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良久只是叹息，“我一直记得她在草原自由自在骑着马的模样，她原不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我们都会变成了这样？”

胡楚伊一怔，心中竟也是怅怅：往日她在闺阁中和阿烈、紫笙戏语，偶尔祈盼心中的儿郎出现，这般长日闲闲的闺中辰光，忽而就变成了这广平王府中的腥风血雨，自己竟要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她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们是怎样变成这样的？

高湛扶着她的手腕站起身，笑容隐含哀伤，却亦带着讥诮，“死者已矣，终究我们是要活下去的。”他望着胡楚伊，眸中似有依依之意，而他叮嘱了胡楚伊几句，到底还是离了清和阁。

胡楚伊卧在床榻上，望向窗格子，那冬日枯树老藤，就似鬼魅苦爪一般，她忽而就被恐惧掘住了心，明眸浮现出惶惶之意。

是夜，高湛来到韩晓的妩霜阁。冬日萧索，这妩霜阁更是凄清，月光反照在皑皑白雪上，只余一片清辉。

高湛的到来惊动了韩晓，她早早立在门口，远远便已行礼，而妙目却已含了些许激动的泪水，亦掺杂着些许疑惑，“臣妾听说夫主已去了王妃房中，怎么……又会到了臣妾这里？”

高湛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这般冰凉，亦若他此刻面对她的心情，她也是相伴他这么多年，可他哪里想到这知己红颜竟是毒蛇猛兽，怀着这般歹毒的心思，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自怀了孩子她性子就变得乖戾的很，刚我去瞧她她又哭又闹的，我确是没什么精力再与她酌旋了。”

韩晓嘴角噙了那么一抹了然的笑意，却在眉间蹙了忧色，“想来是王妃年纪尚小，刚刚怀了孩子，又遭遇了今儿这么桩事，惊吓过度了，夫主可要好好安慰她。”

高湛拥着她走进内室，说道：“今儿的事你也受委屈了，我原早该想到，你和兰儿这般好的姐妹，想必对楚伊也有怜惜之情，又怎么会对她和她的孩子下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有意无意地觑着韩晓的面色，她似强撑着笑容说道：“是啊，她和兰儿这般相像……只可惜兰儿没她这般福分罢了……”

高湛幽幽一笑，“若兰儿活着，想必是有这样的福分的。”

韩晓面色愈发沉了，说道：“兰儿已经过世这么久，夫主还挂念着她么？”

高湛望着她，内室红炭微熏，本已是融融之意，而她的面色却还是青白，便只淡淡一笑，“我便是骗得旁人，却也骗不了你，这世上我除了兰儿一人，便不在意其他人。”

韩晓幽幽叹了口气，“韩晓与夫主相识这么多年，夫主又何必撒谎呢？”

高湛面容一僵，强笑道：“我哪里撒谎？”

韩晓凝视着他的眸子，悠悠地说道：“夫主看着新王妃的眼神，是和看我和尔朱夫人不同的，便是和看兰儿也是不同。今儿王妃的汤药里被人下蛇枯草，我从未见过夫主这般震怒的模样。夫主你心里现在真正那个人是新王妃是不是？”

高湛哧地一声笑，“我最是瞧不惯世家大族的人，便是自恃清高，身无长物却在高堂言之凿凿，她不过得幸和兰儿长得有些肖像罢了，我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上？”

韩晓幽幽地说道：“但愿夫主记得自己所说的才好。”

高湛伸了个懒腰，说道：“夜深了，我们便歇息了吧。”

韩晓微微一怔，便从床上拿了薄毯，跪在床边。她的房间俱是青石板铺地，因是冬日，虽是隔了毯子，却仍是抵挡不住那不断上涌的寒气。

高湛瞧她这般情状，便又是笑了，将她拉了起来，说道：“往日我们便是分塌而眠，我也从未让你跪着侍寝啊，你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韩晓脸上露出凄楚的笑意，“夫主那是你不知，多少夜里我便是趁着你睡了，跪在你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你的容颜，想着哪我能做真正的夫妻。三年了，快三年了，可是我们竟一直守着这样的礼数不得逾越，夫主可知臣妾心中的苦么？”

高湛心中一颤，而面上亦是动情：“韩晓，我娶你，当日便说得明明白白，只是因为我在外征战，放心不下兰儿，便让你有身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我知道自个儿是自私，可当日若非你这般应允，我却也不会做如此决定。兰儿故去的时候，我便想让你走了，可是你却一定要在这府里。这三年熬了过去，你可觉得值得么？”

韩晓的眼眶里蓦然涌出大量的泪花来，“夫主难道真的不知韩晓待你的一片深情么？当日我愿留在府邸为三夫人并不是为了兰儿，而是为了夫主你啊！”

高湛蓦然一冷，想起胡楚伊的那番话来，望着韩晓情深意切的面庞，心中不再有了怜惜，却只多了几分切齿之意，但脸上却硬生生挤出笑意来，“倒是我辜负你的一片情意了！”

韩晓抱住高湛，她的眼泪顺着高湛脖颈流下来，“夫主便让我做你真正的女人罢！”她用力撕扯，身上的衣服破裂如同棉絮，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而她裸露了身子，紧紧拥着高湛，许是外边风霜太冷，这满屋的炭火却也暖不起他的身子，他整个人便如同在冰窖里一般。

高湛望着韩晓，忽而嗤地一声笑，“韩晓，你知道你自个儿在做什么么？”

韩晓仰起脸望着高湛，吐气如兰，“我要做夫主的女人！王爷，我在这府里已经三年了，为何夫主就不给韩晓这个机会呢？”

高湛修长的五指缓缓抚摩着她的面庞，眼底却是如同冰霜一般的笑意，说道：“你不后悔么？”

汩汩热泪从韩晓眸子里滑落，她跪在高湛身边，却高高扬起了头，说道：“臣妾绝不后悔！”

高湛的手拂过她的身体，这是年轻的、美好的胴体，可是他却不起然地想起古兰，此时她却已经躺进冰冷的地宫，在夜半之时她是否也会惊醒，被周围沉沉的黑暗所吓到？她也曾是那么怕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