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残暴的男人”

人们对海盗生活的幻想有时是十分美好的：洒满阳光的海滩，清澈透明的海水，金色的城堡和巍峨的岩石，身手矫健、机智勇敢的海盗船长，英俊潇洒的海盗后裔，以及漂亮的姑娘。

而在加勒比海的海盗究竟做过些什么？人们需要怀着种种的疑问和千奇百怪的猜想去请教历史，才会得到答案。

历史的片断或许早已久远，并且充满了模糊的理解，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看到端倪。

乌龟岛上的霸卡尼亚当中，最令人恐惧的残暴者是法兰索亚·罗罗诺亚，本名让·戴维·诺。关于罗罗诺亚的来历，艾格斯克已梅格（《美国的霸卡尼亚》的作者）有如下的记载：

“法兰索亚·罗罗诺亚出生于比斯开湾的法国西部、拉罗雪尔市北方的雷隆布雷·德洛奴，他在年轻的时候移居加勒比海，曾经经历过如同奴隶般苛刻残酷的合同工，后来契约到期，他终于重获自由之身，之后又去了伊斯巴纽拉岛，做了一阵子的狩猎工作后，才转为海盗。”

罗罗诺亚也是从合同工变为海盗的男人之一。他的残暴在霸卡尼亚的历史当中是数一数二的。

霸卡尼亚指的是以加勒比海的土耳邱岛及牙买加岛的皇家港为据点横行的海盗们。

罗罗诺亚之所以在加勒比海上出名，完全是因为他的残暴。他对俘虏的拷问方式千奇百怪，据艾格斯克已梅格表示：“如果不肯招出财产放在哪里，他会用小刀在对方身上乱划或是割下对方的舌头。”

据说有一次因为太过愤怒，他居然切开俘虏的胸膛，取出对方的心脏，像一匹饥饿已久的狼一样啃食。然而罗罗诺亚最后也得到了报应。他因为远征计划而跟同伴反目成仇，很多人都离他而去。这时候正巧遇上西班牙人的强势攻击，罗罗诺亚跟少数的同伴在加勒比海上流浪，最后被杀。关于他的末路，艾格斯克已梅格是这么记载的：

“住在卡塔捷拿南方达连湾沿岸的印第安人，完全不服从西班牙人，而且有名的野蛮。罗罗诺亚登陆卡塔捷拿附近没多久，就被印第安人袭击，活生生被大切八块，丢入火中。……过去曾用残忍虐待的方式夺走许多无辜性命的罗罗诺亚，最后在跟他一样野蛮的印第安人手中得到报应。当时的罗罗诺亚41岁。”

除了罗罗诺亚之外，皮耶·弗朗卓瓦及帕索罗米等海盗也是土耳邱岛上有名的残暴霸卡尼亚。接着来看看他们的世界。

这里规定加入海盗者有两项义务：必须在规定的日期上船；必须携带远征所需要的足够弹药。

关于武器，一般都是：毛瑟枪（从枪口装弹药及火药的前置枪）；手枪（这也是前置枪）；剑、短刀。

当全员集合后，便开始讨论食物的准备。食物是腌制的猪肉或龟肉。他们常常会袭击西班牙人的养猪户，夺取猪只。有时候只是威胁业者，有时候干脆杀掉他们。当食物准备好之后，便开始讨论要远征什么地方。

这时候，他们会决定“全员应遵守的规定与义务”及“利益的分配方法”，并重申没有利益没有收入的原则。此外，也会决定在战斗中受伤人员的补偿金额。

他们的基本袭击方式是“埋伏”。一发现猎物，马上开着快速的单桅帆船接近，入侵敌人船只，一口气制服对方。除了金银财宝之外，武器弹药、食物、衣服及日常用品等等，能掠夺的东西全部带走。

