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彦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4
|本章字节:10714字
江云天将近午夜的时候从省城赶到了古岚。
他并没有惊动县委,而是随便找了个旅店住下。住下以后他给陈少峰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把洛霞从睡梦里叫醒,让她明天一早通知程、张二位副书记,请他们明天上午火速赶往古岚。打完电话以后他没有立即入睡,而是来到旅馆的值班室,他想找人聊聊。值班室里,两个年轻的保安正在下棋,江云天进去的时候,胖保安的棋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瘦保安高兴地把手里的棋子故意弄得“叭叭”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缴枪吧!棋输了子儿还在,又没有搬你家的房子和地,你怕什么?”
胖保安伸出手央求道:“悔一步,悔一步……”
瘦保安按住棋子断然说:“不行不行!悔棋算什么本事?”
江云天走过去饶有兴致地观棋。
“没有关系嘛,不要悔棋,走走看。”江云天劝那胖保安。
“不行啊!他的跨角马上来了!”胖保安说。
“你这样走看怎么样?”江云天替那胖保安走了两步棋,结果是棋局形势大变,一局败棋最终成为和棋。
“你还真有两下子!”胖保安高兴地说。
“马马虎虎吧!”江云天说。
瘦保安有些不服。“敢不敢来一盘?”他向江云天挑战。
“这有什么敢不敢?你讲话,棋输了子儿还在嘛!”江云天说。
“不许悔棋!”瘦保安说。
“好!就依你!摆棋吧。”江云天说。
于是,红先黑后,鏖战开始。可惜那瘦保安不是江云天的对手,没有多长时间他便一败涂地。瘦保安仍然不服要与江云天再来一盘。江云天说:“算了吧,时间不早了。”
瘦保安说:“离天亮还早着呢,这一盘再输了,我拜你为师!”
于是,棋盘重新摆好。江云天说:“我拿掉一个车吧。”说着,他从自己的棋盘一角拿掉一个车,然后他跳马。
江云天对棋道颇有研究,他曾在国务院办公厅职工象棋擂台赛中拿过亚军。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瘦保安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虽然江云天让了他一车,但瘦保安仍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久老将便被逼得走投无路,瘦保安只好认输,连声地叫江云天师傅。一胖一瘦两个保安又递烟又敬茶,说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收起棋盘,他们开始闲聊。
胖保安说:“这位师傅,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瘦保安说:“对呀!面熟得很,师傅贵姓啊?从哪里来呀?”
江云天说:“免贵姓江,从省城来。听说你们这里的工人闹事,是真的吗?”
胖保安说:“是啊!那天下午,人们把县委大院都挤满了,公安局还抓了不少人。”
瘦保安说:“那是被当官的逼的,官逼民反!他们不给老百姓活路,还不能问问他们?问问就是闹事?问问就给抓起来?这叫什么道理啊?”
胖保安说:“你嘴上就是没有把门的,不怕把你也抓起来?”
瘦保安说:“我怕他个球!抓起来更好,有了吃饭的地方。”
江云天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瘦保安说:“江师傅,你是外地人,我也不怕你去报告。他们打人抓人我就看着不公!不瞒你说,我的表姐就在纱厂上班,那天下午,当头的突然召集工人开会,会上当头的宣布说要进行企业改制,他们说企业改制就是要把企业卖给资本家。工人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站起来问他这是哪家的政策?头头说这是市委的政策县委的政策,有谁不服气可以找县委找市委。结果第二天上午纱厂有几个胆大的就到县委找头头问个究竟,我的表姐也跟着去了。半路上碰到水泵厂的几个工人,他们一起找到县委书记严寒江师傅,你听这名字,他老子妈也不知道咋给起的,叫个什么不行非叫个他妈的严寒,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胖保安不满地说:“你扯到哪儿去了?”
