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令愣怔了很久，脑海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他决定去把林雨茜找回来，可何香梅抱着军军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有儿子，还有我。不能去。何香梅说。

他说我偏要去，让何香梅让路。何香梅不肯，他只好绕弯，撒腿就跑。

刚拐过养殖厂的围墙，见到碧天晃晃悠悠的身影，他问见没见到茜茜。碧天不理他，他刻不容缓地继续朝前飞奔。

你在哪里！茜茜。快回来！他喊着。

上了公路也没有林雨茜的影子。

他望着路上过往的车辆，心又碎又痛。连忙转身回家，惟有何香梅和军军趴在桌上吃饭。夏妈妈愁眉苦脸地坐在堂屋中间。见到儿子，夏妈妈问找到雨茜了没有？

夏明令不愿回答母亲，把脸扭在一旁。夏妈妈说，是不是连雨茜的一根头发也没见着？那你回来干什么，快去找啊。

找她？是她抢了我的丈夫，还要找她回来？我说妈，你的心怎么就长歪了？向着外人说话。我们这才是一家人。她林雨茜愿意滚哪儿滚哪儿，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何香梅装腔作势、搔首弄姿，向夏明令抛媚眼，又朝夏妈妈翻白眼。夏妈妈被气得上气接不住下气。夏明令赶紧扶住她。

何香梅曾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资金，很长一段时间夏明令的生活陷入困境。想起这些往事，夏明令也气涌如山，你还配把我妈叫妈吗？你能不能不要再太自私！

夏明令一脚踢出去把一张桌子踢翻了。桌上的碟子、盘子和饭碗全扣在地上。正啃鸡爪子的军军吓得哭了起来。

夏明令吼着你再哭我把你扔出去，他又瞅着地上的碎盘子、碎碗、碎碟子，以及所泼的饭菜心头一怔，慢慢地蹲下来。

夏明令随手抓了鸡块塞进嘴里嚼着，接着捧起一捧豆腐皮狼吞虎咽。

夏妈妈颤抖着声音嘟囔你这是哪门子事。明令，你很有钱吗？像那牛肉、肥猪肉、瘦猪肉等等是多好吃的菜，就是白菜也是掏钱买的。你这不是叫浪费吗？

夏明令说妈，你的嘴巴能不能歇一歇。我不就是为了不浪费在吃嘛。人家正烦着呢。

是不是我让你烦的？烦什么呢？何香梅跺着脚，朝左跨了一步搂住军军的头，嚷嚷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2

何香梅离开家的两年多时间里，也经历了生活的风风雨雨。

每当想儿子了，她就把儿子的照片掏出来看一看。

有几次，她很想打电话问问儿子的情况，但一想到自己是赌气出来的，就忍了又忍。

又有几次，她拨通了电话，却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跟一个男人好上了。

那个男人是厂务主任。她的工作便从车间换到了办公室。

可是，她到办公室工作不到三个月，一个女人找到了她。

那个女人就是和她相好的男人的老婆。她威胁她必须马上离开她的老公。她不得不辞掉了工作。

有一段时间，她没工作，一不小心染上了赌瘾。

她住在原来一个同事的出租屋。白天那个同事上班去了，她睡觉。晚上，她出来搓麻将。

她总想赢，也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赢。开始几次麻将来赌，她是赢了，但是后来就每战每输。甚至她把身上的现金输得一干二净还不能收心。直到开口向同事借钱同事不但没有借钱给她，还不让她在她那里住了，她才彻底醒悟。

她在街头露宿了两个晚上之后，重新找了工作。

这时，她对儿子的思念日益加深，也想起其实丈夫从前对她不错，便再也无法按捺压抑在自己内心的情感，找出家里的电话拨打。

她最想知道儿子长多高了，丈夫是不是还容易发脾气。边拨电话号码，她边流泪。然而，电话已接不通。

后来，她请假返回家乡才知家里根本没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丈夫和婆婆、儿子的下落，就不辞劳累，连日搭车赶往山东。

由于路线不熟，到了荣城，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人和镇。

她本来以为自己总算回家了。只要丈夫和儿子在哪儿，她的家就在哪儿。希望全家人团团圆圆。丈夫和林雨茜结婚纯属胡闹。

我和茜茜的感情很好，请你不要拆散我们。我和你的婚姻只属于过去。你回来了也好，我们可以立刻去办离婚手续。夏明令说。

茜茜，茜茜，看你叫得多亲密。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何香梅以为自己刚才的讲述丈夫能够同情而回心转意，可他的口气令她丧气。她又得意洋洋地说这个家就是我的家。虽然小了点，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

沉默许久的夏妈妈被两人弄糊涂了。虽然她的立场永远站在儿子的一边，可她也有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毕竟何香梅和儿子已有了一个孩子。一家人若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也是好事。