关于掳获船只之后的事情，艾格斯克已梅格留下如此的说明：

“掳获敌船后，海盗们会将俘虏送往附近的岛屿，只留下有用的几名俘虏，让他们在船上工作几年就解放他们。海盗们会为了补给而停靠附近的岛屿，特别喜爱古巴岛南侧的岛屿。他们会在岛上狩猎，补给食用的肉类，并一边修补船底，一边使用独木舟出海寻找新猎物。此外，海盗们也会抓贫穷的捕龟渔夫，带回自己的住居，在必要的时间内差遣他们。”

然而，让人们对海盗之间牢固的牵绊与信赖关系感到讶异的却也有很多。

譬如上面提到的补偿金。关于金额，艾格斯克已梅格表示：“不用说，当然是从远征得来的利益中支付，剩下的金额才依照各自的能力与负责的工作，分配给所有人。”

因此可以得知，对负伤者的补偿是被摆在第一位的，这样的待遇，跟当时的军舰及商船不把船员们当人看、任意驱使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此外，艾格斯克已梅格还留下这样的记载：“当工作告一段落后，海盗们会起誓不把掠夺品占为己有，对于在远征中死亡的同伴应得的报酬，他们会分给跟故人有兄弟情谊的友人或是亲戚，再不然就是分给法定继承人。”

“海盗们之间的友谊非常坚深，会互相帮助。海盗里面也有跟酒家借了很多钱，因此不得不卖身的人，这时候同伴们就会一起出钱，帮他还清债务。”

“如果有人偷偷盗取战利品的话，就会马上被赶出团体，但是如果有谁需要用钱时，同伴间也会互通有无，这就是海盗们的友谊。”

霸卡尼亚们互称对方是“沿岸的同胞”或是“沿岸的兄弟”，这种互相扶持的团结力量，在探讨他们的爆发力时，是很重要的一点。

正因为结合在这样的意识之下，所以他们不会遇到事情就临阵脱逃，也因为有坚强的团结力量，所以他们才能发挥出特别粗暴的力量。

2集结于此，“你还不是海盗？”

来到新大陆，一群脱离社会的群众最先遇到的敌人是自己国家的人。

因为国家积极推行殖民政策，因此加勒比海上的岛屿，也有很多是西班牙王国以外的欧洲各国的殖民地。移民者多半经营农场过日子。农产品当中，最受欢迎的交易品主要是香芋，后来甘蔗栽培也很盛行。

抱着微薄的希望，离乡背井来到新大陆的社会边缘人没有地位、没有名誉也没有资金，所以他们大部分只能受雇于移民者，在农场里工作。一般都采用订定契约期限的“合同工”的形式，但是这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制度。

据说，亚历山大·奥立维尔·艾格斯克己梅格出生于1645，死于1707年。有人说他是荷兰人，有人说他是法国人。

这个人在1666年，也是他21岁的时候，以法国西印度公司（负责与新大陆的贸易以及商业活动的公司）合同工的身份，来到新大陆。这也是艾格斯克已梅格第一次接触合同工这种工作方式。而合同工这种工作方式，说它是奴隶劳动也并不为过。

关于实际情况，艾格斯克已梅格有以下的记载：

“不通人情的农场主们毫不留情地使唤合同工，简直跟差遣奴隶没两样，有时候甚至会被带到拍卖市场卖掉。而且他们根本无视当初的三年契约，把合同工当终身奴隶一般使用。合同工必须要忍受繁重的工作以及严峻的自然环境，常常有人患病而死或是变成废人。碰上这种不幸命运的人当中，也有教育水准很高的人，这类人的体力更是不好，想要活下去简直是难上加难。”

而且合同工不光是工作繁重，甚至常常被雇主虐待。

“有一个白人无法忍受农场主残酷的鞭打便逃跑，但是最后还是被抓回来，处以鞭刑。当他背上的皮肤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时，雇主就用混有盐、胡椒及土的柠檬水涂在他的伤口上，让他痛到不断哀号。他就这样被放在炎热的大太阳底下一整天，然后再度被痛打。最后，这个可怜的男人一边祈祷‘万能的神啊，请让他在死前也品尝到我所受的所有残酷苦难吧’，一边慢慢死去。”

