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仲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本章字节:10440字
红衣主教激动地握着雅纳的手说:
“您把这张纸条交给她吗?”
“假如不是我交,这件事谁来做?”
“但是……您答应把回话告诉我?”
“假如您得不到回话,您又怎么能知道该怎么办呢?”
“啊!太好啦,现在我是多么爱您啊,伯爵夫人。”
“真的吗?”她嫣然一笑,问道。
他坐了下来,拿起笔,开始写信。罗昂先生才思敏捷,下笔有神。然而,他撕了十张信纸,还没能使自己满意。
“假如您老是这样个写法,”雅纳说,“您一辈子也写不完啦。”
“您没看见吗,伯爵夫人,这是因为我想把情感压制一些。它由不得我控制,太强烈啦,最后可能会使王后厌烦的。”
“啊哈!”雅纳用嘲讽的口吻叫了一声说,“假如您作为政治家给她写信,她只有用外交辞令回您一封啦。这由您来做主吧。”
“您说得对,您是一个真正的女性,心眼儿真细。啊,伯爵夫人,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了,难道我们之间的事还有什么可以向您隐瞒的不成?”
她莞尔一笑,说:
“实际上,您也没瞒住我什么。”
“您在我背后看吧,有可能,您看的速度就和我写的一样快吧,因为我的心热乎乎的,下笔千里,一发即不可收。”
他真的写了。他的这封信爱火炽烈,情意真切,字里行间充满了如诉似泣的哀怨和害人害己的表白。雅纳从他准备写信,一直到他写完签字的全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写完了,心里不禁想:
“他刚才写的这些话,如果要我口述给他写下来,我都不敢。”
红衣主教又读了一遍,向雅纳说:
“这样写好吗?”
“如果她爱您,”阴险的女人回答说,“您明天就会看出来了。眼下,您就安心吧。”
“在明天之前,可以。”
“我并没有更多的要求,大人。”
她拿起盖上封印的信,让大人吻了一下眼睛,傍晚时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在家里,她脱了衣服,清醒了一些,又开始思考起来。
整个局势从一开始就按照她设想的步骤在发展。
再向前走两步,她就要达到目的了。
作为盾牌,他俩之中选哪一位更合适呢?王后还是红衣主教?
当她逼迫红衣主教为她还清项链的巨款的那一天来到,他的这封信会把他自己束缚住,决不敢去控告拉莫特夫人的。
就算红衣主教和王后见了面,重归于好了,他们又怎么敢把掌握着一件丑不可闻的秘密的拉莫特夫人抛出去呢?
王后是不会声张的,还以为红衣主教在怨恨她;红衣主教会以为王后在撒娇。如果事情真被暴露的话,开始大概也会秘而不宣的,拉莫特夫人这时只是仅仅受怀疑而已,她完全可以找这个借口逃往国外,去取得这笔一百五十万的巨款。
红衣主教会明白是雅纳窃取了这些钻石,王后也会猜出来的。但是这件事和御花园,以及阿波罗浴室的事情有相当紧密的联系,把它公开出去,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光凭一封信作为辨白的全部物证是不够的。红衣主教反正能写,他完全可以再写上七八封。
至于王后,谁又能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否已经在和夏尔尼先生商定口径来对付雅纳·德·拉莫特呢!
前任曲折多险,即使作最坏的估计,也可以一走了之。雅纳已经抢先在设想这一步步的走法了。
一开始,付款期限到了,珠宝商把事情揭露出来,王后就径直去找罗昂先生。
结果又如何呢?
事情必须由雅纳来安排。雅纳预先告诉红衣主教,让他去付款。假如他拒绝,就威胁他要把信公开出去,他就不得不付了。
一旦付了款,前任就平坦无阻了。至于公众的诘问,只需把他俩之间私通的情节掩饰过去就行了。在这一点上,一定会称心如意的。用一百五十万把一个王后和教会的一个亲王的名誉买下来,这个价格再便宜也没有啦。雅纳自以为只要她愿意,得到三百万也十拿九稳。
那么,为什么雅纳就肯定她能成功地把男女间幽会的事掩饰过去呢?
