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伊见着他的眼神如同碎帛，那一瞬也不知道是恨是怜，只轻轻咬碎了牙，只这么怔怔看着。

高湛蓦地弯下腰将她抱起，他吻她，粗暴的，带着血腥气息。

胡楚伊意识到又要跌入这个被折磨着的临渊，下意识地挣扎着，而腰上蓦然一凉。

胡楚伊的胡服短装已然被解开，他抱着她，踉踉跄跄，走到榻前。

“不行！”胡楚伊冷硬地拒绝。

高湛望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眸子里，良久他才绽颜一笑，“怎么，真的不认你为我的夫君了么？”

胡楚伊的声音透着森冷，却是针锋相对地说道：“那么夫主又何时将我当作你的妻子了么？”

高湛怒极反笑，坐在榻上，望着她说：“你可又要和我说尔朱怡君的事了么？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你难道便要以此借口红杏出墙了么？”

胡楚伊面上变色，喝道：“夫主这么说不单单是侮辱我和广陵王了，更是侮辱了夫主你自己。广陵王不过敬我为长辈，因我和他在宫中有过些许言语交谈，正是闻我被人欺侮至此，故而带着我出外散心罢了。一个外人尚且如此，可是夫主你呢？你又何曾为我想过？”她说着语气微微哽咽。

高湛见她这般语含凄楚，不免也是稍敛怒气，低声道：“关于此事，我不已是和你说过要暂且忍耐么？”

胡楚伊一声苦笑，五指纤纤，抚上面容，说道：“夫主怕又要说臣妾胡搅蛮缠了是么？这些日子臣妾难道不是听了夫主的话，便在清和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高湛想起这些日子她宁和的近乎于避世，不免对她添了几分怜惜和歉疚，低声道：“是，我知道，也难为你了。”

胡楚伊却咄咄地说道：“夫主娶我，不过是因为我出身于胡氏家族，不过是因为我的面容肖似先王妃。夫主既当我是个影子，难道不容我的心——”她顿了一顿，眸子含泪说道，“我和长恭之间哪里有什么私情，不过我是欣喜在他眼里我是他的九娣，我是胡楚伊，而不是先王妃的一个影子罢了。”

高湛面上徐徐带起一抹凄凉笑意，“你在乎？”

胡楚伊怔一怔，没有明白高湛的言下之意。

而高湛只是慢慢笑道：“我曾以为，你只想得到我的宠爱，为你的家族带来荣耀罢了，你根本不在乎你在我的眼里是谁，或许能像古兰更好——当日你打扮成古兰出现在月纱阁，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胡楚伊在心底里苦笑：无论在乎与否，又有谁会愿意被当作另外一个人的替身？可是她看着高湛锃亮的眼神，却被他的话语牵动心思：她以前确然认为高湛对她的宠爱，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影子，难道高湛竟也是在乎她，把她当成古兰外的一个人么？她几乎是呆了，面上有炽热的液体滚落，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是哭了。

高湛慢慢抚着她的面颊，感觉到剔透的泪水，嘴角扬起，几乎是欣喜地说道：“所以你是在乎我的是么？”

胡楚伊眼角的泪水终是慢慢滑下，她只讥诮地笑道：“我在乎，可是夫主又会在意么？”

高湛拉过她，将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声音沉沉的，“若我说我在意，你可信？”

胡楚伊隔着贴身的衣衫，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她本是有些委屈的，热泪汩汩而下，可是错乱的芳心听到他的言语，竟也是感到几分欣喜的，她仰起头望着高湛，问道：“夫主可是在哄着臣妾么？若当真在意，又怎会在大婚之日弃臣妾而不顾？”

高湛望着他，乌黑的瞳仁里这般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仿佛有潋滟无尽的柔情在流转生波，他低声一笑道：“我哄你作甚？大婚那日，是香月拿着桂花醉哄着我喝了，我大醉三日，自然也就错过了大婚辰时，想来让士开代我去拜堂也是怡君的主意了。”

胡楚伊听他这般解释，心中意稍平，却仍是难抑委屈道：“夫主既知这一切原委，却为何又要对臣妾这般不假辞色？”

高湛漫漫一笑，眼中无限愁思，“你说我因你与兰儿有几分肖似而娶你，这番话原也是没错。那是进宫拜见母后，便瞧见你和司马聘婷争执，你明明是怒极了，可是偏偏是这般隐忍的姿态……你的这般隐忍让我想到了我自己，而后我才觉得你和兰儿的几分相像，我娶你或许有着这外貌相似带来的好感，可是我更多的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想与其让你入宫做那寂寂的嫔妃，不若就让我来娶你吧，待以正妃之礼，不让你再这般受着委屈。”

胡楚伊心中莫名涌动，这才相信原来看到的、听到的也可以不是现实，若非听到高湛这般徐徐道来，她又怎会猜到她和高湛的渊源竟是来自于她与司马聘婷的那番争执？

高湛叹息，“我待你不好，是恼你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儿，却要去扮一个故去的人，我不想让兰儿故去了也这般不得安宁……可那待你不好的几分也是给尔朱怡君看的，可是你倒也是倔强，一次次败了，却一次次自个儿想着法儿站起来。我每每看着你这般努力挣扎的样子都会觉得难过，可是我不能扶着你。楚伊，我们只有学会自个儿爬出逆境了，以后世事多变，你我却也都不会恐惧害怕了。”

胡楚伊抽抽噎噎的，而这番做派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心，有几分是假意了——高湛所说的这番言语虽让她意外，亦是有几分感动，可是到底不曾放下戒心。

高湛轻抚她的长发，说道：“我原不想和你说这些话的。兰儿死了，现下怡君又被封了诰命夫人，而我这个王爷到底都是无能为力的，我宁可你从头到尾都恨我，这样也不会因着一场欢喜换了一场空。可是今儿我回来在这儿等着你的时候，我却又害怕，你对我失望透了顶，真的就会跟着长恭走了。楚伊，我到底是自私，我舍不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