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0
|本章字节:7502字
洋芋牡丹也觉得罗爱会很奇怪不过又觉得心里有数似的,她想到了罗爱会的用意,只是觉得他们很不合适,至少眼下是看不出来任何契机,再说她早已打定主意把他当个弟弟对待了,说真的她的内心深处是很感激很尊重很喜爱这个乐观实在的小伙子的,但她更知道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面对现实才能往前走,往往越是这样越是有可能歪打正着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哩,不过对于她和罗爱会的感情她只能认为自己该把他当个很亲很爱的弟弟看待了,虽说她很明白只有这个小伙子对她有着一腔真诚的情谊,村子里的小伙子们都对她有意思,可谁也没有像罗爱会这样动真情的,更谈不上阳光健康的人品了,昨晚上在大门口她就看到罗爱会,罗爱会就匆匆忙忙地告诉她说:
“洋芋牡丹,我要当铁路工人去了,我在城里住好了一定要把你引着跑哩,你给我说句靠谱的话成不成唦?”
她被他红着脸一本正经的问话弄闷头了,随口说:
“那你先去城里住好了再说唦,现在说也是白说。”
说完就笑着进院子了。她知道婆婆很敏感,表面上很大度的样子,其实无论哪一个小伙子跟她说话,婆婆总会留着一只耳朵偷听着哩,就怕她跟人家跑了,因为婆婆从公公嘴里听得出来,段瑞民好像不中,就担心媳妇子再怀上哪个的野种。洋芋牡丹吃过冷亏,心里有数,她有自己的打算,她非常清楚自己必须要有本事,才能自己对自己的幸福说了算数。
裁缝铺子里的女娃子个个都自己出门做生意挣大钱,都说自己的婚姻自己说了算,她们所拥有的这些优越条件令她羡慕不已。她早都想学做裁缝了,裁缝铺子里的活多,她得空就去和她们聊天,帮她们打打下手。这大雪天的人都闲着,做午饭还有点儿早,她去厨房里洗了一把脸,又到公公屋里说了一声,就去街口铺子里找廖晓红去了。
马占武和段大脑袋是老交情,两个人打了半辈子交道。马占武到段家来不坐炕头,只把凳子搬到炕头的炉子跟前坐下来喝几盅子茶,聊些生意上的事情就走了,可这一天他来没急着走,也没只聊生意上的事情,他把两只手伸到肚子前面做了个很是夸张的比画,他是用这种方式问段大脑袋:儿媳妇怀上了没有?
段大脑袋叹息了一声,说:
“怀上了,怀上了个屁。”
马占武把头往段大脑袋跟前凑了凑,诡谲地问:
“牛胆米没起大作用?”
这人说话从来没个正经,他说笑着还做着鬼鬼祟祟的鬼脸。
段大脑袋给他倒上茶,也把头凑过去神秘地轻声问:
“你的牛胆里是不是还有啥东西没加上呀?”
马占武扑哧一下乐了,说:
“再加就要加牛屎了,该加的都加了。”
“你们经常吃牛羊肉,杀牛杀得多,给我弄两个好的牛胆,我给你一张好羔子皮做马甲。”
“成。”
“马家爸来了?快喝茶。”
洋芋牡丹到铺子门口叫了半天,天冷,女娃们都在睡懒觉,只好又踅了回来。
马占武打量着洋芋牡丹刚才跑路热得红扑扑的圆脸蛋玩笑说:
“老段福气太大了,这么好的女娃子白瞎了,应该嫁给大干部去享大福才对。”
“大干部咋咧?有啥了不起嘛。”
洋芋赶紧替公公圆场。
“哎,大干部有钱,我那搭的大买卖人钱多得用不上哩。”
“马家爸,我稀罕挣了钱像电视上那些帮助穷人的人。你说的你们那搭的那些买卖人不管有多少钱,舍不得帮助人,都是个粪牛儿,只知道拼命敛财,恨不得把天底下人的钱都积攒到他们家里去,谁活着都是吃两碗碗饭,肚子都一样大,装着一样的肠肠肚肚子,床再大,睡下来都压着差不多大一坨坨,睡着了都和死人没两样。我看呀,挣钱愿意救济穷人的人才是真富汉,他有德,来生还会富的;把钱烂在仓库里银行里的有钱人,缺德,来生鬼都不会舍得下蛋给他用。”
洋芋牡丹说着自个先笑上了。
“你这话粗粗听起来没道理,细细琢磨还真是个话。你娃呀,真个是应该嫁到城里去,学着在城里挣大钱,我看你有本事哩。你敢到城里去不?”