这是因为红衣主教坚信接连三个晚上在凡尔赛的小树林子里,他看见过王后,并且,在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力量会让红衣主教确信他是看错人了。这是因为在这个骗局中只存在唯一的一个证据,一个活生生的证人,而这个人,雅纳马上就要把她从这个舞台上清除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走近窗口,看见奥利瓦正站在她的阳台上,她局促不安,探头探脑的。
“就剩下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了。”雅纳心里想,一面温情地向她的同谋表示了一下敬意。
伯爵夫人向奥利瓦打了一个暗号,示意她晚上下楼来。
奥利瓦正式和雅纳接上头后,高兴极了,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雅纳又开始深思起来。
当一个工具不再起作用了,把它毁掉,这是搞阴谋诡计的人惯常的做法。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这是要失败的。不是因为在消灭工具时,不慎让它呻吟了一下,从而暴露了秘密;就是在消灭工具时,做得不够干净利落,却又让它为别人利用了。
雅纳想,小奥利瓦活下去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不会象她希望的那样,一声不吭就让别人把自己干掉的。
对她必须编造出一个童话故事来,促使她决定逃跑,再编造出另一个来让她心甘情愿地逃跑。
在前进道路上的每一步,都会出现困难,但是,有些人觉得克服困难本身就是其乐无穷的,就和另一些人认为只有践踏玫瑰花才是一件快活的事一样。
奥利瓦有她的新朋友作伴,当然是心花怒放了,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即是说,当她透过她的牢笼的窗户来窥看这种接触时,她才觉得它是美妙的。但是,诚实的尼科尔并没向她的女朋友隐瞒,比起夜间的散步和这个不切实际的宫廷生活来,她却更喜欢晴天白日和阳光下的散步。总之,更喜欢真正的生活。
雅纳把自己的一整套想法琢磨透彻了,决定机会一到便付诸实现。
她总结了一下,决定在和尼科尔交谈时,主要内容还是向她指出为什么非要让她——在凡尔赛花园里设下的罪恶的骗局中的证人——溜走不可。
夜晚降临了,奥利瓦走下楼来。雅纳在门口等着她。
这两个人踏上了圣·克洛德街,一直走到僻静的大道。登上等着她们的马车,车夫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让她们谈心似的,在通向万森的环形马路上徐徐而行。
尼科尔穿上一件素色的裙子,戴着一顶车篷式大帽子,伪装得挺巧妙的,雅纳则装扮得象个女工的样子,这样,谁也不会把她俩认出来了。何况,真要去认她们,还得把头伸进马车里去看,但只有警方才有这个权利。这时,还没出现什么情况引起他们的警觉。
另一方面,这辆马车并不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四轮马车,在它的护板上,印有瓦卢亚家族的纹章,这就象让人肃然起敬的岗哨似的,任何密探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奥利瓦还没开口就先吻了雅纳一通,而后者又加倍的回敬。
“啊!我是多么烦闷啊!”奥利瓦大声说,“我一直在找您,我祈求能看到您。”
“我的朋友,不可能来看您呀,真要来,我本人以及您都会担当相当大的风险。”
“怎么会呢?”尼科尔惊讶地问。
“极其可怕的危险,亲爱的乖乖,我现在想着还怕得发抖呢。”
“啊!快点儿告诉我吧。”
“您觉得,您在这儿烦闷极了?”
“嗯,有什么办法呢!”
“因此,您早就想走出去散心了?”
“这个嘛,您可真讲交情,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您也知道,我曾经向您说起过一个脾气暴死的军官,有点傻乎乎的,但人却挺好,他爱上了与您有些相象的王后了。”
“是的,我知道这件事。”
“是我不好,让您平白无故地去演了一场戏,把小伙子耍了一通,让他以为是王后在和他闹着玩。”
“唉——”奥利瓦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晚上,您的角色扮演得真好,让我们的情人信以为真了。”
“也许这样做不太好。”奥利瓦低声说,“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骗了他,而他是不该受到愚弄的,这是一个多么好的骑士啊。”
“真的吗?”
