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声来了，树木吐出新叶，路边的花儿含苞待放。白茹走在马路上，感叹时光如梭，半年时间就这么快过去了。她走进办公室还没坐下来，王叔来上班，她喜出外望，帮助王叔擦桌椅。“王叔，骨头是最不好长的，多休息些天嘛，干吗急着来上班啊？”

“我已休息大半年了，现在也好全了，上班人多日子好打发，我一个老头子在家真难过。再说，我这个信贷内勤还是到位的好，这办公室少不了人哩。”

“王叔，您要是想跑企业就给您调整，我想大家在一起共事最主要的是工作开心，干得愉快。”

“白茹，千万别换了。自撞伤以来我想通了许多事，这人活着都得讲良心。”

林志超听着王叔说的话，在心里说：“完了，这个老顽固怎么也想通了。一个个都能想开了，和白茹达成统一战线，我就难办了。”他有些不甘心。

这一天信贷办公室的四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议论着同一个话题。王叔无比伤感地说：“看来我是老了，老糊涂了，就想不明白：国有企业都垮台了，那工人生活怎么办？都去喝西北风啊？工厂就是工人的命根子，怎么说垮就垮了呢？”

“这改革嘛就是改除旧的，发展新的东西。原来计划经济已不适应现在这个时代发展了，要实行市场经济。”

“罗汉，你说市场经济是什么玩意儿啊？我不懂。”

“就是把国有企业投入市场，让他们在市场上自谋出路。这不，我们市两个最具实力的油泵厂和丝织厂就不行了，原来国家批计划，现在自己找销路，产品积压卖不出去，原材料进不回来，工厂不停工咋的？”罗汉正言道。

林志超向来就认为他的见解比他们高人一等：“没听邓小平同志说的一句话吗：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怎么富？就是凭实力凭本事在市场上去闯。南方深圳就是改革开放搞活的一个典型，我的好多战友凭一技之长在深圳成了万元户。”

“万元户？他们一个月拿多少工资？”夏逸杰吃惊地问道。

“说出来让你几日几夜睡不着觉。”

“有那么弦乎？我要辞职到南方去。”

“就你那两把刷子也要去南方深圳？去扫厕所的资格就不够。”林志超鄙夷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笑你娘的球，老子没本事你不也一样吗？至少我还有胆量去，你呢？连这个狗胆也没有。”夏逸杰带着一种轻视的眼光说。

“你懂个球，不是我老婆阻止我去，我早就发了。”

夏逸杰立刻找到反击的机会，突然也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你们都听到了吧，一个大男人，什么事都听老婆的，太没出息了，简直丢我们男人的脸！”

林志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他们找到了笑柄，但他仍然不服气地说：“夏逸杰，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你到我这个年龄说不定还不如我。我现在有一双儿女，一家四口过得舒服着呢。你呢？媳妇是一个接一个换，如今八字还没一撇。”

“林志超，你太没水准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王叔最看不得别人揭短，他知道林志超这么一说又提起了他徒弟的伤心事，他劝了好些天才让他稍为平静了些。

罗汉接着说道：“是啊，林志超，你小子就这点德性我最看不惯。”

“好，好，好，算我没说。”林志超双手做了个合掌动作。

夏逸杰指着他说：“我警告你，以后再提给此事，我和你动真格的。”

“难道我怕你不成？嘴张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林志超从来就不服输，此时他见夏逸杰恶狠狠地说，也来了狠劲。

夏逸杰站起来两眼发红地说：“好，你小子再说试试。”

林志超也站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说吗？我怕的人还没出生呢。”

王叔又怕他们打了起来，忙站起来阻止：“好了，不说了，两人都打住，好端端的怎么又干起来了呢?你们两个人手痒痒，是不？。”

“这叫做吃饱了饭没事做撑的。老大一个爷们，说着就要动拳脚，说出去别人不笑我们内讧才怪呢，一个个还是男人吗？”罗汉不屑一顾地说，从来不参和他们的争吵。

“就是，就是。”王叔生气地说：“再想打就到院子中去打个你死我活。”