“移居加勒比海群岛的移民者几乎都对佣人很残酷。据说住在圣基茨岛上的荷兰商人贝德隆就以鞭打及殴打，杀害了100名以上的佣人。英国人的残酷也是有名的。七年契约的白人奴隶合同工在做了六年繁重的工作后，要求另一名雇主买下自己，没想到又得继续另一个七年的苦工。我也曾遇过做了15年或是20年的奴隶工作后，最后才终于获得自由之身的男人们。”

当事人艾格斯克已梅格抵达的是乌龟岛。乌龟岛是法兰西王国强制进行殖民的岛屿之一，由总督统治。

公元1666年的时候，这个岛屿已经充分具备霸卡尼亚海盗基地的功能了，因此岛上应该有不少海盗。关于之后的经过，艾格斯克已梅格在他的书中这样写道：

“我很不幸地被曾经是岛上总督的残酷男人买下，连饭都吃不饱，差点饿死，因此兴起购买自己自由的念头，没想到他却狮子大开口地要我付出300皮索这么庞大的金额。当初公司才以不到30皮索的价格把我卖掉而已。我完全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的我，只好忍受着如同奴隶般的待遇，但是没多久我就生病了。我一生病，他就以70皮索的价格，把我卖给一名外科医生。我的第二位雇主对我很好，给我充分的食物跟保暖的衣服，我也渐渐地恢复健康了。”

“一年半后，我以100皮索的代价换得自由。然而拿出所有积蓄换得自由之身的我也因此身无分文，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过日子。考虑了很久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成为海盗，一直到1672年为止，我都过着海盗生活。”

据说艾格斯克已梅格是以外科医生兼理发师的身份搭上海盗船的。不知道他的理发技术如何，但是外科医生的技术应该是从第二位雇主的身上学来的。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合同工，但是看他学习医学，又留下关于海盗的记录，猜想他的知识水准应该很高。他也许并不是社会的边缘人，可这一点我们只是推测。

已经来到了新大陆，要在新天地闯出一番名号的想法还算是比较正常的。此外，从艾格斯克已梅格的记载中，我们也可以发现有很多“法兰西或是欧洲各国的青少年受到甜言蜜语的迷惑，跟着来到这里”。他们会相信那些甜言蜜语，也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存在着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

无论如何，这些社会边缘人，或者虽然不是社会边缘人，但是却孑然一身地远赴新大陆的人们心里，一定都对新大陆有所期待的。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是关于残酷的现实，而这样的现实也成为海盗出现的重大原因之一。这一点从艾格斯克已梅格的书中也能看得出来。

艾格斯克已梅格在加勒比海上当海盗，一直到1672年才回欧洲。

3“霸卡尼亚”

我们回到位于牙买加的皇家港。

牙买加原本是西班牙王国的领土，17世纪中叶，英格兰王国夺走统治权，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内。这里拥有可以停靠500艘船只的优良港口，就一个基地的机能而言，皇家港优于乌龟岛。皇家港有许多海盗出没，统治这里的总督府也非常欢迎海盗，常常发给“私掠许可书”。

总督府会采取这样的策略，跟当时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当时英国在新大陆的力量还很薄弱。他们认为只要霸卡尼亚袭击西班牙的船只或是殖民地，就能让西班牙王国的力量减弱。此外，也因为海盗们如果将掠夺到的财富带到岛上来，就能促使岛上繁荣。

总督府的策略奏效了。皇家港到处都是海盗们带回来的掠夺品。金银珠宝、珍珠、镶嵌着贵金属的高级工艺品等等。据说岛上甚至有货币铸造所，货币的流通比伦敦还要普遍。

走私者为了海盗们带回来的财富而来。酒吧、妓院、赌场也四处林立。霸卡尼亚海盗每次航海回来，都会到这些娱乐场所狂欢。这些商家也想从海盗的手里赚取大把的钞票。因此，有的海盗一个晚上就可以花掉大笔的钱。街上到处都是海盗跟妓女的身影。许多走投无路的人为了加入他们，从加勒比的各个地方而来，甚至也有从欧洲本土来的。

