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七兮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7
|本章字节:13484字
晚上吃了药,夜然很早就睡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难得连个梦都没做,直到早上,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谁家的敲门声,那么吵?睁开眼睛,愣了几秒,好像是她家的。
敲门声没有停止,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夜然看着屏幕上的“李铭轩”,犹豫了一会儿才接听,不过她的话还没说,电话那边已经先出声了,“夜然,快点开门。”
夜然穿上拖鞋,噔噔噔地跑去开门。只见李铭轩身穿米白色的休闲衬衫,下面一条水洗的牛仔裤,同色休闲鞋,五官俊逸,眼神清澈、深邃,跟校园内那个青涩的男生重叠了起来,恍如那十年的岁月不曾流逝过一样。
“夜然,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喜。”李铭轩目瞪口呆地看了夜然半晌,总结性地说。
“啊!”夜然失声尖叫,然后奔回房间里,砰的一声甩上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一头凌乱得可跟鸟窝媲美的乱发,一团一团纠结在一起,身上穿了一件外贸纯棉的男士shir,宽大得能塞两个夜然不止,长度又短得刚好遮住屁股,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外露。夜然心里都想哭了,这么惨不忍睹的一面,竟然给李铭轩看到了!天,失败,实在是太失败了!
夜然快速地换好衣服,梳理了下乱发,才咬着牙拉开卧室的门,看到李铭轩堂而皇之地坐在沙发上,心里不由得气恼了起来,“李先生,我并没有邀请你进门。”
“夜然,我们有必要这么生疏吗?”
“有必要,有必要。”夜然点了点头,心里不断催眠自己,我跟你不熟,我跟你不熟。
李铭轩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你啊,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夜然咬着唇不说话,她刚才的行为似乎是有点幼稚了,对待一个路人甲也不能这样没礼貌吧。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李铭轩看着夜然,潜台词是屋子能收拾得这么干净,怎么那么大的姑娘家会那么狼狈地见客了?
夜然环顾了下屋子,嗯,是很干净很温馨,每次老妈来后,家里总是会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等老妈走后,夜然再扔得乱七八糟,这是毫无悬念的循环定理。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李铭轩关切地看着夜然,“有没有好点了?”
“嗯,好点了。”夜然不敢直视李铭轩的俊脸,那灼灼视线的黑眸,看得她心有点慌乱。
“你还欠我一顿饭,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空跟我吃个饭。”
夜然知道拒绝不掉,也不扭捏,点了点头,“我去刷个牙,洗个脸,你等会儿。”
“夜然,这是你喜欢吃的。”李铭轩自然地帮夜然剥了虾,夹到她碗里。
夜然用筷子把虾肉剥开,重新扔回李铭轩的碟子里,微笑着说:“谢谢你,不过我习惯自己剥。”
李铭轩的脸色不自在地变了变,随即微笑着遮掩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夹起被夹回来的虾肉,放在嘴里嚼了下,“也是,自己剥吃起来有味道。”
夜然没有说话,专注地挑着眼前的菜吃,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因为除了吃,她实在不知道该跟李铭轩聊什么话题。
叙旧?那么悲痛的往事,说一次夜然的心就疼一次,恨不得用巴掌把李铭轩拍死。
谈现在?连旧情都说不了,现在就更没什么好说的,李铭轩对夜然来说,不过是相亲节目里遇到的路人甲,彼此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谈未来?算了吧,连现在吃饭的分分秒秒,夜然都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时间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夜然,难道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我了吗?”
夜然自嘲地笑,“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你未嫁,我未娶,我们都是单身。”
夜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没有遇见你的时候,我想过我们会有可能,但是,真正遇到你了,我发现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的,包括爱情,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心动了。”夜然若无其事地说。
“撇开爱情,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假,你如果真的放下了就不会这么针对我了。”
夜然搁下筷子,笑了,“我没有针对你,只是把你当成普通相亲对象而已。”
“既然是普通相亲对象,何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呢?我不信,你对别的相亲对象也是如此。”
“如果拒你于千里之外的话,我就不会带病坐着跟你一起吃饭了。”夜然淡淡地说。
“既然不是,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干脆?当我是普通的相亲对象,普通地约会,顺着感觉走,不是很好吗?”李铭轩带着一贯的霸道,咄咄逼人。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夜然打了声招呼,就抓着包包离开了餐厅,她实在没有办法跟李铭轩心平气和地吃完这顿饭。
李铭轩付完账追出来的时候,夜然已经快他一步钻进的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刚进家门没一会儿,夜然的肚子就开始绞痛了,好像肠子全部打结,纠缠到了一起。有过昏迷的经历后,夜然也不敢拖,忙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坚持着换鞋,准备去医院。
刚开门,李铭轩的俊脸便凑了过来,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夜然,关切地问:“夜然,怎么了?”
