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振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6
|本章字节:12100字
突然间,我再也不想去揣测他的心理,复杂得让人困惑,这样的谈话实在太累。想起乐伯和村民,我想立即去跟他们聊聊生活琐事和农作物的生长情况之类的话题,或观察一只狗在村子里乱逛会更有意思。这时,收音广播传一首旋律婉转的歌,他随口说出了歌名《hemanwhosoldheworld》,接着说:“这首歌在指引着我们……”
我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说话,没有等他说完,便对他们说,我要到村子买点木炭,给明晚烧烤使用。他们对我这个举动并没有任何惊奇,很自然,我就从屋子里出来,好像离开一种苦难,我想找个村民说说农作物。我不想与他讨论这些。
来到村子卖木炭的几间简易房子,这是一个小型木炭场,就两个工人,沥青纸搭的棚子,一个工人在烧炭,另一个工人却在看电视。看到一块块已经制作好的木炭,感觉它们好轻,却储存了一团团美丽的火焰。其中一个工人留意了我,问我是不是住在山脚下?我说是啊,顺便来买些木炭烧烤。他便拿来一个编织袋叫我自己去装,随便给个十块钱。我立刻给他钱,便拿起来铲子往袋子里装,一边装一边想着:不想那么快回去,边良说话太虚幻与压抑,我想到村子里转转。
装好木炭,多半编织袋,绑好,暂放在工棚。对他们说等下再回来拿。
然后就朝着村子中心走去,前面就是小卖部,那个女孩正在看电视,她没有看见我经过。我想去看望乐伯,来到一座平房门口,门口摆有一些农具,屋檐下吊了许多干玉米,典型的农家院子,之前来过几次,不大注意。院子静悄悄,柴门半掩,我叫了一声乐伯,没有人应,可能都不在家吧。准备转身的时候,乐婶却从屋里笑着跑出来说,就猜到是我的声音。她告诉我乐伯上山了,要我到屋里坐一会。她满脸慈祥,笑呵呵,我说还有事,只是顺便来看望乐伯,他不在家我也得回去了,改天再来吧。她“嗯”了一声,一边微笑一边点头,再退回屋里。
出了院子,我在想象她年轻时的模样,怎么也无法构想出一个完美的形象,也许她年轻时与我现在没有什么区别吧,只是现在看到一个年老的形象却没有想过我们将来也会衰老。然后,年轻人再以这种眼光来看待年老的样子。
折回小卖部,我才不想这么早回去,买了一个冰棒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慢慢舔,小卖部的少女好像对我充满好奇,却不敢开口。我才开口。
“什么时候出去打工啊?每天都待在自家里,闷不闷?”她听了笑笑。
“快了,下个月就出去,有点闷,没办法啊,得等一等。”
“耍男朋友啊。”
想不到我会说出这句话,好像年轻人就得不断谈恋爱才算是正常,或许这是年轻人的一种共同话题吧。她听了不好意思起来,但她的眼睛仿佛告诉我已经有了男朋友,然后,她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说完,她就害羞地走进里面。
半晌,她再出来时,我已经将一根冰棒舔完。
这次,她似乎已经准备好问题,对我说:“凡姐说你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过来,从大城市过来的吧?”那晚,小凡可能与她聊了这些话题,当晚我没有注意听她们的谈话,只看外面玩耍的孩子。
“嗯,是啊,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市呢。”
“你怎么喜欢我们这个地方,还住到山脚下?”我听了,眯着眼睛,然后说:“那我问你最喜欢吃什么菜?你家里平时煮的菜。”
“嗯……我喜欢炖猪脚。”她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最喜欢炖猪?”
“嗯……因为……好香。”
“你家人都喜欢这个菜吗?”
“我爸不喜欢,他喜欢炒猪耳朵。”
“对啦,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菜吧?”
“嗯。”
“所以,我就喜欢住在山脚下。”
她听了哈哈大笑,说我很会耍嘴,怪不得凡姐喜欢我。
我说我得回去了,并邀请她明晚到我家烧烤,还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凡姐知道,叫我问凡姐。
我说非要搞得这么神秘吗?
她听了耸耸肩,扮个鬼面。
我说现在就回去问凡姐,她就咯咯笑。
折回木炭场,拿了木炭,那两个工人懒洋洋地在睡觉,我没有惊醒他们,悄悄拿了就出去。云层越来越稀薄,阳光慢慢光亮起来。回到房子,将木炭摆在门口左侧边,房子里面静悄悄,不一会儿,小凡从卧室出来,问买到木炭没有?
我说买了,就摆在门口。
她没有去查看,接着说:“将这幅画搬到卧室吧?”说完盯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好啊,其实挂的时候,我就想着摆到卧室呢,只是听从你的安排,才挂在大厅。”她听了有点内疚,说:“好啦好啦,就移到卧室吧,对着床尾?”