“啊,是真的。”
“那么请等一等,问题还不止这些。您给了他一朵玫瑰花,您让他叫您陛下,把双手递给他吻,这些都是恶作剧啊……但是……我的小奥利瓦啊,似乎问题还不止这些呢。”
奥利瓦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假如不是漆黑的夜晚,雅纳就是不故意去看,也能发现了。她真不愧是一个机灵的女人,她望着前面的路,有意不去看她的女伴。
“怎么啦……”尼科尔吃吃地说,“还有什么……不就是这些吗?”
“你们还第三次会过面。”雅纳说。
“是的。”奥利瓦犹犹豫豫地说,“您不是也在嘛。”
“对不起,亲爱的朋友,和前两次一样,我总是离得远远的,监视着,或是装成监视的样子,为了让您的角色扮演得更出色些。因此,我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风在这个石窟窿里发生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是您告诉我的这些。不过,在回家的路上,您告诉我说,你们散了散步,谈了谈心,重复了送玫瑰花和吻手那套把戏。我呢,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亲爱的乖乖啊。”
“那又怎样!……但是……”奥利瓦抖索索地问。
“还那又怎样呢!我可爱的小乖乖啊,似乎我们那个疯子说的比那个冒充的王后献给他的要多得多呢。”
“什么?”
“他仿佛喝醉了,说话头晕转向,没头没脑的。他居然吹嘘说,从王后那儿得到了彼此相爱的不容置疑的表示了。这个可怜的家伙真的疯了。”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奥利瓦喃喃地说。
“他疯了,首先因为他是在扯谎,是吗?”雅纳问。
“当然啦……”奥利瓦结结巴巴地说。
“我亲爱的小乖乖啊,您是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事而不对我说的吧。”
奥利瓦从头到脚,浑身在颤抖。
可怕的女人继续说:“您,您爱着博西尔先生,您把我看成是您的伴侣,佻虽受到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先生的宠爱,但您拒绝他的关心,您居然随随便便地给这个疯子权利……去说?……不,他昏头了,我还是这样想的。”
“归根结底,”尼科尔大声说,“什么危险?说说看嘛!”
“危险就在于此。我们在和一个疯子打交道,也就是说,同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打交道。假使问题只局限在给一朵玫瑰花,吻一下手,当然就没文章好作了。一个王后嘛,花园里总种着玫瑰花,她的手,只要是臣下,谁都能吻。但是,假使在你们第三次会面时那件事是真的……啊!我亲爱的孩子哪,自从我的脑子里闪现出这个想法后,我可笑不出来啦。”
奥利瓦吓得感到牙齿在咯咯作响。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的好朋友?”她问道。
“首先,您会被发现,您并不是王后,至少,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才晓得的。”
“不是。”
“并且,盗用了王后陛下的身份,干出了一件这样轻率的事情……”
“那又怎样?”
“又怎样,这就叫做犯了亵渎君主罪。犯了这个罪,判得可就重了。”
奥利瓦把双手掩着自己的脸。
“话说回来,”雅纳继续说,“既然您没有干出他吹嘘的那些事情,您只要拿出证据来,就没事了。至于那两晚上的不检点,要坐二年到四年的牢和流放。”
“坐牢!流放!”奥利瓦惊慌地高声说。
“这不是无可挽回的。但是我嘛,我总是先要想点办法,防备着点。”
“您也不感到不放心吗?”
“当然喽!难道这个神经病不会立刻把我也揭发出来吗?啊!我的可怜的奥利瓦啊!这个骗局可要把我们害苦了。”
奥利瓦哭得象泪人儿似的了。
“而我呢,我呢,”她说,“我永远也不得安宁了!啊!这个疯子!啊!魔鬼!您看看,我是鬼迷心窍了。不幸连着不幸,真是祸不单行啊。”
“别绝望嘛,只要想办法别声张出去就行了。”
“啊!我这就把自己锁在我的保护人家里不出来。我把这一切告诉他,怎么样?”
“想得倒美!一个男人把自己的爱情埋藏在心里,供您吃穿,一个男人就等您一句话来倾诉对您的爱,而您却对他去说,您和另外一个男人干了这件蠢事。我说蠢事,您可得注意,还不包括他另外疑心的呢。”
“我的老天!您讲得对。”
“还有呢!这件事马上就会流传出去,法官要追究,这又会引起您的保护人的警觉。在法庭上,他为了做正人君子,谁晓得他会不会把您交出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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