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车厢内，两个相亲的男女，相对无语地听着同一首伤感的情歌，气氛怎么说怎么怪异！

夜然拨弄着手指甲，无聊得都快打起了瞌睡，眼睛的余光瞥见桑梓的手机响起，他蹙着眉看了两眼，接着摁掉。没超过三秒，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他这次眉头都没皱，直接掐断，那边锲而不舍地继续打着电话，连续按了五次之后，夜然这个旁观者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不方便接听吗？那你把我放下来吧。”

桑梓看了一眼夜然，手机再一次响起，他语气透着无奈地接听，“苏琪，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桑梓神色未变，但是语气冷上了几分，“苏琪小姐，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分手一年了，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夜然事不关己地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万家灯火照亮夜色。

“是的，我现在在相亲，并且遇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所以请你以后不要骚扰我！”

一听提到自己，夜然不由得把头转过来，车内昏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拽得紧紧的，好似在克制着什么。

“那你去死吧。”桑梓愤恨地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掐断了，转脸对着夜然勉为其难地挤了一个微笑出来，“对不起。”

“跟你女朋友吵架了？”虽然作为桑梓的相亲对象，夜然问这话很没有水平，但是八卦因子作祟，自然而然就问出口了。

“是前女朋友。”桑梓的声音很努力想装作轻描淡写，但是还是伪装得不好，夜然听出了颤抖。

“一个还有感情的前女朋友？”

“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桑梓自嘲地牵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你压根就没准备瞒我，不然也不会当着我的面接电话了。”夜然笑了笑，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好像不在繁华的市中心了，随口就问，“咦？你准备开去哪里？”

桑梓耸了下肩膀，随意地说：“我没目的在瞎开啊，这路应该是去城郊的吧。”

“不是吧？你准备带我去兜风呢。”

“我已经在带你兜风了好吧。”桑梓笑着说。

“好吧，那我们继续聊你的有感情的前女友的事。”反正不用走路，在车里听着音乐聊天的感觉也不错，夜然不挑剔。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但是男人往往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别的男人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你是不会对我来电的。”夜然心里一点也没有失落，说得落落大方。

“你棋局上那么强势，我倒是想对你来电，但是心里有畏惧，怕被你杀得片甲不留。”桑梓如实回答。

“你不怕你前女朋友出什么事？”

“她最多也就口头说说，连个蟑螂都不敢踩的家伙。”桑梓摇着头无奈地说，“当时，死活要分手的是她，等我接受了分手，死活不肯放手的也是她，闹了一年，我真的疲倦了。”

“啊？”夜然瞪大了星眸，不可思议。

“啊什么啊？”桑梓勾着嘴角，开始娓娓叙说，“她叫苏琪，我跟她是在一个学校念书的，忘记了谁先追谁，大二的时候反正就在一起了，也有过甜蜜的生活。”

桑梓停顿了下，转脸看了一眼夜然，见她一脸认真地在倾听，微笑了下，将车停到了路边，接着说：“后来大四的时候，我忙着毕业论文，她就觉得我不爱她了、不重视她了，天天跟我吵、跟我闹，我捺着性子哄着她，哄不住的时候，我就沉默，因为她是那种你越哄越人来疯的人，后来我没耐性哄了，结果她倒好，大四毕业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去了国外。”

“啊？也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去国外了？”夜然吃惊道。

“也是？莫非，你有相似的经历？”

“嗯，不过，先让我听完你的故事。”夜然老实地点了点头，反正她跟陈铭轩的那段破事，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了，也不在乎说给桑梓听。

“当时交完毕业论文，说好一起考研，暑假就少点联系，努力复习功课，苏琪也同意，我还庆幸，她终于懂事了，不任性了。两个星期后，我发现她真的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信息，qq上也没有任何留言，我就开始想她了。”桑梓的思绪陷入了那段往事中，“开始，我跟自己说，琪琪很听话，忙考研呢，熬过暑假，考上了，就把这些分开的时光都补回来。”

桑梓苦笑了下，“三个星期后，我发现我忍不住了，给她打电话，是移动秘书，关机，给她信息也不回，qq就没上线过。”

夜然抱着同情地看了看桑梓，找不到人的那种失落、绝望，她深刻地体会过。

“越是找不到人我就越急，不停打电话，不停打电话，可是永远都是关机，后来，我惊悚地发现，她竟然消失在我的qq好友里了。”桑梓说到这里，情绪明显带着激动，“我丢下一堆的书，奔出家门，跑去她家，等了三天，结果发现，她竟然不在！最后，从她小姐妹的口中得知，她去国外了。”

“夜然，你知道吗，她什么都没有说就把我给拉黑了，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丢下我去国外了！”桑梓自嘲地笑了笑，“而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呢？”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夜然忍不住问。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自拔，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相爱的人走的时候可以连句再见都没有。”

“你肯定也想不通，她这样一走了之，你们算是分手还是闹脾气。”夜然补充着说，“再见的时候，到底是情侣还是朋友。”

“是啊，明明说得好好的，一起考研，结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桑梓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说啊，女人心，海底针。”

“又不是只有女人会这样，男人也会莫名其妙地走好不好？”夜然不服气地反驳，继续问，“那后来呢，怎么复合了？”

“连复合都被你猜到了，你聪明得让我恐怖。”桑梓说归说，但还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些问题想不明白就丢着，不去想。后来，我就专注于学习，到读研第三年的时候，隔壁系有个美女来追我，苏琪就在第一时间冒了出来。”

“两女夺一男，当时的戏码应该挺精彩的吧？”

