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关渔在哈氏面馆逗留了一个下午，回到家发现杨国忠正得意扬扬地看着报纸。报纸的标题处写着“达明的经纪人宣称，演唱会前借机炒作”。

关渔一脸疑惑地看着杨国忠。杨国忠道：“你别瞪我，记者问我，我当然是暧昧地不否认，顺水推舟地把这件事给淡化，你看看这份报纸。”

杨国忠把另外一份报纸递给关渔，上面的标题写的是“刘达明真情告白，阎董果断取消订婚——爱上姐妹花，花开花落在谁家”。

管家走了进来说祝家庄来了。熊牌啤酒公司筹划上市，想办酒会壮大声势，酒会上邀请刘达明唱两首歌。

“两首歌。”杨国忠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他想，这场演出是平息风波的好机会。

“没问题？那你去唱。”关渔站起身来，“不是说过吗，有关演出接洽，我只跟一个人谈。”说完上了楼。

祝家庄一脸便秘样地看着转达消息的杨国忠，“有点小问题。”

他的支支吾吾让杨国忠脸色变了，“你又把她辞退了？”祝家庄趴在杨国忠耳边说：“阎玉环小姐授意的！她老爸正想并购我们公司，我怎么敢得罪。”

“那现在，只有去请兰轩儿出面，”杨国忠摊开两手，“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四

阎玉环不请自来，让闫刚非常紧张。他唯恐阎玉环的大小姐脾气，再闹出事情来。兰轩儿惊讶地站在楼梯口，不明白阎玉环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她犹豫着：如果她说刘达明的事情，我能接受把达明还给她吗？

“兰小姐，不，我应该改口叫你妹妹了，你方便吗？我们找个地方聊聊。”阎玉环的态度没有想象中暴躁，这让兰轩儿有些奇怪。她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地走在公园的人行道上。兰轩儿突然主动打破沉默，“很抱歉，达明突然的举动，让我惊讶，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了报纸，阎董取消了你跟达明的订婚。”

阎玉环用尽量温顺的眼光盯着她，“爸爸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世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轩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阎玉环巧妙地没有提起那个能引起她们矛盾的话题。而是从替阎刚考虑的角度，将自己说成了一个担心父亲因此难受，甚至受到伤害的人。这让兰轩儿感到，以前对阎玉环的了解似乎有些片面，这个刁蛮小姐的内心里也有柔软的一面。

阎玉环满脸忧虑，“会闹出这种事，原因不在你，而是在达明。男人喜新厌旧也是正常的，我希望你能协助我，跟他保持距离，最好避着他，行吗？毕竟，你不是外人，而是我的亲妹妹，免得他再一头热找你，再闹出个什么花边新闻上报。如果你真爱他，那么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离开。我觉得，姐妹比一个男人重要。”

兰轩儿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如果像她所设想的，阎玉环找到自己一阵大闹，那她绝对不会妥协。可是阎玉环的形象在她心目中的扭转，让兰轩儿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是自己没有坚守自己内心的选择，就这么被刘达明征服了，而阎玉环在这件事情上格外无辜。况且，还要考虑到阎刚的感受。

闫刚迎上来，一副要发作、怒气冲冲的样子，“那个大小姐为难你了？”兰轩儿摇摇头。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她拿起手机，编写短信又犹豫着把短信删除掉。她的内心里，激烈地掀起了飓风，最终，她好像瞬间释然地想：让一切都过去吧。我和刘达明，本来就是个误会。

闫刚坐在一旁，以为兰轩儿受到了恐吓和委屈，却不想让自己担心，耐心地规劝说：“达明订婚取消的事，阎玉环肯定会怪罪你。她其实也蛮可怜，达明在订婚前一天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她是个家世显赫的大小姐。”

兰轩儿脱口而出道：“不，我没说我爱刘达明。而且，我已经答应了姐姐，不见刘达明了。”

闫刚吃惊地说：“你这不是要退出吗？你怎么这么轻易作出了决定？”

祝家庄一脸谄媚地找上门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闫刚一把按住了他，怒气冲冲地喝问：“你这个浑球，三番五次折磨我女儿，今天还敢上门？”

没等兰轩儿回答，闫刚打开门，一把把他推搡了出去。祝家庄不屈不挠地冲过来，想要再作解释。闫刚已经用力地把门关上。祝家庄被门撞得痛叫一声，捂着鼻子，泪血齐下。

祝家庄强忍着疼痛，心想如果请不回兰轩儿，熊牌啤酒就无法继续跟刘达明合作，自己的前途也就走到了终点。他咧开嘴，对着空气做了几个假想的微笑，找出自以为最打动人的那个，心里滴着血告诫自己，要忍，一定要忍，人至贱才能无敌。

