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主，我是你的王妃，你明媒正娶娶的妻室，除非死了，否则我是不会离了你的……”胡楚伊说得诚挚，可是她眼前却偏偏闪过那个宛若惊鸿的身影，连她自个儿也是惊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口是心非起来。

高湛却立刻掩了她的嘴，说道：“别说那些死了活了的话……楚伊，我见多了太多的死亡，在这纷乱人世，仿若一个猝不及防，你所在乎的、所倚赖的人都消失了，而只有你活着，只有你在黑暗和恐惧中活着，这种感觉有多恐怖，你知道吗？”

女人对于弱者总有天然的怜悯。胡楚伊感觉到他的战栗，体味到他心里的惊惧，她不知道他已为一朝权贵，内心怎还会有这许多的惧怕，却已经低声安慰，“不会的，夫主，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总归会比你晚走的……”

高湛仿若从她的话语中得到了安慰，身子也就渐渐停止了战栗，他原以为他的心已经随着古兰的过世一起死了，却未料自己仍会有对人敞开心扉的那一刻，或许在他第一次走入清和阁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沦陷，当他故意在折磨她的身体、仿佛在报复她的轻佻勾引时，她扭头看着自己的眼神，这般清澈、这般倔强，他的心就已经分了一瓣给她，只是他不愿也不敢承认，他会对古兰之外的人动心。

他叹息，“古兰于我就像一个梦境，一个绮丽的、却总是让我知道会醒来的梦境。大漠五年，我从一个八岁稚童成长为青葱少儿郎。关外生活艰苦，他们崇拜强者，而幼时的我身子孱弱，便是连骑马也是会被颠下来。我在柔然受尽欺侮，也曾想着自己逃回来，可是每每都是不能成行。”

“那么古兰呢？她一定待你很好，安慰你、照顾你是吗？”

高湛回忆这那十多年前的光景，摇头轻笑道：“她是柔然的小公主，小辣椒一样的性子，她一开始也跟着其他人一道嘲笑我，不愿别人说我是她的小丈夫。可以后来……或许是她非要挟着我去沙漠里头的古城，我们迷了路，我把最后的水留给她，甚至割破我的动脉喂她……后来我们被人找到了，她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可是她哪里知道，那一路的石头都是我留下的，我做那么多不过也就是想讨好她，让我在柔然的日子好过些。”

胡楚伊一怔，未料到这本该是两小无猜的故事背后竟也会藏着这般不完美的心计。

高湛兀自沉浸在回忆里，“你说的没错，她待我一直单纯热烈，而我却从一开始就用尽心计。我想回北齐，我就偷偷哄着她说我思念我父皇母后，让她说服她的父王。她为了成全我的心愿，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她的父亲。她从小在柔然长大，不知道中土是什么样子，可是她仍是不管不顾跟着我来到了北齐。我回到北齐，因着在大漠这些年大齐话语已然有些不通，许多习性也是不同了。除了我的母后，我的兄弟无一不对我揶揄排挤嘲笑。我忽然很恨那段在柔然的岁月，我不愿再提到它，我甚至疏远了古兰，我拼命摆脱在柔然的一切。”

胡楚伊不语，但她懂得高湛这般想要摆脱不堪过去的心境，因为懂得，所以心里倒也是添了怜惜。

高湛眼角泪光湛然“我不愿娶怡君，并非因为我对兰儿就这般矢志不移，而是我厌恶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是世家子女就了不得吗？我偏偏不在乎！可是后来她哪怕作妾也要嫁给我，我心里倒也有些感动，更何况我也懂得这一桩婚姻于我自身的好处。于是我娶了她，可是我没想到在她过府之后没多久兰儿就去了，我不是没有疑心过是怡君做的手脚，可是我更是害怕……我觉得兰儿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利用她回到大齐，如果不是我对她的冷落，她怎么会郁郁寡欢乃至这般早逝？楚伊，是我害死了兰儿……”

胡楚伊轻轻直起身子，将他的脑袋抱在胸前，她想起了自己让和士开勾引莺歌，到底是害死了她，她心有戚戚焉，觉得自己与高湛倒也有些相通之处，当下只是安慰：“很多事我们只是身不由己，夫主不必过于自责。”

高湛修长光洁的脊背在黑暗中轻轻一颤，他抬起头望着胡楚伊，似在她的言语中得到了安慰，他的手指拂上她的面颊；她领略到他的心思，便在他的指腹下微微磨蹭着拽自己的面颊。

高湛望着胡楚伊轻蹙的眉头，便只是想在那一刻抚平她的痛苦，便如同抚平自己内心的伤痛一般，他吻在了她眉心的那一道褶皱处。

胡楚伊望进他的瞳仁，那一刻她在他的眸子里看到的是怜悯、抚慰和谦和，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自己和高湛竟也会有这般平和相处的时刻。

高湛的手游曳过她的腹部，不知何时她又陷入了他的怀抱，压抑的喘息声传入她的耳中，他的呼吸声，仿佛在诱惑她堕入欲望的尘。她的思绪有些混沌，可是身体已经被纳入他强势的胸膛中。

她的眼睛有些失神，她和高湛从来都只是欲望的纠缠，又哪里有过这般细密相爱的时刻，可是她感觉到自己被他这般珍惜地拥有着，那种舒服的感受，哪怕窒息，她也希望不要停止。

舌间缠绕，她的小舌被他的舌头包裹着，有着些许润泽的温度。

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他们竟都同时呻、吟了一声，仿若只有在这一时候他们才觉得彼此是真正拥有彼此，都不会再感觉到孤单和害怕。

他亲吻她的发鬓额角，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缱绻温柔，她的身体便一点点柔化，恍若一潭水，就这么软化在了她的身下，意识混混沌沌，只是这么意乱神迷地迎合着。

他的一滴汗掉在她的瞳仁里，恍若水波，缓缓漾开。

他凝视着她，她的瞳仁里倒映出的她的身影，正如她的身体里容纳的也是他一般，而她的笑容也只是为他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