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志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28
|本章字节:12924字
天帮、四海火烧蘑菇坨子,令李巴山十分气愤,此时他眼望着整个蘑菇坨子屯,感到有些心痛。记得当年和于景泮在十三泡相遇时,于景泮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要是有一天,人人都过上了好日子,谁又愿意当胡子呢?要是真有那一天就好了,我就在这个泡子跟前盖一座小房,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儿块,种种地,钓钓鱼。”可现在是乱世,就连十三泡上的清净之地蘑菇坨子也经历了两次较大的灾难,一次是十几年前,小鬼子夜袭蘑菇坨子,另一次就是在几天前,天帮、四海纵火焚村。他叹了一口气,正要回去。身后传来响动,回头看时,却是兰花。
“你不是和二牛在一起吗?”李巴山问道。
“爹,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李兰花说道。
李巴山看了一眼兰花说:“你说吧,是什么事?”
兰花便把二牛和她提的那番话说了,又说:“爹,咱们在这里的确不是长久之计,这件事,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李巴山说:“兰花,这件事我还得考虑考虑。”他说完,就要离去。兰花叫住了他:“爹,你真想在这十三泡呆一辈子啊?二牛说了,他们这支队伍和别的正规军不同……”
李巴山心头一凛:“兰花,你不用多说,爹心里明白,十三泡有好酒好肉不假,可爹当年是被逼着入绺子的,好像除了十三泡的地界,就没了咱的天地啦。十三泡不能扔,可出去闯闯也好。只要这个队伍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真的对得起这么多年就受苦受难的父老乡亲,让我李巴山打头阵也行。可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是骗了咱,那我李巴山的枪杆子不姓‘共’也不姓‘国’,还姓‘李’。你让二牛来,有啥话,让他自己来说。”
兰花走下蘑菇坨子时,二牛还在等他。
二牛问:“你和巴山大叔说了?”
兰花点点头。
二牛又问:“巴山大叔他怎么说?”
兰花说:“爹说,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他去说。”
“好,我这就去。”李二牛挺身站起来,向李巴山的住房走去。
李巴山进屋后刚打了几个转身,二牛便来了。
李巴山问:“兰花又去找你了?你小子是有什么事吧?”
“巴山大叔。”二牛说:“既然你让我直接来找你,我就直接说罢。罗营长他很看中你,很想让你参加我们的队伍,不知这件事你是咋想的?”
李巴山说:“好你个兔崽子,你是怕我李巴山在十三泡混不下去吧?”
李二牛赔笑道:“巴山大叔,你这是怎么说的?罗营长是真心诚意想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李巴山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李二牛,不是巴山大叔难为你,你们说是替老百姓打天下,我只见到你们救了我李巴山的蘑菇坨子。这眼下的日子长着呢,你们明天要是说去替恶霸豪绅打天下呢?我李巴山也会跟着你们?”
二牛说:“巴山大叔,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李二牛,从小在你眼皮底下长大的,要不是那个阎大头,我和兰花……我和兰花……”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激动:“我,我怎么敢骗您呢?大叔,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些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无论行军打仗,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和兰花……”
李巴山在屋子里转动了几圈之后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倒想去,我李巴山枪法再好,在这蘑菇坨子,也是困在山中的老虎。好,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还得问问兰花,看她到底想不想跟着你们去。”
在二牛和兰花的一再劝说下,李巴山终于决定离开蘑菇坨子,暂时加入自卫军。他对罗荣山说:“罗长官,我带着这几个兄弟,这几杆枪跟你们走。可有一样,你们若是说话不算数,和从前县城里的正规军一个熊样,我随时都会把绺子拉回来。”
罗荣山郑重地向那个爽直的汉子点了点头。
在他们离开蘑菇坨子那天,许多百姓追出屯子为他们送行。一个白发老人拉着李巴山说道:“李巴山,你真的要走啊?你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啊!”