林志超听罗汉如是说，心里就矮了三分，他不能让罗汉瞧不起他。再说他也根本没必要和夏逸杰唱对台戏，因为他们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盟，性格不和话不投机。瞧他那成天抱着爱情看的样子，成了爱情呆子，一副痴情的样子，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刚毅，其实他注定就不是个男子汉。有了此种心态他一直对夏逸杰没有好言语。

夏逸杰又是一个搬砖头就怕砸了脚的人，做事总是谨小慎微且又执著，一点也不洒脱，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他又死活不放弃，两人一直以来就没有达成共同语言。

白茹进来并没有发现他们有过什么争吵，只看见夏逸杰一脸的不高兴。

罗汉走进来看见白茹还愣在那儿想心思，问：“想啥呢，这么入神？”

“夏逸杰的事。”

“他呀，痴迷不悟，简直是自作自受！他和贺丹妮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贺丹妮眼光高着呢，怎么看得起他呢？非要找漂亮的。”罗汉一下子倒出这么多话。

“平时，你们在一起多关心关心他，年轻人嘛，难免有自己的执著。”

“让他向我学习，找个丑老婆，在什么地方就放心。”

“是啊，你也不俊不帅嘛。”白茹故意说。

“我有这么难堪吗？看来，没人爱上我哦，情场没戏。”

“看看你们这男人，成天想什么呢？多少正事做不完啊？”

“是，遵命，不再想入非非。”罗汉看着白茹：“我说你这个主任是不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太宽了。”

“贫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白茹还在想夏逸杰的事。

“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管得过来吗？再说这也不是你职责范围之内的事。”

“谁说不是。”

“任命文件上有这一条吗？好像没有吧。”

“你是军人，军队有政治辅导员要做人的思想工作吧。我们地方虽然没有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思想上的困惑，需要我们去诱导解决。再说这与工作有很大的关系，这人的思想通了，他工作就有了干劲，不是很好吗。”

“你这样认为，也是难得。不过营业部这么多人，人人都有思想上的疙瘩，你都去解解得开吗？你有那么时间和精力吗？”

“没办法啊，遇事论事呗。再说不是人人都有疙瘩让我解的，这不，你不就没有吗？”

罗汉脸上露出很复杂的表情说：“谁说我没有，到时恐怕谁也解不开。”

白茹一听罗汉也有疙瘩，忙用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得了，罗汉，你要是有思想疙瘩，我从二楼跳下去。”

“真的吗？”

“真的。我想豪爽、开朗的罗汉怎么会有思想疙瘩呢？想想也不会，让他不开心的人还没有出生呢？”白茹说着笑了起来。

“你刚才不是说过吗？人人都有的。”

“那看是针对什么人，你绝对不会有，不过，你要是有的话，我就能解开。”

“真的吗？”

“真的。”

“我要是有了，恐怕这个世界就要颠覆，当心啊！”罗汉诡异地一笑：“不相信就拉勾。”

“拉什么勾啊，又不是小孩子。”

这时，林志超走进来，“拉勾，你们俩玩过家家啊，什么事要拉勾解决啊？”

“有必要告诉你吗？多管闲事。”

“其实没有什么，只不过和罗汉打了一个赌而已。”白茹解释。

罗汉看了一下手表，说：“唉哟，下班时间到了。你们接着聊，我回家去罗。”说着走了出去，还哼上小曲。

林志超也跟着罗汉走出了办公室，他在心中好不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走进白茹办公室，听听他们为什么而打赌。

这天一大早，罗汉上班径直走到白茹办公室。

“哦，你没看见这几天小报吗？我们市两家最有名的国营企业倒闭了。”罗汉递过这几天的地方日报。

“我看过。”白茹忧心地说：“这并不是件坏事，但也未毕是件好事。”她的话说得罗汉如一头雾水，不明不白。

这些天白茹从电视机上看见各种新闻都在讲经济体制的改革。那种准计划经济的时代要划上一句历史的句号，取而代之的是市场经济。人们对这个新名词似乎还是不怎么认识，现在问罗汉，他一准答案不出来。白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刚刚喘了口气，新的季风就吹来了，让她感到不舒服。她对罗汉说：“我们到那两个企业去看看。”

“人家现在乱成一锅粥，会让我们进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