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艾米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2

|

本章字节:10330字

有一天中午,石燕和姚小萍正在吃饭,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姚小萍像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往走廊望了一眼,就嗖地蹿回来关上了门,紧张地说:“吴志刚来了——”


她估计吴志刚就是姚小萍的丈夫,也紧张起来,怕待会儿闹起来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正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吴志刚已经撞开了门,手里还拖着一个孩子,气势汹汹地说了句:“你在外面偷人养汉,让我在家里给你带儿子?没那么好的事!现在我把你儿子送来了,你看着办吧!”说罢就扬长而去。


她见吴志刚没开打,松了一口气。


但姚小萍怒火万丈:“这个臭不要脸的,怎么想出这么一招?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捣鬼!”


“怎么了?”


“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这事肯定是你家卓越在里面捣鬼——”


她吃了一惊:“这事——是卓越?哪事?你儿子的事?”


“嗯,肯定有人告诉他我在这边的——事,还有我的地址什么的,不然吴志刚肯定想不到这一手——也找不到这里来。”


“卓越——他干吗要管你——儿子的事?”


姚小萍叹了一口气:“哎!你真是年轻,不懂他这个人。他当然不是为了管我儿子的事,但是他想用这个办法逼你回去嘛——”


她仍然看不出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他这样就能逼我回去?”


“怎么不能呢?我儿子很调皮的,他来了,你在这里就住不安生了,只能回到卓越那里去。”


“他越逼我,我越不会回去——”


“你越不回去,他就越逼你,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这么斗下去,何时是个尽头。算了,不说这事了,明天看能不能把小刚塞进幼儿园去——”


半夜,石燕被小刚的哭叫声吵醒了,那么凄厉的声音,简直让人以为有人正在谋杀他。她睡觉最怕突然惊醒了,每次突然醒来,她就像心脏病发作一样,心跳得很快很难受,她慌慌张张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问:“怎么啦?怎么啦?”


姚小萍小声说:“没事——他要拉尿——你接着睡吧——”


哪里睡得着?从那一刻开始,屋子里就闹腾起来了,先是小刚不肯到厕所去拉尿,一定要到“屋后”去拉,姚小萍怎么解释都不行,抱到后窗那里给他看了,说这是楼房,没有“屋后”可以拉尿,可他还是不听。姚小萍把小刚往厕所抱,小刚就像杀猪一样叫起来,至少可以叫醒三层楼的住户。最后姚小萍又是恐吓又是揍屁股,总算是用一个脸盆接了半泡尿,另外半泡全拉在床上了。


石燕赶紧把自己的一床毯子拿出来救急,盖在尿湿的地方,不然母子俩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


刚搞完,就到了起床的时间,小刚没睡够,不肯起床,姚小萍说再不起床妈妈就要迟到了,小刚就恶声恶气地学舌,可能他学不来整句话,但他学得来那个音调,所以就一路“呀呀呀呀呀”。姚小萍说一句,小刚就呀一句,刚开始还等姚小萍说完再呀,到后来,姚小萍一开口,小刚就呀起来,完全无法讲道理。姚小萍怕迟到,不得不狠狠揍了小刚屁股几下,才勉强把衣服给他穿上了。


然后姚小萍下楼去买早点,千叮咛,万嘱咐,叫小刚不要到处乱跑,等妈妈去买好吃的回来,石燕也出面保证看着小刚,姚小萍才敢去买早点。


姚小萍刚出门,小刚这边就闹腾开了,先是在床上蹦啊蹦,石燕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小刚掉下床来,又怕他撞伤了头,喊了无数声,都没有效果,喊到最后,小刚还蹦到她床上来了,吓得她连忙躲到姚小萍的床那边去,小刚又追了过来。后来就成了一个逃,一个追。她越叫他别碰她肚子,他就越要碰她肚子,她只好到处乱躲,搞出一身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幸好这时姚小萍买了早点上来了,大声呵斥再加几巴掌,才把小刚“镇压”下去。石燕借机溜到水房去洗漱,等她返回的时候,看见姚小萍又在揍小刚。她见一大早的,小刚就已经挨了好几顿揍了,忙上去求情,结果一眼看见稀饭馒头泼了她一床,她写字台的两个抽屉也被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她狠了狠心,不替小刚求情了。