李巴山含泪答应了……
三
回到县城后,罗荣山把李巴山绺子整编为李二牛连队的一个骑兵排。兰花在加入队伍后,为了使她逐渐适应部队里的生活,二牛让她暂时和春花一起工作。小虎也入了伍,同另外几名战士一起跟着丁义武练兵或巡城。李巴山等人的加入,使自卫军略见壮大。罗荣山把整个队伍驻扎在县城西街原伪军六连院内。
在他们去十三泡追击天帮、四海期间,上级把在当地自发组建的一支新兵营也派驻到县城,新兵营驻扎在原伪满公署大院内。自此在县城内出现了自卫军的两只武装,一支是罗荣山带领的“罗营”,另一支是倪尚廉带领的“倪营”。两营的实际人数各为一百多人。
这天李二牛从罗荣山的营部出来,刚巧丁义武在训练原是李巴山绺子的那些新兵。他观察了一刻,看到丁义武喊破了嗓子,脸上冒着热汗,不断地做着示范动作,可那些新兵却极难训练,有的愁眉苦脸动作僵硬,有的不把丁义武的话当回事,故意耍洋相,做鬼脸,相互取乐。后来丁义武被气得大喊大叫,就差骂娘。
丁义武发现李二牛来了,走过去说道:“李连长,你换个人吧,这些新兵我老丁训练不了。”他又低着声音说:“这些绺子过来的家伙,个个顽劣多事,可也邪性,你让他走步走不好,可是让他们打枪,一个个的枪法都是奇准。你说他娘的邪性不邪性?”
李二牛笑了:“老丁,这些人刚到咱队伍上,是要有个适应过程的,别着急,多下点功夫。对了,你把小虎给我叫来。”
“好,你等着,我给你叫去。”丁义武说着去了。
小虎很快来到了李二牛跟前:“二牛叔,你叫我?”
李二牛正色道:“别叫二牛叔,要叫李连长,这是咱部队上的叫法。”他看着小虎散乱的头发又道:“你的头发也该理理了,走,跟我到连部去。”
李二牛示意丁义武继续训练,然后带着小虎朝自己的连部走去。
小虎对二牛并不陌生,那年在阎家炮台上的一幕给小虎的印象十分深刻,他知道当时就是二牛叔将他们母子从阎九子手上救下来的。只是那时他只是一个孩子,现在他长大长高了,宽宽的肩膀、健壮的腰身、在胳膊上块块凸起的肌肉,都显示出一个青年男子的英武之气。他眼光中的那种直率,待人时那种诚挚,平时讷讷寡言,遇事却毫不退缩,都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山虎。有时,兰花看着他,山虎的影子就会跳到眼前来。
二牛让小虎坐定后,取出一把剪刀,细细给小虎剪起头发。
李二牛说:“小虎,你这一头长发,很不像是一个战士。况且真正到了打仗的时候,又会很不方便。”
正剪着,门一开,兰花和春花来了。二牛说:“你们坐。”
春花说:“李连长,就要立冬了,我和兰花姐商量了一下,准备趁封冻之前到城外的草地上采一些药材,仗一旦打起来,我们的药材就会缺少起来。”
李二牛说:“好啊!兰花来了,可帮了你的大忙,她是个采药的能手!”