皇家港简直成了新大陆与欧洲的“垃圾桶”。

据说为了完成圣职而来皇家港的英国牧师曾经留下这样的话：“这里的居民都是海盗、杀人犯及妓女等这世界上最堕落的人，我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

皇家港的海盗里面，以亨利·摩根最有名，他来自英格兰的威尔士。

1671年因为攻击巴拿马成功而扬名新大陆。回国后，他被授予爵位，派任牙买加的副总督，摇身一变而成取缔海盗的最高负责人。排在第二的估计要算荷兰的诺克巴西阿诺。

诺克巴西阿诺跟阿姆斯特丹的西印度公司签订合同工的契约后来到新大陆。他抵达的地点在巴西。获得自由后，移往牙买加。他的体形像个现代的摔跤手，非常强健。另外，这个男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正常。

首先，他只要一喝酒就跑到街上随便打人。此外，还购买大桶葡萄酒在马路中央喝，不仅如此还要求往来的路人陪他喝，如果对方拒绝，那可不得了，他就会掏枪威胁对方，怒气冲冲地问：“我的酒不能喝吗？”

他非常残忍，艾格斯克已梅格在书中记载：“他对西班牙人特别反感，对待西班牙人非常残酷。譬如农场主隐藏猪及其他食物，光是这样的理由，他就会当场烧杀对方。”

然而，当这些海盗对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时，情况已经开始变化了。在摩根成功攻陷巴拿马的前一年，即1670年，西班牙跟英国之间就签订了马德里条约。

根据这个条约，英国从西班牙手中取得牙买加的领地权，但是条件是“取缔海盗，将他们赶出岛外”。如果英国拒绝这个要求，就要有开战的准备。

英国政府接受了西班牙的要求，本来他们会允许海盗们为所欲为的，也希望西班牙认同英国在新大陆的权利。既然西班牙已经承认自己在牙买加的领地权，已经得到了进出新大陆的基地，这帮海盗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英国政府改为取缔海盗，把大海盗亨利·摩根任命为副总督，也是取缔海盗的重要工作，他们打算“以毒攻毒”。

受到严格的取缔，当然有海盗从此洗手不干，但是曾经得到过的好处，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几乎所有人都会重操旧业。霸卡尼亚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换个地方当强盗，要么带着被判死刑的准备继续在加勒比海当海盗。

选择前者的人，转战印度洋及太平洋，而也有人选择后者。海盗的黄金时期出现的“夫立巴斯达海盗”就是从选择留在加勒比海上的海盗们衍生出来的，他们吸收更多海盗志愿者，壮大自己。

而为什么这些上面的海盗一律被称为“霸卡利亚”。这就要追溯到艾格斯克已梅格来到加勒比海的30年前。

加勒比海上有座叫做“伊斯巴纽拉”的岛屿，现在分属于多明尼加共和国及海地共和国两个国家，是加勒比海上，仅次于古巴岛的第二大岛。

公元1492年，第一个登上这个岛屿的欧洲人哥伦布，将这个岛屿命名为伊斯巴纽拉，也就是“西班牙人之岛”的意思。以法国人为主的欧洲下层人民来到伊斯巴纽拉岛，居住在相当于现在的海地这一带。当时这个区域几乎没有人，这是因为岛的总督与其他国家秘密贸易，将西班牙移民者全都移到东侧的缘故。

来到这里的下层人民一边经营简单的农耕，一边狩猎牛与猪过日子。所有的家畜都是西班牙移民者带进来的，他们离开之后，那些家畜便野生化，自然繁殖。移居到这里的人们将这些家畜当做食物，同时也开始制作熏制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