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县官接受葫芦赠舅母尸掩皇城坡(2)

作者:朱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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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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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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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210字

高凌给我们的那些粮食虽然不多,但解了燃眉之急,不久那块荒地里中的胡萝卜也可以吃了,我在学校把午饭的饭票换成粮票,有时爸爸也能从黄羊镇捎来几斤粮票,托城里的亲戚在粮店买上面粉,在胡萝卜汤里撒些面粉维持着生存,胡萝卜叶子也吃地干干净净。


那年冬天,掀起了反对右倾机会主义的运动,农村通过查账算账。用事实驳斥右倾机会主义者的滥言。放寒假的第二天,大队的文书兼会计找我,要我帮他去查账算账,还说每天给半斤粮食,为那半斤粮食,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白天黑夜地坐在他的旁边翻账本,打算盘。有时“枣园子”也来过问,当听到有些生产队的亩产没有达标时,“枣园子”说:“把他们叫来重算,难道那些麻雀吃了的,老鼠拉到洞里的,还有撒落在地里的都不是粮食吗?这些生产队长怕被拔了白旗,昧着良心虚报,麻雀吃了多少,老鼠偷了多少,撒落在地里多少,七拼八凑亩产超过了指标。其实这年干旱,除了少数能浇上井水的庄稼有些收成,多数浇山水的庄稼都严重歉收,有的甚至颗粒无收。


在《三国演义》里有挖鼠仓的故事,这一次我领教了曹操和“枣园子”的聪明,曹操的聪明,是用在领兵打战上,而“枣园子”的聪明是用在欺骗上级、坑害百姓上。之于《诗经》说的硕鼠偷粮和“官仓老鼠大如斗”的故事,只听过没有见过,在查账算账中我确亲眼见到了“小老鼠偷油”。


食堂化时,在大队部所在的那个场院里办了一个幼儿园,幼儿园里设有食堂,没有多长时间幼儿园就散伙了,但食堂和食堂的灶具还在,有时大队的干部借口开会忙,都不去所在生产队的食堂吃饭,把附近做饭好的年轻妇女叫来另起炉灶。后来有桃色传闻,那几个妇女也不敢去大队部做饭了,有好长一段时间那个食堂没有冒烟。平时到吃饭的时间我就回家了,吃过晚饭后再来干活。一天大队文书说,今晚你就不要回家吃了,书记说了,也叫你在这里改善改善。我们点上煤油灯继续工作,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羊肉香味,顿时又饿又馋,肚子叽里咕噜地响,到了后半夜,大队文书把我领到了食堂,“枣园子”和几个大队干部都在,还有那个“姑父”,接着几个生产队长进来把背的粮食放下后,“枣园子”说“动手!”于是这些人七手八脚地撕羊肉,“枣园子”也给我撕了一块。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又各自动手舀汤泡馍馍吃。不一会一只羊和一锅汤扫的一干二净。吃完了羊肉和羊肉汤泡馍,“枣园子”问我:“吃饱了没有?”这是我许多年来吃到的第一顿饱饭,我如实地告诉他说:“吃饱了。”‘枣园子”说:“吃饱了就好,今天的这顿饭你也吃了,吃饭的是什么人你也见了,还有你在大队看到的其他事情,不能向任何人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念书人爱打抱不平,今天把你叫来,就是给你提个醒。”接着对那几个生产队长说:“你们在队里要注意影响,听说有的队干部在牛院子里打平伙,有的队长还把饲料粮拿回家,是谁我就不再点名了,你们背来的粮食就放在大队吧!以后你们会明白用在什么地方。”


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软”,我被“枣园子”一顿羊肉收买了,在查账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见到什么,他们怎么吃,怎样喝我都装作不知道。但使我心中不平的是社员们都在挨饿,可他们几乎每天晚上在大队吆五喝六,大吃大喝,更使人气愤的是“枣园子”对乡亲们的那种态度。一天大队隔壁的王老汉,全身浮肿,拄着拐杖步履艰难地来到大队部,一进门就跪在“枣园子”的面前,王老汉还没有开口,“枣园子”站起来说了句“起来!耍什么死狗”。转身就走了,第二天王老汉就死了。一九六三年我在庄浪县搞“四清”时发现,“小老鼠偷油吃”的现象普遍存在,政策把这种行为界定为“多吃多占”。