“这我知道,在快马店村就见过兰花姐采药。”春花说道。
兰花一进门便看见二牛正在给小虎剪发,忽然想起当年给山虎剪发的情形,心中顿时掠过一种酸涩。忽听二牛说:“兰花,小虎现在是自治军中的一名战士了,以后他不光要拿枪杆子,也要学会拿笔杆子。他锻炼一段时间之后,我让他给罗营长当名警卫员,那时他就可以跟着罗营长读书习字了。”
兰花说:“读书识字,那是好事。”
小虎的头发很快剪好了,春花叫过他:“虎子,你帮我去搬药材。”
“走吧,春花姑。”小虎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和春花推门走出屋去。
春花和小虎走后,李二牛想起丁义武练兵的事,开口说道:“兰花,你说原是你们绺子那部分新兵,训练起来咋那么难呢?可把老丁给累坏了。那也不听口令啊,我行我素,简直就不像是队伍上的战士。哈哈哈,你说这帮人……”
还没等他说完,兰花便嗔道:“那是老丁不会练兵,绺子的人咋的?不是你们让我们加入你们自卫军的吗?在十三泡上,他们可个个都是好手。”
李二牛自觉语失,赔笑道:“兰花,这你说得对,加入了我们的队伍,那都是我们的战士,一天练不会,慢慢来嘛!”他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对了,兰花,这段时间你帮春花采药,罗营长特别安排你辅助春花搞好部队的医护工作,战斗一旦打起来,每一个伤员都得靠你们两个……”
兰花点头答应了。
这段时间,罗营和倪营解散了名义上维持社会治安,实则进行反动活动的地方维持会。由夏樾和关连森组建的南方国民政府东西两个县党部也在自卫军到来不久自动解散。自卫军建立了临时民主政权,接收县城,主持地方工作。临时民主政权成立伊始的主要任务是:保卫抗日的胜利果实,肃清日伪残余、清剿土匪、解除反动武装,积极扩军,开辟有力于今后斗争的新局面。
罗营和倪营的队伍不断壮大,斗争形式日渐好转。为防止土匪扰乱破坏民主政权以及国民党接收人员收编武装、造谣惑众、策划叛乱,罗荣山和李二牛抓紧进行各项工作。
自卫军进驻县城,各股土匪绺子的嚣张气焰开始收敛,由明攻暗抢转向爬风隐藏,偷窥动向。
一日,罗荣山正在营部里翻着一本关于行军打仗的书,忽听营部的院子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顺着窗子抬头一看,只见丁义武带着几名战士押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报告罗营长,我们捉到了一个小鬼子。”丁义武一到门口便大喊起来。
罗荣山说:“老丁,你们进来。”
丁义武和那几名战士便推搡着那个女人进了屋子。
罗荣山一见,那人果然是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
“你是什么人?”罗荣山问道。
“我只是一个日本女人。”那日本女人一副胆怯的样子,低着头,声音低低地回答道。
“老丁,这是怎么回事?”罗荣山问丁义武。
丁义武说:“我和战士们刚才经过了西北街的那座日窑,刚巧碰见这个日本女人出来,便把她拿下了。只要是日本人,不管男和女,一律都是小鬼子。是小鬼子,就得枪毙,你说是吧?罗营长。”
罗荣山这才听明了事情的原委,他对丁义武说:“乱弹琴,老丁,快放开她。”
丁义武大惑不解:“罗营长,那是为啥?小鬼子可是欠了咱中国人血债的。”
罗荣山摆摆手说:“你先放人。”
丁义武说:“我不放,我老丁在县城要饭那会儿,挨小鬼子毒打可是经常的事。”
“你把人给我放了,”罗荣山的声音严厉起来:“丁义武同志,我们是军人,做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则。”
丁义武见罗荣山的态度严肃起来,不再坚持了,笑着说道:“放就放呗,那么多小鬼子都返回本土了,也不差这一个。同志们,听罗营长的,放人。”
战士们刚一松手,那个日本女人便像是一只胆小的鼠,迈着急快的碎步,向门口而去。可是,她的手刚一碰到门上,罗营营部的门却在那时开了。一个自卫军女战士走了进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都立时愕住了。
丁义武笑着说道:“兰花,你来得正好,你说这个日本女人该不该放?”
李兰花那时似乎没有听到丁义武的话,呆呆地站了一刻,说道:“你,你是渥美津子?”
那一刻,突然见到兰花的渥美津子,眼泪瞬间落满了她的整个面颊……
转眼回到县城已是十余天,丁义武突然跑进了李二牛营部,叫道:“李连长,那些匪兵训练好了。”
李二牛一惊:“什么匪兵?”
