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伊长叹道：“若非如此，我和胎儿怕真是不保了啊！”

阿茹娜却又要盈盈拜倒，泣道：“纵然如此，阿茹娜却也无面目见您了。”

胡楚伊却只是温和的颜色，“姑姑不过受人蒙蔽，何况若非姑姑，我到底真是身子受损了。姑姑若真觉得愧疚，以后便还是留在府中帮我吧！”

阿茹娜叹道：“王爷已经赶我出府，我还有何面目留下呢？”

胡楚伊轩眉说道：“姑姑难道真的不想再留恋月纱阁兰儿留下的痕迹了么？难道真的忍心看到兰儿真的含冤而死么？更何况……姑姑怕是一走出这府中，韩晓和尔朱怡君都不会容你了。”她挑挑眉，阿烈走到那香炉畔，抹了一层香灰撒在地上，而胡楚伊续道，“姑姑可知为何我进来之时便将这炉子堵住了？”

阿茹娜大惊失色，“难道说……”

胡楚伊面上亦是覆了层可怖之色，“我原只提防尔朱怡君罢了，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这蛰伏在暗中的人才最是可怕。韩晓心机用尽，步步为营，若非我的丫鬟也是极为精通这一弈，否则早已着了她的道了！无论事情如何，她早已不想留姑姑活口，这香灰便是诛心之物。”

阿茹娜趔趄了两步，正栽倒在古兰生前睡过的床上，她抚着被衾，热泪滚滚而下，“谁能想到这人心竟会变得这般可怕，兰儿早去怕还是安慰了。”

胡楚伊扶着阿茹娜到桌边坐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光华四耀，端的是如同披了一层轻纱。胡楚伊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叹道：“真不枉月纱阁之名。想来王爷当年为兰儿建这栋楼的时候，很是花了心思呢。”

阿茹娜嘴角含笑，像是忆起了往事略微感到释怀，她叹道：“王爷待兰儿，曾经确实是很好的。”

胡楚伊心中却莫名一凉：王爷待兰儿曾经这般好，却是出于心机，然后就渐渐淡了心思，甚至连她离世都不曾关心；那么他对自个儿呢，现下的好有几分是真意，又有几分是伪装？

阿茹娜望着胡楚伊，眼中浮现出慈祥和愧疚糅合着的神情，伸出手似想触摸她的秀发，但仍是犹豫着缩回了手，说道：“王妃，我帮你原本只是存着私心，让你扮成兰儿的模样，我便可以麻痹自个儿，觉得王爷宠爱的仍是兰儿。可是我看后来看着王爷因着你假扮兰儿而这般不忿，现下又这般恩爱，心里就有些不适滋味儿。阿茹娜的心实在是太狭隘了，还请王妃饶恕。”

胡楚伊嘴角衔起的微笑明明是带了一丝凉意，而嘴上却说道：“楚伊不怪姑姑。”

阿茹娜垂下了眼睑，“姑姑能为王妃做什么？”

胡楚伊花了这许多唇舌，等的正是这句话，淡淡一笑道：“楚伊不需要姑姑说做什么，只需要姑姑和夫主说明实情就可以了。”

阿茹娜默默点了点头。

胡楚伊和阿烈走出月纱阁后，胡楚伊才长长舒了口气。

阿烈见已经离月纱阁有些路了，方才开口问道：“刚才那炉灰真的有毒么？娘子是如何得知……”

胡楚伊含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若非如此，怎能让阿茹娜对韩晓彻底心寒，答应我们去做这一遭？”

阿烈这才恍然，不免觉得几分快意，“这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真痛快！”

这夜深了些，高湛到底仍不不放心胡楚伊的身子，前来探她，见她正式斜倚床边懒起的姿势，便赶紧上前将她按在床头，示意她不要起身，关切问道：“身子可还有不痛快么？”

胡楚伊只是黯然的神色，“臣妾仍是觉得乏力的很，不知道这药是不是伤了身子，若是臣妾不得好倒也罢了，若是伤了孩子……”

高湛按住她的手，叹息道：“往日我总以为故意疏忽你，不至于让尔朱怡君再这么关注你，让你忍气吞声，便是对你好的，可是那哥哥的话倒也点醒我了。我若是太忽视你，反而让她们有了可趁之机，我必须要让她们知道我对你的重视，这才能让她们动手时候更有顾忌些。”

胡楚伊泫泪欲滴的模样，“夫主难道当真以为对臣妾下手的便只有尔朱怡君么？”

高湛扬眉道：“你是说韩晓？她是兰儿挚友，又素来是爽利的性子，想来不会对你不利的。”

胡楚伊冷冷一嗤，“夫主当真这么觉得？可有些人却不是这么说的呢！紫笙，你带阿茹娜上来吧！”

高湛看着躬身进来的阿茹娜，便是不耐地扬眉，“不是已经让你回柔然了么？你怎么还没走？”

阿茹娜是这般沉静如水的模样，仿若高湛给予的难堪都不过是无关的和风细雨罢了，她说道：“阿茹娜做下这种事，自然是要走的，只是在走之前，我必须要将一些事和盘托出，方才不算辜负了王爷和王妃待阿茹娜的恩情。”

高湛微微颔首，冷声道：“你有什么话便说罢！”

阿茹娜恭敬地施礼，面上有着肃然之色，开口说道：“王妃酸梅汤中的蛇枯草，确然是阿茹娜所放，可是这草药却是韩夫人给阿茹娜的。”

高湛神色一变，皱眉道：“你这般前言不对后语，又让我如何相信？”

阿茹娜苦笑道：“王爷，我待韩晓那孩子如何你是知道的，若非今时今日的韩晓已然变得面目全非，我也不忍心她再继续害人，哪里会愿意在您面前说这番话呢？”

高湛挑眉道：“你且细细道来。”

阿茹娜便将韩晓如何与她同仇敌忾、如何让紫雀在萱儿面前砸坏坛子悲恸哭泣、引来萱儿同情去偷了尔朱怡君的青花坛子给紫雀，而她自个儿没注意竟被萱儿看到下毒的情况，不得已便认了这事，她这般木然的态度，脸颊的泪水都已干涸，只是将这些事娓娓道来，几已不带感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