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声，别把儿子吵醒了。我是你的老婆，你说我想干什么。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你说我想干什么。何香梅悄言悄语地朝夏明令靠近。她的手插进被窝按住了他的大腿。

不行。不行。夏明令说着跳下炕。何香梅跟着下了炕，不依不挠。夏明令始终躲避。

何香梅黔驴技穷，便趴下来让夏明令看她的裸体，夏明令依然无动于衷，她只好紧紧地抱住他，把他按在地上。她骑在了他的身上。

夏明令扇了何香梅一巴掌，把她的内裤丢给她。

接下来，两个人无休止地争吵，完全忘了正在睡觉的儿子。

军军哭醒了，他们的争吵声才停止。

零下四五度的天气。何香梅彻底感觉到了寒意。她并不认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超常，而是真正发觉了尽管她是夏明令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已难以走进他的心中。

何香梅上了炕，心情沉重地哄儿子。夏明令在炕上坐下来，拍拍何香梅的肩心平气和地说，香梅，我们还是去离婚吧。

5

林雨茜住在了刘红跃那儿。

尤其是在他们结婚的日子分离，她很伤心。她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爱的思想被毁，她觉得不幸。

那天，她跑到人和街蹲在路边。冷空气入侵她的体内，她的头脑和身体全僵木了。

但活着不是一个人的事。她寻短见的想法不能够成立。

应该选择坚强。她鼓励自己。

刘红跃总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路过的他见到她瑟瑟发抖，吓了一跳，把她带去。

他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弄饭给她吃。

饭吃了一半，她突然呕吐。她的这种呕吐现象已持续十多天了。她没在意。只是被刘红跃以为她患了什么病，催她到卫生院检查。

过了一天，林雨茜去检查的结果是她已怀孕。已怀孕一个多月。

这应该算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她抱着一份希望，重返夏明令的家。

她一心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夏明令，看到何香梅站在门口，她矛盾起来。

趁何香梅上厕所之际，她溜着屋。

屋里没人。她匆匆忙忙地收拾自己的衣服。

她的衣服还按原来的样子放着的。她顺藤摸瓜找到了。

只装好了几件急需穿的。在她走出堂屋大门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

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夏明令。

林雨茜几乎忘记了所有的怨怼，扭头深情地望着他。

茜茜，你不要走。夏明令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又抱住她的腿喃喃自语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她把他扶起来，与他拉开了一下距离，认认真真地看看他，又泪眼婆娑地趴在了他的肩膀。

明令，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说。

她看到了已从南南家出来的南南、军军以及拄着双拐的夏妈妈。

夏妈妈的眼神在告诉她，让她留下来。南南则叫着舅妈，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只是军军说她并不是你的舅妈，你不能这样叫她，不能想她。

随之，何香梅从厕所里跑出来。

你这个狐狸精又来抢我的丈夫。你以为你是谁？我一辈子不想见到你。何香梅大发雷霆，扑上来抡起扫帚要打她。

林雨茜已松开夏明令的手臂。她看不起何香梅的作为，更对她产生同情。对于她侮辱她的话，她愿就让它随风而去。

夏明令用身体护着林雨茜，又伸手夺下了何香梅手中的扫帚说，你不能再伤害雨茜。不能。

不是我伤害她，是她伤害了我？何香梅说。她自己摔倒在地上，却站起来又诬赖是林雨茜推倒她的。林雨茜心生厌倦，对夏明令说要好好待她，就回到了刘红跃那里。

刘红跃成了她惟一可说知心话的人。她把早已憋了全腹的心事说给了他。

刘红跃听毕，如坐针毡。

我必须得告诉夏明令。让他为你负起责任。

已大可不必。

雨茜，那你怎么办？你嫁给我吧，让我来做孩子的父亲。我一定好好爱他。

啊？

雨茜。我愿意对你负责，给你爱。请你答应。刘红跃又说。

林雨茜走进房里，把自己关起来。她没有理由拖累他，所以不能够答应他。只想认真地想一想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处境。

6

春节刚过，经刘红跃的朋友介绍，林雨茜到了人和镇的一所中学任一名语文代课老师。

有一天，林雨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高胜杰的电话。

高胜杰说自己已来到人和镇。

晚上，林雨茜才去见高胜杰。

高胜杰已是一家公司的副总经理。

他在深圳呆了好几年了。起先到深圳，他只是一个仓管员。由于有才能，工作表现突出，很快就调到了办公室做工程师。

后来，他的一位朋友开公司，他便给朋友帮忙。

高胜杰因公事出差威海，便顺便来看林雨茜。他事先没有通知她，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林雨茜在电话中平平淡淡的语气，倒让他见怪不怪。