只不过夏妈妈对何香梅蒙面出现，并且头一天差点把她推倒及长久不跟家人联系耿耿于怀。她说香梅，不是我说你。是你狠心。林雨茜这个姑娘就跟你不一样。要不然，明令的心怎么就靠她那边靠呢。是你对不起明令，对不起你的家。你的臭性子应该改一改。

夏明令已把碎碗、碎碟和盘子装进箩头拎去倒在荒地，泼在地上的饭菜也被他扫进铁锨倒掉了。母亲的心，他懂。可在他的心里，他跟何香梅已没有和好的希望了。

如果说从前他只觉得婚姻是把两个人拴在一起生活而已。那么，是林雨茜唤醒了他本该的爱恋之心。他已铁了心要她。

妈，我不会放弃茜茜的。夏明令说完这一句话就走。他要去维修店。在这个时候，只有工作才能使他把烦恼暂时抛开。

3

夏明令通过算帐觉得既然是维修店，要扩大维修范围才有赚头。所以，他就按照这个模式经营下去。由于他一人忙不过来，便早在几天前另请了学徒白净、英俊的阿强和又黑又瘦的阿东。

夏明令到维修店的时候，他的两个学徒分别在忙。他们喜气洋洋地问他为何不在家？他招招手，把他们两人叫到跟前来。

夏明令对阿强和阿东耳语了一番。他的意思是有需要做的活，他来做。快过年了，让他们回去过了年再来。

阿强和阿东说要留下来再多干两天，并且每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说是作为夏明令结婚的礼金。夏明令不但没有收下，每人又给他们掏了三百块的过年红包。

阿强和阿东的家就在人和。因夏明令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们拿了钱就走了。

维修店里除了几辆摩托，便全是机器之类的。望着那些机器，夏明令来了精神。他的进一步打算是把维修店改为货物专卖店。至于维修行业则改为长期上门跟踪服务。

夏明令兴奋得跳起身，开始工作。他把这里敲敲拧拧那里擦擦磨磨，有时手舞足蹈，有时摇头晃脑，全神贯注的样子就像一位琴师。

一直忙到天黑，一想到该回家了，他浑身蔫了。

他把店铺收拾了一下，回去见到何香梅抱着军军静静地坐着。坐在何香梅一旁的是沉默寡言的夏妈妈。

夏明令洗了手，直接走到锅台旁把放在锅台和案板上现成的几个菜放锅里重新炒热。

正好杨力又端来了半瓷盆米饭。夏明令便又炒了鸡蛋饭。

夏明令把炒好的五个热菜全部端到桌上，并给每人盛了一碗鸡蛋饭，把夏妈妈的轮椅朝桌前推了一下，就坐下埋头吃起来。

吃了饭，他一声不响地洗碗。把母亲安顿睡了，所有的思绪排山倒海地朝他的心头盖过来。

院里静悄悄的，连掉根针恐怕也听得见。他步子徘徊，想林雨茜。

杨力从自家的屋里出来对他讲养殖厂里那些伙伴们，他已帮他喂了；明兰到了大姐家，明天要走了。

他当然知道杨力所说的“伙伴们”指的是貂、狐狸和貉子。如果杨力不提，他真把这忘了。

他感谢二哥，但是嘴巴太懒，无力开口说谢谢。

4

何香梅和军军坐在炕沿看电视。夏明令回到屋里洗了脚，独自坐被窝捧着一本书。

军军说，爸爸，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不看电视。好看。

哦。夏明令敷衍着。

垫被和盖被，以及床单都是崭新的。整个房间的布置充满喜气，这只能增加夏明令内心的伤感。他的目光盯着书本，脑海想的却全是林雨茜。

电视里已在播放晚间新闻。夏明令提了神，朝电视瞅了几眼。对于央视台的几位播音员，他是熟知的。他想看看是哪位主播，电视屏幕却切换了镜头。

军军打起盹来。夏明令放下书，把军军抱起来，给他脱了衣服，放在自己的被窝。

军军很快睡着了。因为怕影响军军睡觉，何香梅把电视关了。

何香梅的目光掠过摆放的几束鲜花、墙画、新衣柜和撑起的红纱帐。当她望见挂在墙上的那幅相框，嫉火顿生。

相框里的照片中身着婚纱的林雨茜依在夏明令的怀里，笑脸娇美。而夏明令穿着礼服，浪漫多情，完全摆脱了土包子形象。

她把相框取下来要朝地上摔，听到夏明令咳了一声。

不就是一张照片嘛。何香梅宽慰自己，强压嫉火，转而笑着对夏明令说，你们这张照片拍得真不错。

重新把相框挂到墙上后，何香梅脱了裤子钻到被筒里。她给夏明令示意和她睡一个被筒。

夏明令没有丝毫的反应。何香梅便亲自动手把夏明令的被子单独给儿子盖好，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夏明令的身上。

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