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牛鉴再话故里叙家世生母早逝(2)

作者:朱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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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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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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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938字

新关是我的出生地,那里的水土养育了我,儿时的新关至今我记忆犹新,那里的街道、寺庙、大河、小沟、田野、村庄时常对我魂牵梦绕。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新关是一条破旧的长街,新城公路把它拦腰分成两半,东面称上新关,西面称下新关。


下新关最突出的建筑物是七星庙,这个庙坐南朝北,庙门面街,庙里有大殿,大殿的两侧是耳房,大殿的前面有东西两排神廊。大殿里有七尊泥塑雕像,中间是关羽,关羽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二郎神、马王爷和土地爷,黑虎神、牛王爷、龙王爷。据说这七位神仙都是财星,七星庙因此而得名,神廊里还供奉着其他神仙。后来,这些神像都用泥丕封了起来,七星庙做了乡公所和学校。出了七星庙,下新关尽收眼底。我家毗邻七星庙的东面,七星庙里稍有大的响动,我们都能听得到。有时我们还上房看七星庙的热闹。我家的南面有一个果园,小时候看果园的老爷爷经常和我耍逗,有时候我上树偷摘果子,他怕我受惊掉下来,就远远避开,等我下来后就把我拦住,数我偷摘的果子,一个果子打一下手掌,有时候他把风刮下来的果子给我吃。果园的后面有一个叫高家台的地方是一个乱坟岗,我的生母就埋在这个乱坟岗里。


下新关至羊家坝河,有一座木质结构的光明桥把东关和新关连接起来。羊家坝河河身很宽,河底尽是石头,“武威三件宝,石头砌墙墙不倒”,东关和新关的人家都用这河里的石头砌墙。那时羊家坝河长年有水,雨季水大,旱季水小,有时山洪暴发,河水猛涨,给沿河居住的人家构成威胁。光明桥的上游叫上河滩,那里也是一个乱坟岗,无坟地的人家死了人大都埋在那里,谁家的孩子死了,用锅底灰把脸抹黑,用谷草包捆,也往这里仍,等狼和野狗来把他们吃掉。每当河里发了洪水,上河滩里埋的死人被冲下光明桥来,我曾多次看到过河里漂下来的死人。那上河滩真是鬼哭狼嚎,十分凄惨。


上新关最有名的地方是光明寺,据说这里原是一个宏大的寺庙,香火也挺旺,民国八年(一九一九年)我家乡的父老曾在这里聚众进行过反对贪官污吏的斗争,民国十七年(一九二八年)被马匪放火烧了。但它仍是新关人不曾忘怀的地方,寺内的那些高大的松柏树还顽强的活着,尤其是那棵大槐树树围挺粗,树冠很大,我在那棵大槐下欢度过童年。


光明寺的东面有南北两个颐园,是四川、贵州、河北、山东等地来武威经商的人寄放灵枢的地方,南面的叫蜀黔会馆,北面的叫冀鲁会馆。蜀黔会馆的南面有一个叫达家坟的墓区,据传是清朝前期一个贵族的墓地。墓区内有许多石雕,石人、石虎、石马、石牛、石羊。离达家坟不远的地方有个回民墓地,回民有风俗,埋死人的时候,都要给坟上去的人散钱,回民送葬时都要经过我家的大门口。小时候一见回民送葬,我就跟在他们穿白大褂的长队后面,到坟前一起和他们跪在那里,等他们散钱。有时候他们还专门叫一些小孩进到墓穴打扫,我也打扫过几次。南北会馆再往东走就出了新关,那里有一个烽火台,也叫青烟墩,小时候我经常到那里去拾驴马粪。


新关地处城乡结合处,流动人口较多,居住情况复杂,是一个农工商贩、自由职业者和游民杂居的地方。当时有百来户人家,张姓居首,下来是李、严、段、魏姓较多,其他都是杂姓。他们中有种地的、开炉院的、开商铺的、开磨坊的、开木匠铺的、开药铺的、摆小摊的,更多的是自由职业者和游民。在自由职业者和游民中有木匠、泥水匠、打铁钉掌的,补锅修锁的、买酿皮子的、挑葱卖菜的、拉工打临的;还有巫婆神汉、阴阳道士,卖鸦片烟的;另有个别人以行骗行窃为生:这些人除了卖鸦片烟的生活富裕外,其余大部分人家生活十分贫困,吃了上顿愁下顿,穿戴也十分褴褛,都是些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破衣烂衫。有的人家十几岁的孩子没有裤子穿;住的都是破旧的泥草房,有的人家干脆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在旁人家的井旁、田头搭个窝棚居住。然而,就在这个贫富悬殊,生活十分贫困的地方,有一种奇特的现象,十有八九的人家都抽鸦片烟,我爷爷、奶奶都抽鸦片烟,那个姓黑的邻居就是卖鸦片烟的。


