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2)

作者: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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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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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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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02字

高阳上楼以后,妈妈突然问到:“我刚想起一件事,你们有没有人拿了冰窖的钥匙?”


雅问心里陡地一惊:糟了!妈妈还是发现了!


她偷偷瞟了罗婶一眼,罗婶正在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说话。


“妈妈,冰窖的钥匙丢了吗?我记得那天我和雷东去完冰窖以后把钥匙还给你了。”


“你那天是把钥匙给我了,可是昨天我发现钥匙又不见了。如果是你们谁拿了就快点给我放回来。我可告诉你们,没有我允许,那个冰窖是绝对不能随便进去的!”妈妈的口气十分严厉。


“太太,”罗婶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会不会是因为这两天家里事太多,进进出出的,不小心把钥匙落在哪儿了?明天我会帮您好好找找的。”


“是啊,妈妈,”二哥雷东也说话了,“说不定真是掉在哪儿了,好好找找吧。就那个冰窖,躲着走都怕来不及,谁还会想偷着进去?”


二哥无心的一句话倒让雅问觉得矛头一直向她指了过来,她做贼心虚地抬起头东张西望,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妈妈的目光。


妈妈的眼角有一抹异常锋利的余光扫过她的脸,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钟而已。可就是这一秒钟,她周身都泛起了一层寒意。她突然觉得,自已已经被发现了。


“爷爷!”


欢欢突然咧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欢欢,别乱喊,”大嫂怕欢欢又挨大哥的训,赶紧制止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爷爷不在家!”


“可是我刚才看见爷爷了,”欢欢伸出小手一指,“他就站在楼梯上。”


所有的人立刻齐刷刷地扭头看着楼梯。


楼梯上空荡荡的,连个影子也没有。


可是昏沉沉的灯光下,竟似乎真得多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现在正是午夜里最寂静最黑暗的时分,几颗黯淡无光的星星,照耀不了沉默的大地。


雅问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打算开始行动了。妈妈已经发现有人拿了冰窖的钥匙,所以她不能再犹豫了,今天晚上就要去一次冰窖,好把所有的疑问全解开。


莫一临死前的那个“今夜子时,东门进、西门出”的预言,月光下从冰窖里走出的那个像鬼魅一样的瘦长人影,罗婶亲眼见到她“梦游”,以及那个时时困扰她的怪梦……这一切,矛头的最终都指向一个地点——冰窖!


就算那个冰窖有阴气也好,有鬼也好,她今天晚上都是非去一趟不可的。


当她猫着腰路过花园的时候,又听到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喘息声——就像一阵浓雾,一阵阵袭来,反复地将她层层包裹住。空旷的花园里,到处都弥漫着这种求救一样的喘息声。


谁知道花园的深处,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


她拼命克制住自已不去想这个问题,低下头加快了步伐。前面就要到冰窖了。


冰窖的大门一共有三层,里头是两层厚厚的木头门,最外面一层是铁门。


由于常年风吹日晒,铁门有些生锈,一推就咔咔地响。这就和她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她只把铁门开到可以让她的身体挤进去时就住了手,以免动静太大吵醒其他人。


一打开最里面的木头门,一阵寒气立刻像狂风一样袭来,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据说在这个冰窖里待上一两个小时,活人也会被冻死了。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氤氲的冷气一漾一漾的。


她发现,这个冰窖是向地底下延伸的,而且面积大得超乎她的想像,光是下来时走的这条隧道最少就得有十几米长。


这真让人费解:只不过是用来“停灵”的,用得着建这么大吗?


越往里走,她越相信罗婶所说的话,这个冰窖里确实有一种无处不在的阴气,来自地底的阴气,来自死人的阴气,连她都已经感受到了。


四周都是巨大的冰块,有的冰块比她还要高。手电筒的光晃过去,冰块里就有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那是她自已的影子。


就在前面一块平放着的大冰块上,她看到有一个人躺在上头。


那个人一只手僵硬地向上竖直伸着。刚才这只手的影子被手电筒的光晃到不远处的冰块上,她差点误以为是冰块里站着一个人。


她想这个人应该就是死去的爸爸雷克,他死的时候这只手就是这样僵硬地举着的,怎么也放不下来。


可是在一个黑乎乎的冰窖里突然看见一具尸体,谁都免不了有些害怕。犹豫了好半天,她才说服自已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手电筒的光打在那具尸体的脸上,一只瞳孔完全碎裂的眼球赫然跃入了她的眼帘!她的心猛地像是被揪了一下,这只空荡荡的眼睛里透出的怨气竟是那样浓。


手电光再一照,她更加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了,原来那个梦……


那具尸体的嘴!真得就像她在梦中见到的情形那样——爸爸的嘴夸张地大张到了极限,把整个下颌撑成了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椭圆形,上唇竟然一直拱到了颧骨的位置。这就像一个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猛地张嘴发出“啊”的大叫。


爸爸的整张脸,都被这张嘴撑得扭曲变形了,显得异常的狰狞可怖。


一具尸体,也会受到惊吓吗?


而且,她还发现,爸爸的嘴角,有一道已经结了痂的血口子。她记得在大哥他们抬尸体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道血口子,也就是说,是尸体被抬到冰窖里之后才有的,而且看样子是爸爸的嘴在被用力扒开时弄伤的。


她的脑子嗡嗡地响——看来只有那个梦!只有那个梦才能解释这一切!


罗婶看到的“梦游”也是真的!铁钩子也是真的!她真的在半夜时分偷偷潜入冰窖,用铁钩子捅进了爸爸的嘴里!


