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娜眸中如同染了血，只说道：“上次一事未能让尔朱夫人为她所做的事受到惩戒，而这几个月王妃对兰儿的事也是不闻不问，老奴心中怨恨，尤其是听闻王妃怀孕之后，老奴更觉得王妃有了今日，都是因着沾了兰儿的福气。可是兰儿却是死不瞑目，老奴便想，必须要让王妃和老奴同仇敌忾！那日老奴刚好看到萱儿偷偷拿了尔朱夫人的坛子给紫雀，我便想了这么个计划！”

“你？！”高湛愤怒莫名，若不是胡楚伊拉住了他，他便要将阿茹娜拆皮卸骨了，他恨恨地说道，“我待你一向尊重，哪怕是兰儿过身了之后，我也对你一如既往的礼遇，让你掌管府中事务，你要保留月纱阁和院中大漠风景我也随着你，可是你为什么还不知足，竟要害我身边的人？”

阿茹娜面容扭曲，“我求王爷保留月纱阁和大漠风景，都不过是为了对兰儿有个念想。可是我既知兰儿的死是有人故意造成，又哪里会容得那人继续逍遥？”

高湛不忿地说道：“稚子何辜，你便忍心伤害么？”

阿茹娜的瞳孔如同要沁出血来，她的笑意微凉，“若兰儿能活到现在，怕也能抱着一两个孩子了。为何旁人能有这样的福气，兰儿却就没有？”

高湛只觉得齿寒，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姑，兰儿已经死了，她是病死的，为什么你就不相信这一点呢？”

阿茹娜霍然抬头望着高湛，字字泣血一般，“兰儿身故的半年前尚是能跑能跳那么活泼的样子，她还会偷偷溜到王府外面买糖葫芦给我吃，还会因为那些杂耍而乐不可支，她是这般鲜活的样子，你让我如何相信就在一夕之间这鲜活的生命就没有了，你让我如何相信？！”

“不要再说了！”高湛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蜿蜒的青蛇，他怒吼道，“不要再说了！”

胡楚伊有些担忧地望着高湛，虽然他曾说古兰的死带给他的伤痛已经平复，可是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哪里是对她的死亡释怀的模样？

阿茹娜有些畏惧地看了高湛一眼，讷讷不敢再言语。

“今日之事，不管是谁害了伊儿，我高湛便在此说一句，以后谁还敢再妄动，我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她！”高湛猛地一拍桌角，竟生生将那块木头劈断了下来，木屑飞扬，溅到尔朱怡君眼皮底下，吓得她畏惧地退了一步。

高湛目光灼灼望向胡君璧，说道：”你说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根本枉为人夫！你说得没错，今日我便带伊儿离开府邸，直到她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否则我不会再踏入这个王府！”

高湛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胡楚伊眸中泪花闪烁，却说道：“夫主，这下个月便是小年夜，按道理我们要入宫觐见太后，我们焉能在此时离府？”

高湛微一沉吟，说道：“那么我们便到年后离去，这个月你与我同吃同住，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害了你？”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余人，冷冷地说道，“紫雀和萱儿既然手脚都这么不伶俐，那便都赶出府去。阿茹娜——既然兰儿已去，这里也没什么你可以留恋的了，你还是回柔然去吧！”

阿茹娜深深一叩首，嘴唇不住蠕动，却一句话都不再说得出来。

尔朱怡君与韩晓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惶然和妒忌之意，她们或许未曾想高湛对于胡楚伊的在意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而尔朱怡君却仍不甘心地说道：“夫君……莺歌刚去，萱儿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称心的人，何况她不过是出于好心不忍紫雀受罚罢了，更何况若不是她指认阿茹娜，怕我和韩妹妹都沉冤难雪了。夫主可否看在臣妾薄面上，放过萱儿这一次？”

高湛漫不在意地瞥了萱儿一眼，仿若在他眼里不过尘埃一般的存在，他便淡淡地说了一句，“既如此，就留下，打十大板算作教训吧！”

高湛将一干闲杂人等俱是赶了出去。胡楚伊望着胡君璧的眸子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阿烈，而阿烈只是低垂了眼睑，她叹了口气道：“哥哥，家里还需要人照顾，妹妹身子乏，就不远送了。阿烈，你替我送送哥哥吧。”

阿烈微微点头。

高湛唤了下人进来，让其准备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给胡君璧带着，又问胡君璧如今官任何职，在得知他在宫中竟然任职，当即让和士开与朝中人商量，将其安排在兵部，这般叮嘱完后，搂着胡楚伊坐在床畔，关切地说道：“你现下可还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我已让府中的人去宫中找太医了，给你瞧着身子，千万别留着什么后遗症才好。”

胡楚伊泪盈于睫，凄楚地说道：“要是这蛇枯草真的伤了臣妾的身子倒也没什么，可万一给这胎儿留下什么病症……”

高湛觉得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于是就愈发抱紧了她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以后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胡楚伊紧紧抱着他，几乎将自个儿的重量都垂挂在了他身上，只泣道：“若是孩子有事，臣妾却也不想活了……”

高湛捧住她的脸，在她有些失了血色的唇上细细密密地吻着，直到他觉着她的唇上有了自个儿满意的颜色，方才松开了她，说道：“这样的傻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我便是再心疼孩子，却更怕失去你。”

胡楚伊泪水汩汩而下，“旁人害臣妾也罢了，可是为何阿茹娜也要……”

高湛慨叹道：“她是思念兰儿成魔了。”

胡楚伊噙了一滴泪，长长的睫毛覆在光洁的脸上，有着一片寒鸦色的阴影。她心底总觉得这件事怕是没有这般简单，必要寻着阿茹娜问个清楚明白。而她心中纵然心思急转，而身子却软软的，只觉得倚在高湛怀中是如此舒服，便是一动也不想动了。今日的高湛真正如同她的夫君给了她庇护，她觉得倚在他怀里，便已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