丁义武:“你看我这嘴,说走板了,我是说兰花把李巴山原班旧部的那些人训练好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比那些老战士走得都像回事。”
李二牛一喜:“兰花训练的?走,看看去。对了,老丁,你要再说匪兵,我可要处分你,那是和老兵们一样的革命战士。”
“知道了。”丁义武一伸舌头回答道。
他和丁义武来到了营地的空场上,果见一支三十几人的队伍喊着口令,异常整齐地行进着。而队伍一侧站着的正是兰花。
李二牛赞道:“兰花她真有办法。”
丁义武对李二牛解释道:“前几天,兰花对我说,这些人,要是再不听话,就去叫她。我喊着口令训练新兵,她在一边监督训练。你还别说,这三十几人,才几天功夫就给训练好了。”
刚过立冬,天气在逐渐变冷。在平静了这十余天之后,战斗终于又来了。罗荣山突然得到当地百姓的报告,一支较大的土匪绺子——“访贤”绺子正在县城东南部的郝生屯奸淫妇女、强抢百姓过冬的衣物。于是他便会合倪尚廉的一部分人马向郝生屯开去。
出发之前,李巴山带着他新入伍不久的人马来到了罗荣山面前。李巴山说:“罗营长,去打仗咋不叫我李巴山?”
罗荣山说:“留下一部分人守卫县城也很重要。”
李巴山说:“让别人来守卫县城吧,那个访贤李化臣,我可是熟得很。他在十三泡打小鬼子时临阵逃脱,害死了我们大当家的于景泮,我正要找他算这笔账呢。”
罗荣山答应了李巴山的请求
李巴山说:“罗营长,咱们这样去剿匪,什么样的土匪都给吓跑了。我绺子的那些兄弟,不,现在是自卫军的战士,他们以前的那些衣服,我看今天倒能派上用场。”
罗荣山说:“老李,你有办法可不要保留,这一仗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李巴山说:“李化臣这个兔崽子,我不会放过他。”
李巴山让他从前的那些弟兄换上在蘑菇坨子时穿着的衣服后,自卫军的队伍便出发了。
两个月前,访贤绺子在袭击了苏联红军之后,得到了一部分武器,使匪绺得到了扩大。正当他们气焰高涨的时候,自卫军来到了县城,他们不得不暂时收敛起来。可就在昨天,匪性难改的李化臣和刘芳匪瘾再次发作起来。
李化臣对刘芳说:“二当家的,兄弟们别老在藏身之地窝着,就像一窝耗子似地混日子。咱们别让那些自卫军给吓住了,我看不如带着兄弟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刘芳说:“大当家的说的对,看来那些个自卫军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了,兄弟们总不能日日都喝西北风。再说一到冬天,弟兄们再穿这身衣服,还不得冻硬了?”
李化臣说:“咱们干就干大的,我听说大阎坨子的阎九子有人有枪,要是打下他的响窑,咱绺子就发了。”
“好,那就去大阎坨子。”刘芳说道。
可是,他们还没有到达大阎坨子,阎九子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刚一挨近阎家大院,阎家炮台上的枪声便响了起来。六七名土匪当场送命。
李化臣怒道:“阎九子,识相的马上把枪交出来,要不然我李化臣就血洗你的阎宅。”
阎九子笑道:“李化臣,我阎九子从来没有怕过土匪,想要子弹你就一颗一颗来拿。”
访贤绺子打了足有一个时辰,也未能拿下阎家响窑,而小匪们的伤亡却是越来越多。刘芳便说:“大当家的,早就听说这个阎九子非同凡人,咱们还是趁早撤吧,要是引来自卫军,就麻烦了。”
李化臣只得听了刘芳的话,把绺子压在了距大阎坨子西南二十几里的郝生屯。
土匪们一进郝生屯便翻箱倒柜,抢掠民财,当李化臣和刘芳带着几个土匪进入一户人家的时候,炕上坐着的一个汉子引起了访贤李化臣的注意。但见那汉子身侧横着一支拐杖,显见是一个瘸子。他对那些进来抢劫的小匪毫不理会,却用一双眼睛紧盯着李化臣。李化臣被他弄得心躁,上前就要发作,冷然认得那汉子竟是郝红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