姚小萍揍完了儿子,又来向她赔礼道歉:“对不起,把你的床弄脏了。我只是去拿个碗来装稀饭的工夫,他就把屋子搞成这样了。这个小浑蛋——迟早把我气死——”


她连声说:“没事,没事,你别打他了,东西撒了,我捡起来就是了——”


上班的时候,她疲倦得要命,又不敢趴桌上睡觉。她强撑着起来看报纸,哪知道越是拿着报纸越想睡觉。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还是赶不走满脑袋的瞌睡,她心里很怵,不知道长此以往,她该怎么办。


下午下了班,她往回走的脚步比平时沉重了许多,恨不得不用回去就好了,但她知道不回去是不行的,她可以在外面吃饭,但她不能在外面睡觉。她的床今天被小刚泼了稀饭,床单肯定得洗一下,但一想到要手洗床单,她就头疼。


等她回到寝室,却发现里面没人,床上也没床单,大概是姚小萍拿去洗了。她松了一口气,也许小刚在幼儿园被老师“夹磨”下来了。她知道有很多孩子都是这样,在家里调皮得要命,但到了幼儿园或者学校,却老实得像只绵羊,把老师的话当圣旨。


她看了一眼屋里的水瓶,有两个不见了,知道姚小萍下去打水了,心里很感动,找了一个铝饭锅和两个大碗,下楼去打饭。刚下了一层楼梯,就听见姚小萍呵斥小刚的声音,然后看见姚小萍一手提着两个热水瓶,一手扯着儿子上楼来。


石燕去食堂打了三个人的饭,叫了两个小炒,一手端着一个碗,两个小指头勾着铝饭锅的两个手柄上楼来,还没走几步,就觉得几个手指头扯得快分家了,小指头更是累得像快断了一样,她慌忙将东西放到楼梯上,歇一阵儿再端起来往上走。就这么走走停停,歇了好几趟,才算把饭菜端上来了。


姚小萍也拖着儿子又打了一次开水上来,两趟一共提了四瓶,累得气喘吁吁地说:“今天就用这四瓶吧,实在提不动了,几瓶水不重,但拖着这小子,简直是——”


她把小饭桌搬到房中间,把饭菜摆上去,三个人坐下吃饭。


小刚吃了两口,就把一口嚼得稀巴烂的饭菜吐了出来。她一看,差点呕出来。


姚小萍耐心地给小刚解释:“这是妈妈学校的食堂,他们只有这些菜卖。今天妈妈又要上课,又要照顾你,还要带你上医院去看陈老师,没时间买菜,先将就吃一顿,明天妈妈去买你喜欢吃的菜——”


姚还没说完,就见小刚俯下身去,往每个菜碗里吐了几口唾沫,动作之快,完全是迅雷不及掩耳,令人怀疑他即使不是在哪个专业训练班学过,至少也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


大概是看到两个大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小刚得意地哈哈大笑,姚小萍如梦初醒,扯住他的领子,拉到床边去揍屁股。


石燕恶心得要命,郁闷地问:“这孩子——怎么这样?”


姚小萍停下手,说:“跟他曾奶奶学的,他曾奶奶就是这样的,你做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她就当你面吐口水在里面,让你们都吃不成——”


“那他这样——他爸不打他?”


“他爸打,他曾奶奶就护。他爸也是个三时疯,有时打,有时不打。这是最糟糕的,你要打,就次次打,不打,就一次都不打,你打一次,不打一次,小孩子就不知道究竟能做不能做。他们家那几口子,从来就没统一过,都是你打我护,你护我打。谁不开心谁打孩子,只要有人打,就肯定有人出来护。


说老实话,我那时拼了命要出来读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跟他们家在教育孩子上意见不合——天天吵架——没哪一天过的开心——你好不容易培养孩子一点好习惯——他们一下子就给你破坏了——”


石燕端起饭菜,想拿到水房的一个垃圾桶去倒,被姚小萍拦住了:“你要把这些都倒了?那多浪费呀,你重新去打饭菜吧,这些留着我跟他吃——”


她又是一阵恶心,勉强忍着没吐出来:“这哪还能吃?我倒了去打新的吧——”


“不用,自己孩子的,不脏。再说你打了来也不能担保他不搞出什么别的新花样来,要这么趟趟打新的,早破产了。”


