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娓娓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03
|本章字节:4732字
高湛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声,些许热气喷在他的耳上,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微笑:在很多年前,他也曾渴望过拥有这样平静的日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娶得贤妻美妾,便是做个逍遥王爷,可是到底是什么破碎了他的梦想,让一切都变得如此飘摇起来?
此时的阿烈已经将胡君璧送出府去,胡君璧眼见得天幕冗合,四下已是无人,便拉住了阿烈的手问道:“阿烈你是会说话的,为何要在我们府邸装聋作哑这么多年?”
阿烈却将手抽了出来,垂下眼睑,这般生分的样子。风骤起,将她青灰色的衣衫吹得猎猎而响。许久她才说道:“是啊,没有开口这么多年,我几乎也忘记了,我原是个会说话的。”她的话音婉转,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仍是宛若莺啼。
胡君璧与阿烈站得这般近,她春花一般娇艳的面容近在咫尺,可他觉得她是这般远的,他凝视着阿烈,说道:“你能文能武,精通医术,想来不是一般家族的女儿。难道你竟是前朝的……”
阿烈忽而一声苦笑,说道:“胡大哥,既然瞒不过你,我却也不瞒了。我是元家的后人,当年尔朱荣在河阴屠杀了大魏那么多的人,我父兄自然也不能幸免。我与母亲便一直在北齐流亡,你们救我的时候我母亲已然被他们杀死,我确然因受了过度的惊吓哑了一阵子。可是渐渐的我还是能说这话了,只是看着大魏山河破碎,我也不过只能在北齐朝臣下做得奴婢苟延残喘,亦是觉得无话好说了……”
胡君璧虽早已猜测到阿烈非一般家世的女子,却怎么也想不打她竟是前朝的后人,而她言语中虽极少提及,可是以她提起北齐这般痛恨的神情,想来他父亲在大魏必然也官位极高,他这般想着,心中也是渐冷渐凉,说道:“原是如此,倒也委屈你在我家为奴为婢了。其实你并未卖身于我胡家,便是想离去……”
阿烈缓缓摇头,目光如同破碎的清冽的湖水,她的笑容衔了那么一抹薄凉,“山河破碎,我又哪里还有家呢?娘子救了我,那么我便跟在她身边,护得她一世,也让自己有个归处。”
“阿烈……”胡君璧心一热,他与阿烈别了这些时候,原以为自己对她的心意也是淡了,可是如今再相逢,瞧着她的一嗔一笑,他的心思便也随之牵动,却原来自己对她的执念,竟从未放下。在那一刻什么家世责任通通都被他放到了脑后,说道,“既你已经没有家了,为何……不和我……”
阿烈仍是极缓极缓地摇头,柔声道:“胡大哥,你既与司马家的女郎有了婚约,便要循着婚约好好待人家。”
胡君璧热血上涌,说道:“我与她不过一场媒妁婚姻,哪里比得上你我朝夕相处的情谊?”
阿烈螓首沉吟半晌,再抬起头却已带着笑靥,“可是胡郎难道放得下这家中双亲,不再顾及您孤身在府中的妹妹了吗?”
胡君璧脸涨得通红,“我确是顾及不得了!”
阿烈笑着露出腮边的酒窝,“胡郎顾不得,阿烈却还要顾得呢。王府凶险,若没阿烈在身边,王妃一人怕是应付不来。”
胡君璧想着今日在广平王府见到的一幕,心道阿烈已是护在身畔,胡楚伊都这般凶险,若当真阿烈不再随侍在旁,胡楚伊当真如同被蒙上帕子的瞎子,前路茫茫,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只是他望着阿烈,到底割舍不下,惋惜道:“难道你一辈子只跟着楚伊么……那你也太委屈了。”
阿烈的笑容如同撕裂的阳光,映着着锦缎似的的晚霞,便耀花了胡君璧的眼睛,她说道:“留在娘子身边是为了报当日相救之恩,他日若看到娘子平安,我自离去,仗剑行走江湖,岂不快哉!”
胡君璧从未见到阿烈这般恣意笑着的洒脱眸子,他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瞬间被她的笑容点燃,但又如同烟火,慢慢湮灭了下去,他说道:“所以阿烈,你拒绝我,也因是我是世家子弟,这一生便要被这身份束缚,不能陪你纵情江湖了么?”
阿烈渐渐敛了笑意。
胡君璧年轻的面庞覆了死灰之色,“阿烈,我真的不愿去想,我的余生将会如同我的父亲一样,被所谓的世家名号束缚,这一生再不得自由。我不愿我的人生是这样的——阿烈,若你想离去的时候,便告知我一声——到时候无论荣宠如何,所有的责任和枷锁,我便抛了去,随你去吧!”
阿烈微微一笑,泪水却如同蜿蜒的溪水落下来,她想用手背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净。
阿烈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胡楚伊正是一下一下梳着她的长发,见到阿烈来,只微微一笑,也不问她为何突然能说这话,亦没有问起她和胡君璧说了什么,只是温和地说道:“你回来啦?”
阿烈只觉得眼眶微微湿润,走到她身畔,几乎是以耳语的声音说道:“娘子,你可要问我这些年装聋作哑的缘由?”
胡楚伊却只是欢喜的神色,“以前我总在想阿烈你这么漂亮聪颖的人儿,有这个疾患未免太过可惜,现下你能说话了,我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想法?”
阿烈微微低头。
而胡楚伊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阿烈,以你这般才貌,原不必为我婢女这般委屈,你能留在我身边,便已是我的福气,我还需要问些什么?”
阿烈大颗泪珠滚落,这是她自失去家国亲人之后第一次掉了眼泪,她以前装着哑病便是关闭了自己的心扉,而直至今日方才完全将她的情感释放了出来,她说道:“阿烈以后还会留在娘子身畔,只是那个安静的阿烈。”
胡楚伊摇摇叹息,“阿烈你以后就不必装着哑了。”
阿烈讶异道:“那娘子如何和附中人交代?”
胡楚伊露出狡黠的笑意,“便说你突然好了,或是遇到神医了,又有何难?”
阿烈方才释然。
胡楚伊慢慢收敛了笑意,凝眉道:“阿烈,入夜了,你陪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