亲吻,心里也有一句话,可就是说不出口:好女儿,我何偿不愿做你的妈妈?可你的爸爸呢?他怎么想?他会同意吗?


石大爷和石老太也是非常喜欢自己,每当接送毛毛与他们见面时,老俩口总是满脸的灿烂,又是泡茶又是拿水果,还要挽留吃饭。尤其是石老太不停地夸着:“这闺女真好,人模样儿好,心又好。如果石头修得好,真有这么一个妹妹就好了。”石老太那亮晶晶的一对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石头如果再有这么一个媳妇就好了。


唉,刘明芳,你省省吧,你配石头哥吗?石头哥心里能容下你吗?能接纳你吗?他心里可能只有一个林姐,尽管她已经走了,或许她也带走了石头哥的一颗心了。石头哥,你了解妹妹的这颗心吗?管他的,听天由命吧。


刘明芳轻轻叹了一口气,一种忧伤顿时爬上心头。


“刘姐,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楚小兰侧过头问了一句。


刘明芳一惊,马上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在听你们说话哩。”


“哈哈,跟你一样,想情郎哩。”小马又开了一句玩笑。


刘明芳被小马的一句玩笑戳穿了心事,满脸顿时被羞得绯红,正得发作,不想到小马的脑袋已被楚小兰一只玉手咚的一声打了一下,“闭上你的马嘴儿。”刘明芳禁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小马无法还手,但嘴巴子依然不依不饶,“哎,我说毛哥,人家在开车,她打人。你也稳起不开腔?这种媳妇娶回家,将来还有你的好日子过呀?”


“马嘴糟糕,该打。”毛小伟乐了。


“好,好,好,到了,你们都去飞吧。我要在车上躺一会儿。”


小马将停在河西村村头的大村下熄了火。刘明芳、楚小兰提着采访包下了车,在毛小伟的带领下进了村子。石维民和秦正联已让那位女青年领进村里的小学校去了。刘明芳和楚小兰不好去打挠,只好留在这边由毛小伟陪着采访两位县上领导


……


秦正联没有想到,这次陪同石市长下乡扶贫,竟然会在泰北县北河乡这个偏远的河西小村里,见到了去年他寻觅很久的江天大酒店的服务员林小竹。这个受害的弱女是江天大酒店518号包房里罪恶的最好见证人。自从去年冬天石小兵结婚那天,她给石维民写了一封让他气得咬牙切齿,大骂“狗入的罗林森简直不是个人”的血书后,再也不见了她的踪影。


正当石维民一行由泰北县委牟林书记和程东副县长陪同,访问河西村一家贫困户时,秦正联突然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倩影,正站在院坝的人群里朝屋内张望。这姑娘是谁?在哪里见过?怎么这么熟悉?秦正联脑海飞快的旋转着,突然一惊:这个姑娘就是518号房的受害人林小竹!秦正联对石维民耳语了两句,两人同时站起了身。可走进院坝时,那姑娘却突然不见了。


“是不是你看错了?”石维民轻声问。


“石市长,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没错,而且事后,我还专门悄悄地去江天大酒店核对了林小竹的照片。才见她站在院坝里,转眼就不见了,肯定不会走远。”秦正联转过院角,见那姑娘正沿着一条田埂路朝村里的小学校走去,赶紧向石维民招招手。


石维民正待抬脚跟过去,毛小伟跑了过来,只好甩下一句话:“你去陪他们,就说我和秦秘书长去学校看看,拖住他们,别让跟着来。”毛小伟会意马上回到屋内。石维民转过院角,见秦正联已叫住了那姑娘,两人正站在田埂上,三步并作两步,很快站到了一起。


“领导,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叫林小竹,我也从来不认识你。”那姑娘说。


“小竹姑娘,我没看错。去年春天的那天晚上,我在泰平江天大酒店里,亲眼看见你和赵红梅、贺主任陪着罗林森副市长进的518号房,后来你哭着从518房跑下楼时,我就坐在安全通道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秦正联直插主题。


那姑娘一怔,低下头默不作声。


“去年春节,你还给石维民市长写了一封血书。”秦正联一语道破。


那姑娘眼睛已经红了,泛起泪花,欲言又止。


“小竹,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而且知道你有冤有屈。你不必怀疑,也不必犹豫。今天已经到了你申冤洗屈,报仇雪恨的时候了。我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秦正联,喏,这是我的证件。”秦正联掏出工作证让林小竹看了一眼,“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想见的石维民市长,他对你的控告信十分重视,早已安排专人进行调查,但苦于找不到你本人。”