“好主意,每天都可以在醒来的时候看到。”
说着我们一起从大厅的墙上将画拿下,再在卧室的床尾找个不正中的位置,钉上一枚铁钉,挂上去。卧室的光线明显比大厅暗淡,刚好削减了画面的色彩,在这荒山野岭的,周围没有房屋和邻居,有时想想,还真需要挂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边良呢?哪里去了?”我才想起边良。
“他回去了,说明晚再与一梁他们过来。”
“嗯,很好。”
说完我出来大厅,坐在沙发上,想起小卖部那个少女,随口问小凡:“我叫小卖部那个女孩明晚过来烧烤,她说你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张雨,好啊,我正想叫她一起过来呢。”小凡一边说,一边点头赞同。
“张雨?怪不得她的眼神这么迷离,像雨后梨花。”
她眼神有一种引诱的魔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神:纯洁、迷离、幻视般又明亮。
“是不是给她吸引了啊?”小凡边说边从卧室出来,一把揪住我耳朵。
“傻,我差不多可以当她爸爸。”她还不放手,我接着说:“我这头老牛能有你这棵嫩草已经算不错,不知道你怎么想?”她听了才放手,说:“你想也别想,人家的男朋友正在读大学呢。”
“你想到哪里去了?真是的!”我生气地说。
“是你自己乱想的啊,与我无关。”说完她去了厨房。
女人可真是奇怪,竟与一个黄毛丫头争风吃醋。
桌面摆上边良带来一大包水果,有香蕉、苹果和猕猴桃,却懒得起身去洗,便叫小凡拿些水果去洗,她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子豆角,我问她要干什么?
她说如果今天不吃完这些豆角就会烂掉。
然后将水果放到冰箱。洗了几个苹果摆在茶几的果盘,我不想吃苹果,只想吃猕猴桃,想想也就算了。打开收音广播,没有音乐,每个电台都是医院医疗广告,我立即关了,却不想听cd,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一个傍晚,一梁他们早早来到,带来不少烧烤食物,大家在门口讨论烧烤场地,一梁的意思就在房子门口,却立刻遭到边良与小伊的反对,说他没有一点浪漫细胞。我与小凡说在哪里都行,因为我们就住在这里,对我们来说哪里都一样。最后小伊与边良决定到前面那块草原的中央。一梁说他没有想过要这么浪漫。我听了哈哈大笑。
我们又终于在一起了,想起他们第一次在森林里野餐,再与现在的场景联系一起,竟有点感慨,首先是边良说:“柯唯,想不到我们成为朋友。”
“我们本来就应该是朋友,只是之前没有认识而已,物以类聚嘛。”
“要的要的。”
我们三个男人便扛上炊具与食物往草原中央走去。
“就在这里,这块矮一点的草地吧。”一梁说。
大家盯着他望,他似乎又意识做错了事似的,举起左手向我们摆一摆。然后,大家往四周巡望一圈,只有这片草地比较适合,于是一致赞同,他又接着说:“这个地点算不算是一个浪漫的地点呢?”我们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摆好炊具,小伊与小凡才从房子过来,她们端来洗干净的食物。
然后大家忙着摆放各种炊具和食物,点燃木炭。
天色渐渐灰暗下来,半弦月从东方升起,满天星光,远处的村子黑蒙蒙一片。
边良向四周快速搜索一遍,然后诡异地说:“好像还欠缺一样东西?”大家听了互相在心底猜测一遍,他才说:“音乐!”
“切。”大家同声起哄,小伊说:“我还以为漏了酱油之类呢。”
“你就是老想着酱油。”一梁对她说。
“好了,我回去拿录音机过来。”说完,边良一股烟往屋子跑去。
“没有音乐他就像绝食。”小凡说。
“差不多吧,跟我以前读一样,没有的日子很难过。”一梁说。
“现在你一本要上三个月呢,你怎么了?”小伊反问他。
“他有了你啊,现在光读你就够了。”我说。
“对对对,好兄弟。”一梁听了便作状要与我握手,小伊“哼”了一声,再说一句“臭男人”,然后对小凡说:“今晚让这些臭男人到山上睡觉好不好?”
我听了好气又好笑,一梁接着说:“山上也不错嘛。”
接着我与他哈哈大笑,她们也跟着笑。
“你们笑什么?今晚你们都疯疯癫癫的。”边良抱着录音机一下子从草丛中闪出来,我立刻转身对他说:“他们在耍嘴。”
“你还不是一样,没有音乐活不了。”小凡说。
“那肯定不同嘛。”
然后,往燃着的木炭铺上一层铁丝网,将食物插到叉子上。边良继续在弄着录音机,不时郁闷地说:“怎么只有一张唱片,只有一张唱片在录音机里,我怎么这么笨呢?居然没有从家里拿来唱片。”
“这张就够了啊,你最喜欢的唱片嘛。”
“唉,只好将就了。”说着,他按下播放键,轻柔的旋律从草原中央向四周荡开来。
“还欠缺一样东西哦。”我说,他们立刻停下手下活儿,都注视着我。
“还差什么呢?难道又是酱油?”小伊没有一点兴趣的样子,她对意外没有了感觉。
“是张雨吗?”小凡说。
“对,她怎么还不来呢?”