祝家庄再次按响了门铃。门开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个‘井’字，横竖都是‘二’！兰轩儿，原谅我，回公司吧，我保证，之前没给的奖金和提成立马到账。”

伴随着他卖力的哭喊，公鸭般嘶哑的声音倒也有几分悲痛。闫刚看着他，忽然笑了，“工资和提成当然要给，你也说了，那是我女儿劳动应得的。但你们几次辞退我女儿，她心理和自尊都受到伤害，必须得到精神赔偿！这样吧，奖金和提成在原有基础上提高一倍，不然免谈！”

兰轩儿吃惊地看着闫刚，她早就看透了祝家庄，根本没有想回去的打算。闫刚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说话，静静地看着祝家庄的反应。

“好吧。希望公司的补偿能安慰兰小姐的美丽心灵。”祝家庄计算了下，决定私人拿出这部分损失。闫刚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口道：“另外我也不为难你，加薪就得升职，随便升个一两级也就算了。”

“别的还好说，升职……兰小姐已经是大经理了，再升，就只能我辞职，由她来坐我的位置。您给条活路吧！”祝家庄这次是真的哭了，他发现面前这个老头儿比自己还要无耻。

“爸，算了，这事就这样吧。”兰轩儿此时挣扎在感情的旋涡里，懒得计较太多。

“谢谢，谢谢，兰小姐！”祝家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能不能请您尽快和刘达明见面，公司在刘达明演唱会之前，要举办个酒会，请他务必出席！”祝家庄为难地道出实情，“我派去的人都被他们家的狗给咬了，刘达明还说，除了兰轩儿，就算是熊亲自来谈，他也不谈！”

兰轩儿听到刘达明的名字，内心不禁一颤，默默地上了楼。

五

面馆分店的事被关渔认真地提上了日程，哈军和哈妮随着刘达明应邀到别墅做客商洽。

关渔向家里的厨师和司机们，隆重地介绍哈军和哈妮，“各位，我今天很荣幸地请到了哈氏集团未来的ceo——哈军，哈总，请他亲自教导示范他的独门绝活拉面。我已经决定跟哈总以及关渔，三人合作开创一个中国面馆的新格局、新视野。”

哈军热泪盈眶地一鞠躬，“谢谢各位，人家说，好人不寂寞。我认为好面，好吃的面，更不能躲在角落哭泣，肯定不会寂寞的！凭借刘达明的知名度，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将这种好吃的面，推广到每个爱面的角落，让它发扬光大！”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哈军表演和面和拉面。哈军一时兴起，拿起揉好的面，起身在厨房空地表演了有如天女散花的花式拉面。关渔一时技痒当场卷起袖子，也加入到了哈军的表演中。

前来谈合约的兰轩儿，随着管家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客厅里阳光透射，烟雾弥漫，关渔身上脸上都是面粉，却酣畅淋漓地在揉面拉面。她转眼看到了哈军等人，有些意外。

兰轩儿微笑着点头，“公司上市要举办酒会，想请你到现场演唱。”关渔拍拍手上的面，看了一眼刘达明，两个人默契地微微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话题回到哈氏面馆上，哈军侃侃而谈，介绍一碗拉面中丰富的学问。兰轩儿低声询问关渔，这是要做什么。听到了关渔关于哈氏连锁店的打算，兰轩儿有些震惊。刘达明是一直生活在高处的明星，什么时候对拉面这么感兴趣了？而且，刚才他的动作丝毫不生涩，甚为熟练。

“我觉得，商业包装肯定不能少！”刘达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哈军胸有成竹地站起来，咳嗽了两声，“这没问题，我们现在握有两张王牌，对产品的宣传大有帮助——刘达明是歌坛大明星，肯定是面馆的代言人兼投资老板；另外一张是面馆的秘密武器，也就是打工皇帝泔水哥。这是网络上的红人，是社会上最底层那群人的形象代表。如果说，刘达明当代言人，会觉得太高端，对面馆的定位不恰当，那么，我建议由刘达明和最基层的泔水哥结合，将我们的面馆定位成人人皆可接受的！”

“哈总，以前老听你吹牛，这次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你说的最具前瞻性的发言。太好了！”关渔搂着刘达明，“面馆的代言人照片，就是我跟关渔的合照。”

兰轩儿鼓掌，“不错，非常有创意！你俩的组合，肯定能够打动到每个阶层！”