“小竹姑娘,你受委屈了,人民政府会为你做主,法律会为你伸张正义。是时候了。”石维民语气坚定。


林小竹掏出手绢擦干眼泪,慢慢抬起头,两眼充满深深的感激之情,“石市长,秦秘书长,小竹带累你们操心了。走,我们去学校里坐,这外面有些冷。”


学校各个教室里正在上课,操场上空无一人,林小竹将石维民和秦正联领进了那间兼做办公室的单身宿舍。


石维民扫视了一下宿舍,一张小课桌上整齐地堆满了课本和作业本,一个小书柜里整齐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上铺着一条花格床单,两床被子也的整整齐齐,枕头里边是一小堆折叠整齐的女性衣物。两张靠背木椅,也整齐地摆在墙边。墙上张贴着两幅古代仕女画和两幅老师戒言的条幅。小房间虽然十分简陋,但整洁有序,并充满年轻女孩的青春气息。石维民如果没记错那封信的话,这漂亮的姑娘今年也才刚满二十岁。


林小竹泡了两杯热茶放在课桌上,苦笑了一下,“真对不起两位领导,这房间太小了,而且没有烤火的器具。要不,请石市长和秘书长坐在床上,那木椅子有点冰凉。”


石维民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坐床吧。小竹,你在当老师了?”


“代课的。我有个对象名叫张小民,原来在这里当民办老师,今年夏天,我从深圳打工回来,他就出去打工,我替换了他,刚好调了一下位置。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加上母亲得了直肠癌,花钱多,没办法……”


没让石维民、秦正联没再做什么思想工作,林小竹就开始了她的血泪控诉……


前年高考我落了榜,没有家里没有让我再复读,几个同学约我一起跑到泰平打工。进城一年,东闯西荡地找了不少用人单位,不是自己的条件不合用人单位的要求,就是自己不愿意从事用人单位的工作。


我听说市上要招女交警,看看条件觉得自己的条件也够,就交了报名费填了表。谁知街上的女交警都已上了岗,而我却连一个回音都没有。有个同学对我说:现在办这种事必须要有过硬的关系,你在泰平没有还想当交警?真是异想天开。我才恍然大悟。


后来我又跟着一个女同学进了舞厅,只去了两次,实在呆不下去又跑出来了。


总算找到了在江天大酒店餐饮部当服务员的工作,月薪五百,包吃包住。工作虽然辛苦点,却没有什么担惊受怕的事。我非常珍惜这份工作,总想好好干,省吃俭用,多攒点钱,好早点给母亲做手术。谁知道在酒店里却偏偏碰上了罗副市长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老流氓。


那天晚上我当班,他在酒店喝醉了,他们让我到房间照顾他。他却强道我做那种事。当时,我先是一直哭着求他做做好事,饶了我……如果能放了我,我这一辈子就是当牛作马,也要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不行。他用强,我又抓又踢,还是不行。我吓他说要去告他,他也不再乎,说什么:你到哪里告?谁会相信一个副市长会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干那种事?我又以撞死逼他放过我,他依然不顾。


我欲逃无门,知道落进他的魔掌,就再也无法逃出去了。


想到死,母亲的病容马上浮现在眼前。我死了,谁还能挣钱为她看病做手术啊?想到生,就必须答应王升白的要求。我要活,又觉得对不起小民哥,出去后还有什么脸再去见他?要死不能死,要活活不成。我又伤心大哭起来,罗副市长全然不顾我的死和活,他只想满足他的兽欲……


林小竹说完又啜啜哭了起来,然后继续控诉……


万般无奈之下,我提出了三个要他必须答应的条件,而且要他必须立字据:拿钱给我母亲做手续;我要当女交警;将小民哥转为正式教师。他答应了,但不愿写字据,以为我想捏他的把柄。我也不客气:对。事情办完后条子还给你。最后他还是写了。当着我的面,他给交警支队和教委主任打了电话,让我第二天以他侄女儿的身份去交警队报到当女交警。小民哥民办教师改正式教师身份的事,教委那边也答应帮忙。给母亲做手术的两万元和他写的那张纸条我也揣了……后来,那个老畜生终于摧残了我……这是我一生永远也难以抹去的耻辱和伤痛,我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小民哥,我也不打算嫁人了,我一辈子全被那个老混蛋毁了……


沉默,一阵长久的沉默,石维民紧皱眉头,又咬起了牙齿


林小竹擦了眼泪,打开抽屉,拿出罗林森写的那张纸条递给石维民,“当初我想告他,但我不敢,因为他是副市长。钱我为母亲做手续用了一万五,还剩五千,我要挣回全部还他……石市长,秦秘书长,你们一定耍要替林小姐竹故报仇啊……”


正文第150章祸楼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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