那根本不是一个梦,而是她四个晚上连着在做的事!


一想到在梦中看到自已的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凶光,她猛地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钩子?钩子?她拼命地用手捂着头想:我到底是要从爸爸肚子里找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正在她痛苦万分之际,突然听到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


她猛地一惊:冰窖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渐渐变得清晰。


她讶异地瞪着身旁的尸体,一大片冷汗从她的额头密密渗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爸爸的尸体被抬进冰窖的时候,那只竖直的手上,五个手指头是张开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竟然是一只握紧的拳头!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这令人发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似乎就是从爸爸的尸体上传来的。


她冷不丁想起了罗婶对她的警告!


恐惧,从头到脚裹住了她。


“爸爸!爸爸!”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战战兢兢地问,“是你吗爸爸?是你吗爸爸?”


冰窖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回音:是你吗爸爸——是你吗爸爸——爸爸——爸爸——。


她仍然在往后退,突然,“扑”,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滴水珠很快就滑到了她的嘴角,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奇怪,从冰块上落下的水滴怎么是咸的,还带着一股腥腥的味道。


扑——。又是一滴水珠落下,这回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黑暗中,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悠悠地说到:“好痛啊!”


“是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在一片混乱的“谁——谁——”的回音之后,冰窖里又恢复了安静,静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鼓起勇气用手电四下照了照,除了冰块里的反光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她害怕得想哭了,真后悔不该一个人来冰窖,如果死在了这里,甚至都不会被人发现。


“爸爸?爸爸?”她试探着小声喊了两声。


没有人答应。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她竟然想起了午后的山岗,大丛的杜鹃花。她转过身,拖着已经冻得有些僵直的双腿奋力跑了起来。哪怕是爬,也要爬出去,她一定不能够死在这里。


“小姐,小姐,你在不在里面?”罗婶的呼唤声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就像一根救命绳索抛向了她。


“我在!我在!”她更加使劲地跑。


十几米长的隧道,而且因为地面上有霜,所以很滑,但是奋力地跑,还是能很快跑完的。她已经看到了门口的那个胖胖的人影。


“罗婶!”她一下子瘫软在罗婶怀里。


“嘘——,小心别惊动了其他人,快跟我回去。”


她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罗婶:“快把门锁好,别让里面的人出来。”


“什么!里面还有人?”罗婶的脸色变了。


“快把门锁上,不能让他跑出来!”


这一趟冰窖之行把雅问折腾得不轻,她发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烧。


罗婶一整夜都在照顾她。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罗婶伸手拿掉她头上的湿毛巾,又用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还是有点烫,”罗婶把刚才那条毛巾放在水里湿了一遍,拧干水后又盖在她头上,“昨天你从冰窖里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可把我吓坏了。我又不能把你去过冰窖的事说出去,只好试着用这种办法悄悄帮你退烧,幸好你没什么事了。”


满脸是血?她用手摸了一下脸,这才想明白,原来昨天滴在她脸上的那两滴“水珠”其实是血滴。


可是血滴怎么会从上面滴下来呢?难道说上面趴着人?


“罗婶,关于那个冰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那个冰窖是用来停灵用的,其它的我也不清楚了。”罗婶闪烁其辞的,好像有所顾虑。


每次一提起那个冰窖,罗婶就变得异常的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了话。


“哼,当我不知道,如果那只是个用来停灵的地方,你会那么百般阻挠我进冰窖吗?”


“我说了,那冰窖里有阴气,活人进去会被吸走阳气的。”


“真的?”她皱起了眉。


“反正我听你爷爷这样说过。”


“那哥哥他们抬尸体的时候不是也进去过吗?”


“他们是男孩子,本来阳气就盛,回来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你没看那几天太太天天吩咐我炖人参吗。”


“那活人被吸走了阳气以后会是什么样?”她似乎有些相信这种说法了,“哎呀!罗婶,你快帮我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啊,还和昨天一样。”


“真的?”


“真的。”罗婶顺手把桌子上的镜子子拿过来递给她,“不信,你自已照。”


她对着镜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照了半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小姐,你昨天出来的时候对我说冰窖里还有一个人?”


罗婶要是不说,她还真是差点给忘了——没错,冰窖里还有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听见他喊痛,那声音就跟游魂野鬼似的,而且冰块上面还往下滴血。你想想,冰窖那么冷,不管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一会儿就能给冻住,可那些血还能滴下来,说明是新鲜的,我看一定是有个人藏在我头顶的冰块上。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个会对我造成威胁的人,他好像是在求我救他似的。”


“这就邪门了,冰窖的门一直是从外面锁着的,他在里头一个人怎么过的,难道一直不出来吗?可总要喝水吃饭吧。”


“唉!都怪我当时太害怕了,急着往外跑,也许多待一会儿就会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罗婶嗔怪地用一个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还想‘多待一会儿’,昨天你能活着出来就已经不错了,你忘了跑出来的时候你连腿都软了?”


“不过罗婶,那个冰窖真是挺吓人的。昨天我还听到了那具尸体,就是爸爸,我听到了尸体上传出的骨骼伸展的声音,咯噔咯噔,咯噔咯噔……”说到这里,她自已都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


“小姐,你不会听错吧?人都死了怎么还会……”


“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不会有错。”


罗婶神色凝重,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又觉得自已好像在烧,脑子里似乎有一锅粥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握成拳头的手,大张成椭圆形的嘴,尸体嘴角边的裂痕,铁钩子……那四个晚上,自已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除了那个梦,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