高胜杰觉得人和镇太小。他从头到尾找了个遍，没有找到一家像样儿的旅馆，便在饭店坐了一个下午。

与林雨茜见面已是月爬树梢。两人友好地握握手，又简单地拥抱了一下。

高胜杰是一个潇洒、倜傥的男士。他的服饰考究，面容透着油光。林雨茜看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子劲儿，但觉得他们不适合恋爱。所以，以前每次高胜杰有追求她的意思，她都婉言回绝。

这次，高胜杰能来看她，她内心感动。

实际上，她的心里一直没有摆脱一场无法描述的爱情带给她的阴影。她需要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

一起在饭店吃了晚饭后，他们漫步在街上。

依然天寒地冻。

冷的风，清的月，伴着他们的脚步遍布了整个街道。

街灯映照着他们的脸，一些店铺和住户门前挂起的大红灯笼十分醒目。

汤圆，汤圆，卖汤圆啦。街头传来了一个这样的叫喊声。卖汤圆的人操着山东口音。林雨茜能听懂，高胜杰却听不懂。

高胜杰问，是卖什么？

林雨茜说，汤——圆。

有大人放烟花，也有小孩放鞭炮。

夜空绚烂，绽放着朵朵彩色的梦。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着即将来临的元宵节。

林雨茜把自己离开深圳后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高胜杰。

高胜杰默默地听着，低头不语。然后，他挡在了林雨茜的面前。

请你跟我一起回深圳，我安排你到我们公司做我的秘书。雨茜，你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样会丧失你自己。

不。我一直在走我自己所选择的路。

可你走的路不尽人意。你自己说你走的是什么路呢？爱情不成。前途渺茫。回头吧。醒醒吧。

我除了晚上睡觉，一直醒着。

雨茜，让我怎么说你，你才听呢？跟我回深圳，没错的。在深圳，你有发展前途。夏明令有老婆，不要你了。是他骗了你的感情。你说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不准你这么说他。林雨茜高叫起来。她跟夏明令之间的问题，她不愿意让其他人做任何评价，更不愿听到任何一句有损夏明令自尊的话。

别人不懂她的心。她想。

7

林雨茜把高胜杰带到刘红跃那儿住下，她则回了学校。

第二天，高胜杰要走。林雨茜去送别时，高胜杰又劝说她。

林雨茜什么也不想听。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留下来。

留下来的意义，她不愿去想。

在返回学校的路上，林雨茜看到了一户人家院边的一片迎春花。

有的花已开败，蔫着脑袋；有的正向着阳光微笑着，仿佛在诉说美丽的梦与生活的热情。

时光已经迈入春天了。但林雨茜冥冥之中觉得一场冬之恋并未结束。具体说是她跟夏明令之间的情缘没有了结。

几天的校园生活。与同学们在一起，她找到了快乐。

她所代课的初二班级所有的同学喜欢她，更喜欢听她的课。她有时还讲故事给他们听。她讲的故事多数是她自己的故事演化的。

同学们听得入神。她讲得认真。

她从讲故事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痴情。

她已完全不恨夏明令了。

随之而来的是想念。

想念一个人就会变得多愁善感。

她便是。

元宵节。她一个人到饭店吃了一碗汤圆。

见到夏明令和何香梅已是在元宵节过后的一天。那天是她先接到刘红跃的电话。原来刘红跃之前去找了夏明令。夏明令得知后便来看她。何香梅也跟着来了。

何香梅经过考虑同意与夏明令离婚。

他们马上就要回老家办理离婚手续。

站在学校门口，何香梅向林雨茜道歉。

雨茜，我不该把你从家里赶出来。当初也怪我。

你一定很生气。是不是？雨茜，请你原谅我。

请你相信明令。他心里有你。我希望你能跟他过日子。

何香梅的态度诚恳。只是林雨茜找不到任何感觉。她的心里还是那句话：她跟夏明令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

惟有在看夏明令的时候，她目光中产生异样的神采。夏明令说等我来接你回去。她眨了眨眼睛，一幅乖巧的样子。

她已经明白了不跟高胜杰回深圳的意图。这种隐藏在她内心深处，连她也搞不清楚的意图，在这一刻从她的内心浮出，她又喜又忧。

林雨茜像一个爱做梦的小女孩，微笑着看着夏明令和何香梅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她真的跟做梦似的，心中时时涌现出一种期盼。

对幸福的幻想，在她的心海又复苏了。虽然她不敢保证和夏明令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但她感到自己不能离开他。只是她还没想好如果跟着夏明令回去了，她是否需要辞掉教书这份工作。

要辞。

只过了十天，夏明令来接她了。她要离开学校的消息传到了她的学生们的耳朵里。学生们哭了。

老师，你不要走。

林老师，你是我见过的老师中最好的老师，你继续教我们吧。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老师，你不能丢下我们。

……

面对学生们传递出来的师生情谊，她热泪盈眶。

那一节课几乎没有上成什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