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借头(1)

作者:曹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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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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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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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952字

齐子升一听,惊愣啦。狱舍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外面街头上的老风在黑夜里呼呼吹刮的声音;只有破旧的长春府衙房檐上的铁马被风吹动的摇摆声和夜雨滴落在狱石上的沉闷的“吧哒吧哒”声。


许久许久,突然齐子升“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李大人,你何必跟小人来这一套!也不用拿这个开玩笑。我已是你的在押死囚,要杀要砍,早已是你随时随意而为之事,何必还谈什么借与不借?我的命早已攥在你手心……”


他笑够了,却见对方沉默着不言语。


一会儿,就听李金镛说:“齐掌柜,此言差矣。其实你说的也对。要杀你,不是早就下手了吗?而如今老爷要用你的头,去为国争气,镇镇洋人,扬我大清之威。”


“哦!此话怎讲?”


于是,李金镛告诉他,如今大清北界的俄人已越过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到处砍杀中国边民,还在漠河一带偷着开矿采金。此次他要前去上任,想带着齐子升,并给他穿上朝廷七品官的官服。并在有俄人参加的宴会上,故意让齐子升碰掉一只酒杯,然后拖出去砍下他的头,并言明大清纪威严明,以杀杀俄人欺我之傲气。李金镛全盘托出自己的打算后,默默看着对方。李金镛说:“所以借齐掌柜之头,你也是死而有功,功在为国为民哪!但……”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一下,说道:“不过齐掌柜,你如不同意,我不会强而为之!”李金镛说完,在案子上倒出两杯酒,一杯举给齐子升,说:“喝了它。然后你先想想,明天再告诉我也不迟。”


说完,李金镛告别齐子升,退出狱舍。临走又交代狱卒:“齐掌柜何时想见,立刻通知我。”


齐发是每隔十来天就去看望爹一次。


这天,他准备好吃食正准备去府衙,就见徐仁匆匆地走进来,说:“大柜,你知道不?”


“怎么啦?”


“集上又出现一种积德泉!”


“什么样的?”


徐仁大喊一声:“抬进来。”只见两个小打抬进一篓子老酒,放在大柜的桌子上。徐仁说:“昨天我上东天街酒局收账,回来路过东马市,就见有人在卖这种酒,推了整整一车子!于是我叫小打偷偷买了一篓。”


“知道是哪家烧锅酿的吗?”


“我已派人去打听了,还没回话呢。”


齐发伸手揭开酒篓子上的一张浸油厚纸,一股酒味儿扑鼻而来。齐发用勺子吊出一下子,递给徐仁,“兄弟你尝尝,品味是咋样吧!”


徐仁接过提漏,举到唇边。“吱”地斟了一口,吧哒吧哒嘴说:“酒味挺大,水味儿也挺正,可口感不够。说明烧制技艺不行。”


徐仁的这一举一动,还是与当年老一辈一模一样。


齐发说:“你是说,这水是咱的?”


徐仁:“有点像啊。”


“像不行。是不是?”


徐仁又喝了一口,肯定地说:“是!是咱积德泉的水。”


“这就怪了!”齐发说,“难道有人把咱的泉子的水倒动出去,开烧锅造酒?”


徐仁说:“这样下去,等于完全败坏了咱积德泉的名誉。不查出不行,不堵住他们的路子也不行。”


这时,放出去查访的人回来了。原来,这酒是胡家窝棚的胡家烧锅酿的。可是让齐发和徐仁感到奇怪的是,他们这水是怎么引过去的呢?后来又查又访,徐仁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这胡家窝棚离积德泉一里多地远,就是今天的二道沟一带。胡家哥俩,老二的一个儿子娶了杏花妹妹杏美的三姑娘为妻。这三姑娘心灵手巧,人称“胡三姐”,从小聪明,就是不往正道上使。按理说她从大姨姐那儿论,和徐仁之父不远,是不薄的亲戚,可她一心巴火地想歪道。她把积德泉地下的“水线”位置透露给了丈夫胡二,于是,这胡二找人开岩打井,你还别说,一下子打在了积德泉的一条水线上。


有了这水,开烧锅吧。


胡家烧锅借着积德泉的名望,这买卖可干大发了;一些个外埠老客甚至把胡家烧锅当成了积德泉分号,齐发的烧锅能不受损害吗?


这个事,齐发和徐仁商量,一定从根上解决问题。这一日,他们跟着胡家烧锅卖酒返回的大车,直接进了胡家院子。一看积德泉的大柜二柜来了,这胡家兄弟也明白是咋回事啦。他们很客气地说:“到屋!到屋到屋。”


齐发说:“胡家掌柜,你们这么干,也太不仗义了吧……”


胡大说:“你说谁不仗义?”


胡二说:“你说话放规矩点!”