瘦保安说:“你管我扯哪儿去?我跟江师傅说又没跟你说。结果你猜怎么着?严寒不但不给解释,还当场叫来公安局把水泵厂的一个叫常遇春的师傅铐起来押走了。当天下午,两个厂一些工人一起到县委要人。古岚屁股大个地方,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许多人跑到县委去打探消息,我也去了。严寒躲着不露面,只看见老县长站在台阶上挥着手说话。人多,听不见老县长说什么。没想到突然间就来了许多警察,他们不由分说抡起皮带就朝人们头上打。当时,我躲在县委的车库我的伙计那边看得真真切切。有几个工人和他们招架了几下就被当场铐起来。老县长让他们把人放掉,正在这时候严寒出来了,他不让放还下令把人带走。老县长没办法跺着脚走了。这他妈是什么世道?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胖保安说:“江师傅,严寒可不是一般人,听说市里他有大后台呢!”
江云天问他:“那天你去了没有?”
胖保安说:“咋没去?我头上还挨了一皮带扣呢!不信你看,疙瘩到今天还没有下去。”说着,他把头递过来。江云天摸了摸,果然在后脑勺上有个疙瘩。
“简直是无法无天!”江云天愤愤地说,“被抓的人放了没有?”
胖保安说:“没有听说放人。”
他们提供的情况对江云天来说非常重要,这至少说明不是工人闹事。事情发生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他还需要进行深入地调查了解。如果诚如两位保安所说,那么,县委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所采取的做法显然是极端错误的,这不能不使江云天感到愤怒。
“谢谢你们提供的情况。”江云天站起身来和两位保安告辞。
江云天回到客房和衣躺在床上只迷迷糊糊睡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就听见耳边有人叫他,他知道这是司机小周,因为他吩咐过让他五点半以前叫醒他。
江云天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一番,就和小周走出旅馆,他对古岚还不熟悉,因此他要在这座宁康辖区内最大的县城里走一走。
年轻的司机小周对古岚很熟,他边走边给江云天指点路径。他们来到早市,这里早早地就忙碌起来。人们正忙着支起买卖摊子,早点小吃,蔬菜瓜果,百货鞋帽一应俱全。
江云天对小周说:“小周啊,我们就在这里吃点饭吧。”
小周说:“这怎么行啊?这里不卫生。”
江云天笑笑说:“大家能吃,我们为什么不能吃?我们就吃老豆腐油条?”
小周说:“行!我是害怕江书记不习惯。”
他们两人坐在一张矮桌旁,江云天说:“掌柜的,来两碗老豆腐,一斤油条。”
天还早,吃早点的人还不多。年轻掌柜很快把两碗老豆腐和油条送到他们面前。
“生意好吗?”江云天问那年轻掌柜。
“你看,卖的比买的人还多,生意能好到哪里去呀?”掌柜说。
“老早就干这行吗?”江云天又问。
“哪里呀,刚干。厂里效益不好,发不了工资。上有老下有小,不干不行呀!”掌柜说。
“在哪儿上班啊?”
“齿轮厂。”
“县里不是要搞企业改制吗?”
“哼!那是挂羊头卖狗肉,骗人的!他们哪里肯撒手啊!卖了企业头头往哪里去?他们吃谁喝谁?你别看齿轮厂不景气,头头们出出进进哪一个屁股后面不冒烟儿呢?这叫穷庙富方丈,倒霉的是和尚。”
“你真会说笑话,再来两碗,我听说县里决心大着呢!”
年轻掌柜给他们盛好老豆腐,干脆坐在他们的对面。
“你别听他们狗戴嚼子胡勒,企业改制是那种做法吗?突然袭击,搞得人晕头转向糊里糊涂,连个条条框框都没有。俺婆姨娘家是石塔的,前几天我跟她回了一趟娘家,你看人家是咋搞的?政策细得像头发丝儿,一条一款都是为老百姓着想。人们能不积极吗?我小舅子是化肥厂的厂长,他们厂没有列入企业改制的范围,他的意见可大了。古岚行吗?我看他们压根儿就不想那样干!噢!来了!好,你们两位慢慢吃……”
来了生意,年轻掌柜忙去招呼。
江云天和司机小周吃罢了早点,街上的人也逐渐多起来。江云天问小周:“你知道水泵厂在什么地方?”
小周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咱们问问。”
水泵厂的厂门修的很有气势,是那种仿古式的门楼。还不到上班时间,大门紧闭着。江云天和小周从侧门进去来到传达室。传达室里有三四个人聚在一起不知谈论什么,一见来了生人就停下来。其中一个粗壮的汉子问:“你们找谁?”