春节过后,家里又断粮了,我受到“枣园子”老鼠拉粮的启发。和婶婶到一块地里挖老鼠洞,挖了近两米深,不见有什么粮食,也不见老鼠出来,灰心丧气地要走时,突然从挖开的洞口跑出了几只老鼠,于是我们沿着那洞继续挖,果然看到已经发霉的粮食,顺着发霉粮食出处再挖时找到了鼠仓,里面有小麦、黄豆、大豆等粮食,不少颗粒还完好无损,那时也顾不上鼠仓里的粮食有毒无毒,如获至宝的拿回家吃了。


虽然每天都感到肚子饿,但我对学习还是抓住不放,新的一年进入了高二的第二学期,学校里勤工俭学的劳动还是不断,先是每周两半天安排我班到离我家很近的窑沟开荒。学校想着要尽快地解决食堂蔬菜短缺的问题。要求我们快些把那块荒地整平好。那是一个坟滩,我们把坟堆铲平,捡掉地里的石头,打好了田埂,指导劳动的老师缺乏应有的经验,急急忙忙撒播了种子,浇水后那些有过坟堆的地方都塌陷了下去,到处坑坑洼洼,不得不进行二次平整。那时学校已经在远离县城三十里外的清源办起了一个农场,在我班开这块荒地的同时。另有班在那里搞春播,我们把窑沟的那块地二次整平种上蔬菜后,又轮到了我们班到清源劳动,这时已经过了清明。


我们班到清源劳动,因班主任老师去兰州看他生病的弟弟,代队的是两个副课老师,一个老师是上海人,一个老师是本地人。那个上海老师是着名女作家的弟弟,原是上海一个造船厂的工程师,被打成右派后发配到武威。当时农场里只有小麦,在剩下的一块地里种什么的问题上两位老师发生了争执。上海老师说:“只有小麦那就种小麦吧!”本地老师一听这是外行话,轻蔑地说:“你种没有种过庄稼,啥也不懂瞎指挥。”上海老师好像受到了污辱,也不逊色地对本地老师说:“我是没有种过庄稼,但我会造船,你会造船么?”问得本地老师哑口无言。


过了清明节,小麦肯定种不成了,于是用小麦在附近的生产队换了蚕豆,全班同学被分成了三伙,一伙种蚕豆,一伙修水渠、一伙翻肥料,我被分在了种蚕豆的那一伙。蚕豆可以点种,也可以犁种,在点种还是犁种的问题上两位老师又发生了争执。本地老师说:“蚕豆点种好,株距均匀,成活率高,产量也高。”上海老师说:“我们连一把铲子都没有,怎么点种。”本地老师说:“没有铲子可以找农民去借么!”于是我们这一伙的同学到农民家里借铲子,这已到了除草的季节,没有一个农民肯把他们的铲子借给我们,最后还是上海老师的意见占了上风,决定犁种蚕豆。


在那人困马乏的年代,我们背着绳子拉犁铧种蚕豆。拉了不多会就拉不动了,大家坐在地头休息,不少同学说肚子饿,要是有些吃的就好了。我说:“吃的有没有人敢吃”一个同学问我:“吃的在那儿?”我指着蚕豆种子说:“那东西就可以吃。”一个同学欣然抓了几颗蚕豆吃了起来,大家看他吃地津津有味,你一把我一把地抓蚕豆吃。那个上海老师看见了说:“生吃蚕豆不卫生,吃了会拉肚子的。”同学们都当没听见,仍在继续吃。第二天谁也没拉肚子,又去种蚕豆,休息时大家又抓着吃蚕豆种子,本地老师过来看见了对上海老师说:“把种子都吃了,你怎么麻木不仁。”这次的训斥,上海老师敢怒不敢言。本地老师对同学们说:“粮食种子吃不得的,吃了种子绝了根,就等于人没有后代一样:现在吃一颗,秋后少收几十颗。”尽管他这么说,还是有人在撒种子时边撒边吃。后来其他两伙同学都知道了,也来吃蚕豆种子,这时老师知道问题严重了,就召集全班同学开会。本地老师讲,他能理解同学们饥饿难忍的心情,但偷吃种子是严重的道德问题,是困难面前经不起考验的表现,要向革命前辈们学习,保持高尚的革命情操。那个上海老师还讲了“嗟来之食”和朱自清绝食抗粮的故事。两位老师讲了这些,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至少是共青团员们不再偷吃蚕豆种子了,可是这时的蚕豆种子也所剩无几了。古训讲“衣食足,知良耻。”饥饿难免冲破人们的道德防线。那块地里的蚕豆出苗后稀稀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