当时新关开炉院的有好几家,爷爷的生意没有在东关那么红火,但在同行中还是名气不小。他乐善好施,地方乡绅常把他当做大头来抓,经常用偷梁换柱的形式给他派粮派草。马匪也盯住爷爷不放,常以各种名义敲诈勒索,抓丁就是他们最为拿手的敲诈勒索伎俩,不管谁家有几个丁男,只要盯上你,就是只有一个丁男也要派签。爷爷只有我父亲这么一个儿子,每当丁签派下来,总是千方百计先把父亲藏起来,然后花些银钱打点,免遭把父亲抓走。一次马匪来抓丁,没有把父亲抓上,就把爷爷抓到新城,严刑拷打逼着要爷爷说出父亲藏在什么地方,爷爷不说,他们就把爷爷的鞋袜脱光,拉到冰雪地里罚站了一天一夜,爷爷就病倒了,家里知道后,就赶紧找人打通关节,送了不少银元才把爷爷救出来。爷爷感到这样躲来躲去也不是办法,就抓紧给父亲订亲成婚。民国十八年(一九三九年)上半年,家里遇上了两件喜事,一是父亲和我的生母结婚;二是我的小姑出生。大姑出生时奶奶听到了狗叫,乳名取了狗娃,小姑出生时奶奶听到了鸡叫,乳名取了鸡娃。


一九四o年,正是国难当头的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帝国主义的飞机又一次轰炸了武威,马步青在武威也到了穷凶极恶的最后统治时期,他们军匪勾结,扰乱治安,把枪支弹药供给土匪去抢人,有的扮作土匪夜里出去抢人,搞得武威城乡人心惶惶,鸡犬不宁。那时,上新关的魏家就被土匪抢了,上下新关的人也是一片恐慌。当时。爷爷还有些浮财,为了不被匪徒抢走,打算转移到北乡奶奶的娘家。和奶奶的娘家商量定后,一天夜里,爷爷把转移的东西给几个舅爷当面做了清点,并再三叮咛:“这是我一辈子的血汗,你们在路上一定要小心,安全地驮到你们家妥善保管,日后我重重地感谢你们。”当即还给了他们一些酬谢的银两。舅爷们也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差错,这些东西转移到他们家里保存最为合适和安全。爷爷和父亲把舅爷们送出了家门,两个骡子驮着两驮浮财,由几个舅爷押运着向奶奶的娘家走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有两个舅爷急匆匆地来了,一进门就跪在爷爷的面前说:“姐夫,大事不好!昨夜驮的东西和我家的两个骡子,在曹家路口全部被土匪劫走了。”爷爷听了一口气没上来就昏到在了炕上,父亲急忙掐爷爷的人中,爷爷慢慢地苏醒了过来,但还是说不出话来。奶奶一边给爷爷捶胸脯,一边流着泪骂两个舅爷:“你们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你们姐夫挣来这些家当容易么!一夜之间你们就把它送成光了,还欠下了你们的两头骡子。土匪抢,你们没有长手么!你们白白的把东西送给了人家,还有脸来见人,看把你们姐夫气成这样,你们不赶紧去请医生,还跪在那里干什么!你们姐夫若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怎么交代。”此时一个舅爷插嘴说:“昨夜我们刚刚到曹家路口,就遇上七八个土匪,他们有枪有刀,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哪里敢动手。”另一个舅爷又插嘴说:“我们确实对不起姐姐、姐夫,当务之急是赶紧报官,捉拿土匪。”奶奶擦了擦眼泪说:“这兵荒马乱的,报什么官,你们知道那些土匪到底是什么人!当务之急是救你姐夫,你们还不赶紧快去请医生,胡说些什么呀!”两个舅爷出去请医生,爷爷两眼紧闭,面色铁青,全家人眼巴巴地盼着医生快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