江云天说:“找谁都行,我们想打听点事。”
那人说:“你们打听什么事啊?该不是煽动工人罢工的吧?”
大家发出一阵笑声。
江云天说:“这位师傅真会开玩笑,好好的工厂罢哪门子工啊?我们是来搞市场调查的。”
那人说:“工人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们还有闲工夫搞什么市场调查,要调查就调查调查公安局为什么平白无故抓人吧!”
江云天说:“公安局怎么会随便抓人?你不要瞎说!”
“瞎说?看你也不是本地人,问问古岚的老百姓谁不知道?公安局就是县衙门的狗腿子,动不动就给人戴铐子。这不,昨天又抓了两个,说是煽动工人罢工。到底谁煽动啊?我看纯粹是当头的煽动……”
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汉过来把那汉子拉到一边说:“行了行了,大虎子,我看早晚你也得栽进去,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那个叫大虎子的汉子说:“我就是他妈的看不惯!”
那老汉返回来对江云天说:“同志啊,你们走吧,要搞调查到别的地方去吧,这几天厂里没有人。”
老汉的话音还没落地,厂门外就传来警笛声,紧接着就是警车刹车的声响。江云天和小周走出传达室,正遇上刚才他们问路的那位黑大个,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个穿警服的人。
黑大个拦住江云天。“站住!我们又见面了!”他把手叉在腰上问江云天,“你们到水泵厂干什么来了?”
司机小周挡住江云天对黑大个说:“狗咬耗子,你管得有点宽了!”
黑大个不由分说冷不防把小周一把撅了个趔趄,他说:“看你也是个跟班的,站一边去!”
小周站定说:“大家看清了,日后做个见证,是他先动手!小子,再来一下试试!”
黑大个说:“呀呵!你倒硬起来了,不老实我把你铐上!”
小周毫不示弱:“你敢!”
黑大个挥挥手说:“来呀,把他铐上!”
后面一个穿警服的从腰上摘下一个明晃晃的手铐。
“慢!”江云天把小周拉到身边,“请问他犯了那条法律?动辄铐人,谁给你的权力?”
黑大个嚷道:“他扰乱社会治安,就该铐起来!”
江云天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扰乱社会治安?他聚众闹事了呢还是打架斗殴了?我倒是看见刚才你先动手差点把他推倒,知道这是侵犯人权吗?”
黑大个显然有些理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一圈。那个叫大虎子的汉子挤过来对黑大个说:“有理说呀!你们就敢欺负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工人!”
黑大个老羞成怒,他冲江云天吼道:“说!你们来水泵厂干什么?”
江云天说:“我到水泵厂干什么,需要事先向你汇报吗?”
黑大个说:“我看你是想挑动工人闹事!跟我们走一趟!”
小周抢到江云天前面挥着手说:“狗胆包天!你们知道他是谁?”
江云天拦住小周说:“好哇!我倒要见识见识!”
江云天走向大门外的警车,人们赶紧为他让路。他听见身后有人说:“刘队,这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别抓错人呀!”
黑大个说:“在哪儿见过?我刚才在街上见过!是神是鬼带回去再说!”
江云天和他的司机小周被推上警车,警车顿时警笛嘶鸣,飞也似的向古岚县公安局驶去……
宁康市委副书记程普和张克勤乘一辆车火速赶往古岚。
他们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市委办副主任洛霞的电话,匆匆吃一口饭,随即赶到市委碰头。虽然江云天没有说让他们火速赶往古岚的原因,但他们都认定古岚一定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情,否则江云天也不会十万火急通知他们立即前往。
他们的车开进古岚县委大院的时间是八点四十几分,没有经人通报程普和张克勤就直奔县委书记严寒的办公室。严寒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张克勤没有敲门就径直闯了进去。办公室里,严寒正与两个人谈话,听到开门声严寒很生气。他正要发作,抬头一看,进来的是竟是市委两个顶头上司,这使他不禁大吃一惊。
“啊呀!是程书记和张书记,”严寒惊愣了片刻之后马上站起来迎接,“不知道两位领导要来,快请坐!”他走过来热情地与两位副书记握手让座。
他们俩没有坐。
程普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一副茶色的眼镜,另一个很瘦弱好像有病的样子,他没有太在意。
“江书记呢?”程普问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