她想想也是,便独自,拿了个碗下去打饭。这次她干脆就在下面吃,吃完了还不想上去,就跑到门房那里看电视,一直挨到眼皮实在睁不开了,才万般无奈地上楼去。


哪知刚走到自家门口,小刚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一头向她撞来,她吓得连连后退,还是被小刚撞得坐在地上。她觉得浑身疼痛,生怕伤着了孩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姚小萍急忙打电话叫来卓越,让他送石燕到医院检查。


一直搞到半夜,医生才说现在应该没事,回去注意观察,有问题就到医院来。


卓越把她送到楼下,恳求道:“还是跟我回去吧,你住这里,不怕那孩子再撞你吗?”


她的确很怕小刚再撞她,那孩子,简直是个魔头,无法无天,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她住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还时刻担心被小刚撞,这样下去,大人孩子都会拖垮。


她决定先去卓越那里,以后的事看情况再作决定。


上了楼,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姚小萍,收拾了一点东西,告辞说:“姚,那我就跟他过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刚。”


姚小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听了这话,擤了一下鼻子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她跟着卓越回到他住的那栋楼,刚好遇上几个邻居也上楼,个个都在问:“家里装修好了?把爱人接回来了?”


卓越满面春风地回答:“啊,装修好了,把爱人接回来了——”


她知道卓越爱面子,还没想到他爱到这种程度,看来他这些天都在对人撒谎,她也不揭穿他,只微笑着跟邻居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进了家门,不出她所料,根本没装修,还是以前那样子,不过她在南一舍挤了这段时间,现在觉得卓越那一室一厅宽敞亮堂,墙也白多了,空间也大多了,以前竟然没发现这一点,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


卓越像个终于盼到妈妈回家的孩子,欢蹦乱跳,跑进跑出的,把卧室的床整理了一下,又抱了床被子到客厅的沙发上,还把卧室里的一些书报也移到客厅里去,又拉她到厨房,把一个崭新的煤气灶指给她看:“看,我刚买的,不是那种生铁造的架子了,是台式的,喜欢不喜欢?”


她被他的喜悦感染了,说:“我去洗个澡吧——”


他帮她打开热水器,等她进去了,他还在外面问:“烫不烫?冷不冷?太烫了就往左边扭扭,太冷了就往右边扭扭——”


她站在喷洒热水的花洒下,尽情地洗着,大冬天的,能这么舒服自在地洗澡,真是太享受了。住在宿舍里,就只能到学校澡堂去洗澡,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里有在家里洗澡舒服自在?


第二天,她就开始做饭,闻到锅里的菜香,想起吃食堂的艰辛,真有说不出的感慨。


卓越也跟到厨房里来,在旁边看她做饭,跟她说话。她记起他以前从来没这么殷勤过,都是她做她的饭,他看他的书,做好了他也不知道摆个桌子,拿个碗筷什么的,她把一切都弄好了,叫他吃饭,他还要三请四催地才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对面坐着,卓越似乎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夸奖,说他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她记起他从前是很少夸奖她做的饭菜的,他夸姜阿姨,夸姚小萍,唯独很少夸她。这都是她以前想听却没听到的话,在这种情况下由他说出来,使她的鼻子发酸,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人生的几种滋味,他似乎都没正儿八经地享受过。如果他不是搞得别人也不能正儿八经地享受人生,她几乎可以彻底原谅他了。


他注意到她在看他,抬起头,说:“我这不是拍你马屁,我是真的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我——这段时间——没去过我妈妈那边。”


她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没话可答,只闷头吃饭。


他又说:“你不相信?是真的,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妈——”


“我问你妈干什么?我又没叫你不去看你妈妈——”


他尴尬地吃了几口饭,说:“我这一生都是——被姜阿姨害了。但我——不好叫我妈把她辞退掉,因为她家在农村,丈夫不成器,只知道打牌赌博——全家都是靠她的收入——”


“我又没叫你辞退她——”


他很诚恳地说:“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但是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我——自从那次——就再没有过——那种事了。”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心里像有千万只蛆虫在爬一样,“再没有过”不等于“从来没有过”,那件事横亘在她心上,一提就梗得慌。她打断他:“我们不说这个行不行?”


他更尴尬了,低头吃饭,没再吭声。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