“我是到梅妈妈家电视上看的《济公活佛》里说的话,啊,你说去城里呀?去城里有啥害怕哩,死活无非就是一茬粮食拔掉换一茬新,一个样子变了一个样样子,怕个啥哩么。城里的女人也吃粮食也拉屎,我去了她们的地面上无非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多了一个上厕所的人,更是多了一个干活的人,有啥稀奇的哩。”
“人家城里女人说话可讲究着哩。”
“哈哈,马家爸是觉得我说话比城里人粗对吧?我说话不讲究对吧?说得清楚,说得让人得劲,听着实成,才叫讲究哩,城里女人骂人更难听,我从电视里看了个城里女人,嘴上说得比你们回回花儿里唱得还甜,计较起来那才没一点儿人情味哩,不但骂人骂得难听,还往死里噎人哩,真个是嘴像个蜜饽饽,心像个蛆窝窝。”
“啊呀,我算是领教你了,你要是没有这张嘴,唐明皇都会拿杨贵妃跟你老公公来换你哩。”
“杨玉环没嘴吗?她比我命苦,就是因为没有我这张吃洋芋吃苦菜的嘴,她的嘴叫荔枝给黏住了,是甜死的。”
段大脑袋实在憋不住了,把一口旱烟吐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疼爱地说:
“我的宝贝狗娃,一天把个人惹得往死里笑着不成。”
马占武手里端着一盅儿滚烫的茶,刚搁在嘴边上要喝,被洋芋牡丹一逗,烫得直咬嘴唇,站起来要走:
“哎呀,我羡慕老段啊,我的大后人要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子,我天天给他们两个端洗脚水都笑着哩。好了,我要回去看铺子了,我今儿个来就是想给你说个事儿,听说罗正林家里存着不少好皮子哩,不知道他为啥没卖给你,是不是想找机会自己出去倒腾好价钱里,你找机会给咱们套套话,试探试探,他挖出来的银子卖给我的还不到三分之一,我出的价钱已经够高了,不知道他为啥再也不卖给我了。”
段大脑袋说:
“好,他一会儿就来,天天来喝茶,今儿个这会子了还没来,午饭前准来,我好好儿问他一下。娃,你送送你马家爸。”
马占武客气不让送,洋芋牡丹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罗正林果然来喝茶了,马占武和洋芋牡丹在大门口遇到他正准备到段家来。罗正林和马占武打着招呼。罗巧霞就站在段家大门口的大榆树旁,一只手插在衣服兜里,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喂着炒豌豆,咯咯楞楞地嚼着,眼珠子在眼眶眶里滴溜溜打转转,睥睨地往洋芋牡丹穿的咖啡色条绒罩衣上打量了几下,嘴里不屑地悄声骂了句:
“耍家子,穿这么洋气勾引谁呀?”
洋芋牡丹听到了,她从来不跟她计较,谁知她没完没了,洋芋牡丹终于忍无可忍了,当着罗正林的面,笑着说:
“罗家爸,你也听到了,也听说过你女儿见我一次就骂我一次的话了,村上人都知道,你说叫我还咋忍哩?”
谁知罗巧霞很不以为然地转身要走,临走时嘴里又骂骂咧咧:
“切,跟人婆。”
说着快步往家里走,洋芋牡丹直觉得一股热气忽一下窜上了脑门,撵上去一把将她拽了一大圈,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在她脸上一顿狂扇,直扇得罗巧霞满眼金星飞溅,一脸的霞光灿烂,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罗正林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罗巧霞被洋芋牡丹突如其来的暴烈劲儿吓傻了,想跑洋芋牡丹有力的手又拽住她不放,非要让她保证往后再也不骂她了,她看到她爹站在段家的门口也绷着脸瞪着她,任凭事态愈演愈烈也不过来劝解,为了避免继续挨揍,只好赶紧给洋芋牡丹下话讨饶,连说:
“求你了,姑奶奶,求你了……我不是人,再也不敢了……”
人堆里就是这样,有一种人就以为自己是癞皮狗,总想欺负老实人,你给他脸他不要,还会变本加厉,人家痛打癞皮狗时,他才觉得自己倒是一个狗都不如的人了,跪地求饶不说,还不得不搭上一大堆自贬人格的矮话可怜兮兮地赔不是,生怕人家还不肯饶过,乃至最后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叫了几声亲爹亲娘,临了还是没能逃过一顿狠揍。你说这种人要是出现在男人堆里还不怎么新鲜,如果是出现在女人堆里,那可就稀罕了。像罗巧霞这种人,她爹妈都常常咒骂说是世上绝有的缺物。
梅雪娇从院子里跑出来把罗巧霞连推带搡地弄到了罗家去。
洋芋牡丹气愤地骂道:
“养女不教不如猪,没完没了喙人家圈门,迟早会被人卖掉的。”
洋芋牡丹真的发怒了,她再怒也是洋芋,人们照样喜欢她,照样亲昵地叫她洋芋牡丹。
罗正林也骂女儿是死货,劝洋芋牡丹:
“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下次再听到她骂你,你就把牙都给打掉,把她的嘴撕到耳岔门里去,看她还骂不骂人。”
街上出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了,但都没有看到,罗巧霞被梅雪娇已经劝回家了,罗正林也钻进段家的门里喝茶去了。洋芋牡丹心里憋得难受,梅雪娇就以教她剪一种婴儿穿的肚兜样子为借口把她拉进宋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