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0
|本章字节:7316字
“段瑞民呀段瑞民,看来你真个是瓜着哩,你真不知道这话是个啥意思,我告诉你吧,这是你爹站在你妈屁股后头,看着你妈撅着屁股种下的,你吃着能不辣吗?你媳妇种的比这还辣哩,不信你问你爹?”
段大脑袋爬起来用烟锅子在陈队长的迎面骨上狠狠地抽了一下,笑骂着往地的另一头黄豆换坐着的地方走去。
陈队长抱着小腿在地里滚来滚去地叫着笑着骂着。
段瑞民也跟着笑着,躺下来嘴里唧唧咕咕地还在念叨说:
“管他哪个女人种下的,吃着辣就好。”
陈队长笑岔了气,拧着腰站起来照段瑞民屁股上踢了一脚,背上草捆还龇着嘴笑着跌跌撞撞地往梁头上去了。坡地上的嘎啦鸡扯起嗓子好像有意似的冲着他们呱嗒呱嗒地发出一连串叫声,听上去和男人们故弄玄虚的笑声一模一样滑稽。
段瑞民坐起来挠着后脑勺朝陈队长的背影疑惑地打量着说:
“这个陈队长,吃了人家的辣萝卜,还要踢人家的屁股哩,一样地种萝卜,我就不相信我媳妇撅着屁股就比我妈撅着屁股种下的辣。”
马占武和段大脑袋时常搭档着跑生意,段家里翻修房子自然是赊欠马占武从河州运来的椽子檩子。马占武人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爱唱花儿,村前村后没人讨厌他,他的炉子上时常搭着一口大铝锅一天到晚咕嘟嘟地煮着膻气哄哄的牛羊肉,一般去人他都大方地舀给一碗肉汤汤喝,不过肉他好像不怎么愿意给人,只有陈队长和段大脑袋去时才能吃上不很大的一疙瘩,费队长和老会计甄达明老去蹭吃,人家就是只给一碗汤不给一块肉,因为一块肉可以放在锅里不断地加水熬汤。段大脑袋翻山越岭时常会用块儿八毛的小钱就可以收来不少的古董,马占武又从他手里十块八块地收走,说是倒卖到广州走了,还有人往国外倒腾赚外国人的钱哩,高大夫知道这个事情之后私下里给他说了不少神秘兮兮的话,他突然不帮马占武收古董了,他就只和马占武做一些木材和皮子牲口之类的生意,马占武最近弄来了一车好木头,最先通知了他,他连夜带着段瑞民和韦金峰的老舅舅从一车木料里挑拣了两根松木檩子和几十根旧松椽。韦金峰的舅舅因为明天要帮段家盖房子就住在段家没有回猪脑沟里去。天不亮陈队长就带着一帮人说说笑笑地来了,喝过茶太阳已经冒花子了,韦金峰的舅舅和队长指挥着忙前忙后,只一天时间就把四面的墙给砌了起来,第二天上午就上了梁,下午把屋顶上摆了椽子铺了掺子垫了穰草压上了土,三天头上就开始往上面裹粗泥摆瓦片了。
孙玉殿和张克勤干劲十足,洋芋牡丹依靠在厨房门上抬着头和他们不时地开着玩笑。
洋芋牡丹头上缠着蓝布巾子,白棉布汗衫外面套着橘黄色绒布罩衣,梅雪娇送给她的香色条绒裤子,她脚上穿的方口纳底子布鞋是婆婆在她坐月子时抽空做的,她把厨房门口的灰土往院子中间的泥土堆上扫,好久不做活了,扫地都觉得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正午的太阳像下雨似地下着稠密的看不见影子的碎虫儿,落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痛痒,从头到脚的毛孔里都往外渗汗,每一个毛孔都张着嘴喊热叫痒,让人无处下手抓挠。
段瑞民在院子里满头大汗地和着泥,他不时地挥着胳膊蹭去额头上流淌着的汗水,他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咧着嘴跑到门框上和猪蹭痒痒那样上下磨蹭。
洋芋牡丹抬起扫地的高粱笤帚照他膀子上抽了一下,厌恶地骂道:
“年猪。”
她抬头看见在房顶上抹泥摆瓦的人手里做着活眼睛却朝她瞅着,自己先尴尬地笑了。
孙玉殿在房顶上大声笑着说:
“段瑞民啊段瑞民,你真是没出息,你媳妇的手不是现成的吗,你不会叫媳妇美美个抓上几把呀?又不是往裤裆里抓,放着现成的舒坦不会舒坦,唉,看来有空的话这事还得是我们替你来受活吧。”
张克勤笑着把一片泥抹在他脸上说:
“这要排队,你排在我后头唦。”
洋芋牡丹拎着笤帚站在厨房门上笑着回道:
“来唦,你们都来,我成哩,谁只要现在敢来,我就成哩,躲过今个天就算了。”
说着笑得靠在门框上长喘着气,充满奶水的两个***随着起伏的胸部颤动着,像是有两只小兔子就揣在她怀里总想要弹蹦出来似的,引得屋顶上一束束向她投过来的目光长了许多只小手样非要剥开她的衣服看个端详一般。
屋顶上的男人们面面相觑相互谦让着打趣着。
陈队长实在忍不住笑了,说:
“就怕你公公的长烟锅子杆杆儿不让哩。”
“就是的嘛。”
一直张着嘴站在泥锅旁笑模呵呵的段瑞民插嘴说,逗得几个人笑翻在房顶上了,稀里哗啦的瓦片打落了一地。
段大脑袋从外面和好泥提了桶子进来,瞅着一堆瓦砾可惜地哇哇直叫:
“你们几个龟子,嘴上坏,手上可得留心些,一片瓦几分钱哩。”
老段是个啬皮鬼,洋芋牡丹没进段家的门时庄上人就是因为和他一碗油换不来一碗水才很少来往的,不过这两年变了,看不出来他太过吝啬了,当然这几年人家谁也没穷到非要上他家借东西不成。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暗里鼓捣买卖投机倒把,尽结识些不怎么靠谱的江湖人,庄上人对他存了戒心。
日子过得真快,段家房皮子上的泥才晾干,杨柳树上的叶子就长得镖头子样大了,夏天和煦的风漫过原野从豁岘里吹过来,村街两边苍翠的杨柳徐徐摆荡如同一把把大蒲扇轻轻摇动,戴胜鸟从田野里飞到农家门口的树上朝着远远的豁岘口上叫着了望着。
针头线脑纽扣子,丝线颜色糖豆子……
秦安的货郎子在婆娘娃娃们站在门口企盼已久的眼神里,吆喝着那永远都不换个新鲜词儿的口歌子,被拥搡着挤进段家的院子里。货郎子一来首先就是把他的两个“百宝箱子”挑进段家的院子放下来,然后,婆娘娃娃们争着抢着从家里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鸡蛋、白面、零钱、皮子、猪鬃、干柴胡根、青艽根、麻黄和大黄……围着他换零花线,丝线,头绳,发卡,糖豆子……谁都弄不清楚,货郎子那两个神秘的箱子里咋就会应有尽有,从他来大营村到离开时林林总总地还那么多花样玩意儿,一点儿都看不出少了一把丝线,还是少了半盒子糖豆,倒是多了不少东西。前后两个箱子摞在了一头,另一头是一捆皮子上摞着鼓鼓囊囊的两个面袋子。看着他软溜软溜节奏明快地挑着担子走出街口,不由得打心眼里让人佩服他们细瘦细瘦的一根扁担和清瘦清瘦的体格所具有的那种坚韧和对生活的执着。
货郎子一来,端午节就到。
家家买了花线,按风俗各家至少要到三家换不同颜色的丝线或棉线,股成绳系在娃们的手腕脚腕里,甚至脖颈上,戴到七月七才能解下来扔到房顶上让喜鹊叼去给牛郎和织女搭鹊桥。端午节前女人们还要把做荷包用的艾和香草准备好了,等货郎子一来,买了丝线再赶做荷包。段家就不一样了,原先做投机倒把的段大脑袋终于等到了人们都承认的新头衔——生意人,于是他会让老婆早早地把艾草采摘好,喷好雄黄酒,利用阴天下雨和农闲的时间,做上一大堆的荷包,货郎子一到,便会顺便挑到附近各村各户去叫卖。货郎子晚上就在段家里歇脚,回去时把段大脑袋收来的羊皮子收走。段家有钱,比村上一般人家手头都宽裕好多。每次逢集洋芋牡丹都会去集市上逛个三两小时,买一些布头袜子什么的,遇到川里来卖衣服的贩子,她还会像公公那样毫不留情地和他们猛砍价钱。衣服贩子们大都是些青年人,为能多听洋芋牡丹说会子话,多看她和自己开一会子玩笑,大都心甘情愿地赔着本卖给她一件两件的好衣裳。从她频频换穿的衣裳款式和颜色上就可以看出她比其他妇女们手头宽展。这让罗正林家的女儿罗巧霞心里痛苦不堪。罗巧霞每看到洋芋牡丹穿新衣裳,准保躲得远远地一边踢着树,要么踢着墙,一边指桑骂槐。她越是这样,洋芋牡丹每次换上新衣裳时就越是要站在大门口等她出来,笑着客气地问上一句,也不等她回答什么又转身进院去了。罗巧霞真是黔驴技穷了,就冲着树和墙一顿猛踢,人家看到她踢墙踢树,不用问都知道她一定是看到洋芋牡丹又穿了新衣裳。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喜欢洋芋牡丹,讨厌罗巧霞。罗家的亲戚经常当着人家的面毫不隐晦地也这么说哩。罗正林心里明得镜儿似的,无论怎么数落女儿,女儿就是一副歪脖子杏树,没法子扭的劲儿,把头拧到一边不愿听。
洋芋牡丹给娃办满月那天,罗巧霞去段家了,端着一碗他妈妈郑月娥酿的莜麦甜醅子。她就是想看看他爹去段家喝茶回来说的太像洋芋牡丹的胖娃子,她知道洋芋牡丹生的娃不是段瑞民的,郑月娥晚饭后和她家来陪着纳鞋底说闲话的女人们老是说起段家的家事,她听多了。罗巧霞的舅妈罗贵瑶说她算来罗巧霞心里本来想做段瑞民的老婆哩,洋芋牡丹给抢了先,村上人经常说她长大了嫁给段瑞民人家都不稀得要,这话让她捡了个环针认了个针(真),罗正林听到这话,到大舅子家去骂了一个上午,弄得郑稀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