“嗯，就这样，我跟苏琪复合了，结果一年不到，我们又分手了。”桑梓的话说到这里带着淡淡的遗憾。

“为什么分手？”

桑梓叹息了声，“原因有很多。首先，分开三年后的我和她已没有了当初的感觉；其次，出了校园，很多现实问题要面对，苏琪接受不了这些改变，就开始折腾，然后吵着闹着要分手。我每天工作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去哄她，我需要一个会体谅我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天天跟我争吵的孩子。所以我就同意了分手，可是当我真同意了，苏琪却不肯放手了，折腾得更厉害。我现在想到她就头疼。”

“你还爱着她。”

“是啊，还爱着，可是我们走不下去了。”桑梓蹙眉，一脸的倦容，“婚姻跟爱情不一样。”

“婚姻跟爱情不一样？”夜然细细地品着这八个字。

“爱情是生活的奢侈品，不是人人拥有得起，尤其在这个生活本就不容易的世界，连必备品都保障不了，怎么能奢望奢侈品呢？”桑梓感慨地说。

夜然扯着嘴角温和地笑了笑。

“夜然，我发现跟你做朋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桑梓终于露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接下来，到我听你故事的时间了吧？”

夜然就这样把她跟陈铭轩恋爱，后来莫名其妙分手，又在相亲节目遇到的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中间甚至连美阳跟米娜都不曾告诉过的神秘人物——江浩也讲了出来，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桑梓的话总结性地说：“爱情真的是奢侈品，我老了，折腾不起了，没资格去拥有了。”

“夜然，你的故事比我的精彩多了，我等待着你有好的结尾。”

“唉，我的结尾啊，找个踏实的男人嫁了呗。”

“不管你嫁给谁，首先要记住，不能委屈自己，其次，我的请帖不要忘记发。”

“嗯，你要记得，给我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哦。”

“真没有想到，我藏了这么多年的心事，会讲给一个相亲对象听，我还真的是疯了。”桑梓摇了摇头，说得有些感慨。

“我觉得也是，我那么隐私的事竟然会讲给你听，要知道，江浩的事我连好姐妹都没讲过呢。”在今晚之前，夜然从没想过能跟一个相亲对象如此熟稔地叙述彼此的往事。

“如果我说我认识江浩，你会给我什么表情？”桑梓伸手点开了刚才关闭的音乐，路绮欧清甜带着伤感的声音再一次在车厢内流转。

夜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桑梓，“喂，你可别吓我啊！”

桑梓耸了耸肩，对着夜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将车启动着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桑梓，你真的认识江浩？”夜然伸手拽着桑梓的手。

桑梓无奈地转过脸，“夜然，我在开车，你这样的动作太危险了。”

“我不管，你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的，不然小心我拉着你一起撞车去。”夜然想到桑梓认识江浩，而她却把那么多江浩的事跟他说了，简直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桑梓蹙眉，把夜然当做苏琪二号了，“好好好，我跟你说实话，我真的认识江浩，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位，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你认识的江浩跟我说的江浩，有什么共同点？”

“听你说的脾气、个性，好像都挺吻合的，要不你拿张江浩的照片给我辨认下，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桑梓转脸，悄然扫了一眼夜然，见她情绪恢复淡定了，不似刚才那么抓狂了，淡淡地补充着，“你不是要随便找个踏实的男人嫁了吗，这么激动干吗？”

夜然白了一眼桑梓，“我不管你真认识还是假认识，你应该不是爱八卦的人哦，我信你。”

“拍我马屁没用，不接受。”

“手机给我。”夜然伸手接过桑梓的手机，打了一个qq号码，按了个拨号键，“这是我qq号，你一会儿就加我，发个你认识的江浩照片给我。”夜然把手机第一时间朝着桑梓递了过去，“苏琪来电……”

“苏琪，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马上就到。”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桑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挂了电话对着夜然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不能送你回去了。”

“嗯，没事，我这边下车就行。”夜然忙拉开车门，跳下车，对着桑梓挥了挥手，桑梓的车疾驰而去。

夜然拢了拢手臂，今天穿了卫衣出来，没带外套，夜晚还是带着凉意，举目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她跟桑梓漫无目的开车过来，说在城郊的路上，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看着空旷的大路上，孤零零的路灯牌直竖着，好半天也没见有辆的士开过，甚至连私家车都极少看见。

夜然纵使大胆，但在这样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心跳还是骤然加快。带着不知名的恐惧，夜然沿着大路开始慢慢地奔跑，直到气喘吁吁，跑不动了，还是没发现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一条空旷的看不见尽头的马路。

“喂，你好，我想招出租车……嗯，我的位置，我也不清楚……好吧，谢谢。”连招出租车的都爱莫能助地挂了夜然电话。

轰隆！一声闷雷响过天边，夜然心里发凉，不是吧，这雷雨天，不要说下就下啊！这路上连个遮雨的地都没有。

不过，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越是祈祷越不实现，越是害怕什么，来得却越快。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开始稀里哗啦地落下，打在柔嫩的脸颊上，生疼生疼的。夜然将卫衣的帽子盖住头顶，拿着包包挡在头顶，却发现根本就不顶用，就一会儿，浑身湿漉漉跟个落汤鸡一样。风夹杂雨水吹打在身上，冷得有些刺骨，球鞋灌满了雨水，湿漉漉的，又沉又重，脚完全泡在了注水的球鞋里。夜然步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两腿犹如灌铅似的，越拖越重，直到力气耗尽却依旧在那条荒无人烟的大路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