“我突然又有个想法，”得到赞扬的哈军，满脸兴奋，面色红晕，“关渔的歌的确唱得不错，唱片界有个芍药姐妹唱片公司，你们俩也可以在歌唱上搭档搞个组合，我觉得‘哈氏兄弟’的名称蛮响亮，两位意下如何？”

关渔忙说：“可以考虑，一起共同出张唱片。”

哈军兴奋地猛力拍着刘达明的肩，“哈哈哈，关渔，恭喜你，有刘达明力挺，你要不红都很难！喂——这是我跟达明建议的，以后，我当你的经纪人！”

杨国忠和阎玉环走进客厅，见到众人一阵惊讶，“这么多客人，达明，你们在聊什么？”

关渔顿时兴趣寥寥，说了之前的话题。杨国忠不屑地摇摇头，“达明，你疯了，你要跟这群人去卖什么牛肉面？”

哈军面色不善地盯着杨国忠，似乎有上去将他抻直了扔进滚水里的冲动。阎玉环看到兰轩儿犹如眼中刺，但是一想起杨国忠的话，马上换上柔和的眼神，对兰轩儿热络地一笑，打起了圆场。杨国忠阴沉着脸，用一种你吃了进口疯牛肉的目光瞪了瞪阎玉环。

午饭后，管家指挥着用人送咖啡和茶点，哈军犹如刘姥姥逛大观园，四处观看，谋划着哈氏集团的事业做大后，自己要不要建造一处更大的别墅。杨国忠换上了一副笑脸，把兰轩儿拉到了遮阳伞下，“兰小姐，我就知道，你一出马，达明肯定会参加酒会。”

阎玉环有些惊讶地看着兰轩儿，“妹妹，你怎么又回那个小公司了？”

“玉环，她现在是啤酒公司的公关经理。”杨国忠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我要出去下，你跟达明转告一声，有个厂商想找达明代言。”

阎玉环见杨国忠走远，叹了口气，“妹妹你不应该来找达明。”

兰轩儿看着她，吸口气下定决心地说：“别担心，我会远离他，等酒会结束，我想回重庆陪我外婆，远离上海。”

阎玉环难掩内心的欣喜，上前握住兰轩儿的手。

关渔拉着刘达明溜进琴房练唱室，将门锁上，“我想听听你对开连锁面馆的建议。”

“这个想法不错，”刘达明说，“你不都已经是我的财务管理了吗？我相信你，我比较有兴趣的是，我们一起出唱片这件事。”

“我的歌唱得不好。”

“不用担心，我会教你。”

“另外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渡过难关——啤酒公司要举办酒会，要我在现场演唱两首歌，你幕后代唱？”

刘达明说：“没问题，谁让我的脸长在你那里！”

六

离开刘达明的豪宅后，每一个人都各怀心事回到家中。

刘达明觉得，自己离开舞台，离开他心爱的歌唱事业已经太久，对于即将和关渔出唱片的事非常在意。

回到面馆，他反复把这个敲定的消息和哈妮分享。哈妮开心极了。哈军却有些不悦，他认为刘达明既然愿意投资面馆开分店，关渔就不该节外生枝。

兰轩儿已经作了一个决定，退出这段感情，回老家重庆去。这个想法让闫刚大吃一惊。

“爸，酒会结束后，我就回重庆。关渔对我的情感已逐渐淡薄，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喜欢的人是哈妮。虽然刘达明喜欢我，可是，他是姐姐的男友。我已经没有了妈妈，不能再多失去一个亲人了。”

闫刚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心里甚至有些埋怨兰轩儿的软弱，他能体会得到，作出这个决定的兰轩儿，内心是多么难受。任谁要放弃一段感情，哪怕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但感情就像在心里生了根，拔掉难免会撕心裂肺地疼。

他坐在兰轩儿的身旁语重心长地说：“事实上，关渔既然已经移情别恋喜欢哈妮，那么达明追求你，你也不需要畏首畏尾地逃避！其实，你也不需要考虑到阎玉环的感受，感情的事太难说了。”

“我做不到，”兰轩儿摇摇头，“以前，我不会在意阎玉环的感受，但现在……”

闫刚警觉地坐起身来，“是不是阎玉环威胁你？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没有，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我离开上海，刘达明会对我死心。或许，他对我的喜欢只是短暂的，见不到我的人，就会逐渐淡忘，但是我多了一个亲人不是吗？”

“轩儿，你喜欢他、爱他，我不想看到你压抑自己的情感，独自回重庆，默默地一个人去承受心里的苦。因为我突然从你身上，看到了当年……”

兰轩儿眼眶里泛着泪光，低下头，“爸爸，我没有这么伟大，其实我只是想回重庆陪我外婆，毕竟我来上海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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