哥俩都挺横,一副要打斗的架式。


这胡家二兄弟,在二道沟一带也算个“人物”,从前就是地头蛇,办事讲究个以硬对黑,不是讲理的主。


胡大说:“是用了你们的‘水线’,这一点不假。不过咱话又说回来了,这地底下的水光姓齐,就不行姓别的?”


齐发说:“人办事说话要光明正大。你打井打在同一条水线上,这也未尝不可!不过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哇?”


胡大说:“什么先来后到?你乐意咋地就咋地。有能耐你告去,让长春府大狱把我押去!”


胡二幸灾乐祸地叨咕:“哼,说不上狱里关着谁押着谁呢?”


齐发说:“你们也太黑了!”


胡二说:“黑你们又能怎样?”


徐仁说:“可你们,酒的技艺不行,还打着积德泉的旗号,这不是麻子不麻子——坑人吗?”


胡大说:“你们齐家钱挣大了,你吃肉也得让俺们喝点汤吧!”


完全一副不说理的样子。


没办法,告吧。齐发一纸状子把胡家兄弟告上了长春府衙。可由于是地号、“水线”之争,官府视为民间纠纷,也是一直压着不办,开庭之日一拖再拖。


这天下晌,狱头给田大人捎话,说齐子升想见一见李金镛大人,田成赶紧向府衙过了话。


再说齐子升,那天李金镛离开之后,他经过反复思虑,他想通了。


他觉得,人生早晚会有一死,早死早清静,早死早托生。再说,他这次的死,有所不同,这是“为国捐躯”,虽然人家李大人没那么说,但他听出来了;而且,过了这个村没那个甸啦,弄不好这个“死”的功劳让别人抢了去,他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也是人家李大人看上了咱,这才选了咱。不然长春大狱中那么多死囚犯李大人咋没选别人呢。


思来想去,他决定跟随李大人北上赴死。


可是,他有两个请求,要跟李大人面谈。


按照约定,李金镛又是在深夜人静之时来到了府衙大狱。


这次他来,还带上一提盒酒菜,他们像老哥俩一样,来个面对面相视而坐。


酒过三巡,菜下五味,齐子升打了个唉声,爽快地说:“李大人,我想通了。”


“真通了?”


“通了。我决定和你一齐北上,毅然赴死。”


“好!那我再敬你一怀。”


齐子升喝下去,又说:“不过李大人,我有个心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一定要说……”


“那么好吧。”于是齐子升说,“我这次提出的愿望,也是一个要死之人的肺腑之言哪!我觉得,此次赴死,能否先不对我儿子和家人明说?”


“你的意思?”


“就说俺是刑满释放,被李大人保出,一齐去北方公办……”


“说下去。”


“这样,一是不使儿女们伤心难过,也便能一心一意地开烧锅,为咱关东父老烧制这出名的积德泉老酒!”


“其二呢?”


“这其二吗,也让我和家人,烧锅的名声在地面上好听。不至于说我是被朝廷处死之人吧!”


“嗯……”李金镛想了想,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又说,“不过齐掌柜,你此举赴死,本是为国捐躯的大义之为呀!也是应该让后人知晓。”


齐子升说:“我算什么,您李大人敢于只身奔赴漠北,收复失地,和俄国人较量对抗,这乃是我齐某所终生不忘的!能和你一块前往,也属齐家三生有幸!”


“齐掌柜,快别说啦!”李金镛似有所感动,他说,“不过,你的大义赴死,我定要昭示后人的!”


齐子升道:“我也是要告诉后人。但一切要等事成之后!”


李金镛说:“就这样定啦。不知齐掌柜还有何吩咐?”


“不敢当!不敢哪!”齐子升想想说,“在下对烧锅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哦?”李金镛说,“现如今宽城子这一带商埠已开,你的老烧锅也越发出名了,后代也都擅长经营,你就不必多加挂牵了吧。”


“不完全如此。”齐子升说,“前几天儿子来,说有胡家窝棚的两兄弟强占‘水线’偷盗积德泉名誉卖酒,我儿已将此告到府衙,可现今没个说法。此事大人如不能匡扶正义,今后地面上还有什么安宁可言?”


李金镛说:“果有其事?”


齐子升说:“在下不敢胡言。”


“好,我访听一下。”李金镛说,“事情一旦有如你所言,我一定严加查办。”


当年,我国北方东北的淘金热潮在几年之中越来越涌动起来。特别是一到深冬的大年之后,那些要往北去的人就张罗起来……


“走吧,到漠河去吧。那儿伸一下脚趾头就能踩上一块金块!”


“走路绊个跟头,一看是金疙瘩!”


尽是这样的传闻。


那时在长春一带的四周,也集聚着不少农户,都是从四面八方来的闯关东的中原之人。由于土地荒原越开越少,做买卖又没有本钱,于是这样的消息把那些缺少土地的人馋得嚎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