小伊望着小凡不大乐意的表情,说:“张雨是谁啊?一定是女的,应该很快就到吧,老想着人家,不害羞啊。”说完,她若有所思,然后又说:“哦,一定是女的吧?柯唯,从实招来哦,哼,欺负我家宝贝小凡,你完了。”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都望向我,我立刻感到可笑,却没有笑出来。
“没有的事,他绝对不敢欺负我,他是无辜的。”大家听了小凡说完才将目光收回,我真想笑,始终没有笑出来,便对一梁说:“一梁,等下你看张雨的眼神,准被她勾走,真的,这个姑娘的眼神太……”我边说边作状竖起鸡毛的样子,一梁听了来了兴趣,追问我:“她的眼神太什么?是人还是妖啊?”
“是妖精。”说出来,我才意识到一点点不妥,关于妖精这个词语包含太多寓意,我怕他们听了会有其他的想法,所以将话题岔开,接着说:“算了,希望她会来吧,她就像我们三个老男孩青春时期的影子,我说是青春时期哦。她老爸经营村子的小卖部,她高中毕业后,在家帮忙。”
一下子,他们都明白过来,但是什么都没说。
炭火慢慢燃烧起来,火红的火焰从黑色的木炭里逃逸出来,仿佛被禁锢五千年,快乐地跳跃,晚风轻轻吹,草尖轻轻摇。远处,一个影子从田埂上往这里走过来,随着越来越近,影子竟然穿着裙子,飘逸地移动,越来越近,她喊着:“凡姐,凡姐……”
小凡起身迎上去,说:“是张雨啊,快来快来,我们都在等你呢。”
大家都望着她,她不好意思地说:“大家好,大家好。”
我突然发现女性之间既存在一种竞争妒忌关系,又存在一种天生的互相抚慰感,往往,又将这两种关系掺在一起。这时,边良盯着她看,直到张雨感到不好意思,他才说:“你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小凡一个样,她那时也是刚刚高中毕业。”
“是吗?凡姐。”她转身问小凡。
“嗯,他乱说的,别听他的。不过,认识他的时候我正是刚刚高中毕业,像你一样,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也不知道。”
“哦,我有些同学很早就外出打工,准备下个月也跟他们去大城市打工。”
“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啊,好好玩哦,我在外面也好几年。”小伊一边说,一边往她俩凑过去。
“是吗?上班辛苦吗?”……
两个女人一台戏啊,何况三个女人,我们三个男人在这一边,她们在那一边,很快,我们的话题各不相干。
“真的,与我当年看见小凡的感觉一样,不过她的眼睛很会勾引人,迷离,含情脉脉。柯唯,我明白你的感受了。”一梁说。
“你过这么多,像哪个人物啊?”边良逗他。
“给我想一想。”他闭上眼睛,若有所思,快速检索里面的女角色。
“这几年,小凡成熟多了,也渐渐失去这种气质。”边良带着感慨的语气说。
“我怎么不在那个时候来这里呢,或许能遇见当时的她?”我说。
“这怎么说得明白?如果你这次也没有打算过来,岂不是更遗憾?”
“人人都天生向往美好。”
“知足常乐知道吗?”
我听了突然醒悟,为什么还要追究那些已经不存在的过去呢?甚感可笑。
这时,将目光转向小凡,她们聊起来津津有味,不时将食物摆上烧烤架,不时又将烧烤架上的食物翻来翻去,炭火照得她满脸红光,与旁边的张雨看起来,显然,她已经脱去那层青春娇滴的薄膜,却变得善解人意。
“我对比过了,竟然没有一个女角色与她符合。”一梁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切,枉你那么多。”边良说。
“那也不能这样说……看,上面。”一梁指着夜空急促地说。
只见一片流星雨洒下夜幕,后面跟着散碎的尾巴一路挥洒,像坠落的星火。
三个女人同时响起尖叫声,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不一会儿,余光消失贻尽,恢复星光灿烂的夜空,小伊说:“这个世界最不浪漫的人发现了今晚最浪漫的流星雨,嗯,奖你一条香肠。”说着将一条烤熟的香肠递给一梁,一梁接着说:“这也算是浪漫吗?”大家听了一起大笑。
夜色继续加深,笑声在草原上回荡,一个晚上还嫌不够长久,月有阴晴圆缺。
露水落在身上,湿漉漉。已是深秋,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冬天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