夜然抬头看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了,整个肚子疼得没办法思考,呻吟着说:“我……我肚子好痛。”
“走,我送你去医院。”李铭轩半拖半抱着夜然进了电梯。
楼层下去的瞬间,夜然感觉头昏眼花,无力地跌进了李铭轩的怀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古龙水味有点陌生,但是也不是真那么难闻,或许夜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考虑下他。
李铭轩搂抱着夜然,将她塞进了车里,转身坐进驾驶位,掉转车头的时候,夜然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交错而过……看来生病生得眼睛都花了,夜然自嘲。
后来到了医院,急症,抽血,验尿,一连串检查后,夜然再一次打着点滴回到昨天躺的病床上。桑梓一脸无奈地说:“我说大小姐,你急性肠胃炎,开的药水还没挂完呢,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勇气可嘉。”
李铭轩的脸上挂满了愧疚,“夜然,对不起,我以为你只是发烧,不知道你有肠胃炎,不然肯定不带你去吃川菜了。”
“还吃川菜?”桑梓提高了音量,看着夜然,“你想死就先立好遗嘱吧。”
“喂,喂,有你这样的医生吗?对病人大呼小叫的,我要投诉。”夜然怒瞪桑梓,“对了,你是心外科的医生,你到肠道科来干吗?”
桑梓被夜然顶得无话可说,撇了撇嘴,“真是好心没好报,好吧,我不管你了,把肠道科医生的话复述给你:这个星期,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只能吃药跟喝生理盐水。”
“不是吧?桑梓,你别走啊,我知道错了。”夜然大呼,桑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铭轩嘴角含笑,看着夜然丰富的表情,原来她还是跟原来一样,有着小迷糊、淘气、可爱,只不过对他挂上了优雅、淡漠的面具。
“李铭轩,谢谢你。”
“你身体不好,怎么不跟我说呢?”李铭轩微微蹙眉,帮着夜然掖了掖被子。
“我又没有急性肠胃炎发作的经历,我哪知道不能乱吃东西啊,桑梓也没跟我说。”夜然心里暗骂了一句:庸医。
“你总是这样,不当回事。”李铭轩叹息着说。
夜然不自在地转过脸,轻声说:“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你走吧。”
李铭轩笑得有些苦涩,看了一眼夜然,“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晚上没人陪的话,打我电话。”
夜然敷衍地点了点头,她等会儿死活要缠着桑梓,让他再开个后门让自己回家养病,她才不要一个人在这医院孤零零地过夜呢。
“夜然,对于过去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即使你当我是普通的相亲对象。”
看着李铭轩,夜然的眼角就这样湿润了。有些伤痕划在手上,愈合后就成了往事。有些伤痕划在心上,哪怕划得很轻也会留于心。陈铭轩,过去的你是我心里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按下去,带着酸酸的疼痛,拔出来,鲜血淋漓。
在家喝了五天的稀饭、生理盐水、药汁,对夜然这种肉食动物来说,已经到了抓狂的边沿,打电话给桑梓诉苦:“帅哥,我什么时候能开点荤啊?再不吃,我就要死了。”
“你就这点出息?”
“是啊,是啊,我就这点出息了,帅哥,白衣天使,我快要饿死了啊……”夜然不顾桑梓的嘲讽,可怜兮兮地说。
“看你叫得那么诚意的分上,我悄悄地告诉你,其实,你可以稍微吃点肉丝面什么的粗粮。”
夜然听桑梓说完,丢了句再见,掐断电话,风风火火地朝着小区门口的黄天源奔去,肉丝面啊,好歹也有肉啊!
意犹未尽地将面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夜然发现,原来自己一向不喜欢的面竟然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抬眼看着嘴角含笑的李铭轩,夜然瞬间又忘记该给他什么反应了。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面的吗?”李铭轩自然地在夜然面前落座,“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每次吃面都像是数面条,一根一根挑着吃。”
夜然失手将手里的碗打翻,幸好汤喝得挺干净的,“你怎么来这里了?”问完话,夜然又懊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李铭轩之心,路人皆知嘛!
“很久没见你,想你了。”
夜然不自在地微笑了下,“嗯,如果只是为了说这句话的话,目的达到了,我先回去了。”
“夜然,陪我走走好吗?”李铭轩双眼布满了恳求。
夜然的身子停顿了下,随后转过脸,微笑着拒绝:“对不起,我现在是病人,没力气陪你走走。”
“从你刚才吃面的状态,我并不觉得你虚弱到连走走都不行的地步。”
夜然看着李铭轩,半晌之后放弃了挣扎,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走走。”
“算了,我照顾你是病人,还是开车吧。”
就这样夜然再一次被李铭轩骗上了车,看着李铭轩将车开上了高架,并且朝着远离市区的地方慢慢地开过去,夜然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开车去哪里?”
“石楼。”李铭轩笑了笑。
“我是个病人,爬不动山。”夜然心里一颤,石楼,她跟李铭轩曾经一起去求过签,还在那棵千年情人树下刻下了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而今两个人再去不免有些嘲讽。
他们之间算什么?过去式的情侣,现在式的相亲男女,未来式或许就是曾熟悉的陌生人。
“你爬不动,我背你。”一模一样的台词,从李铭轩嘴里说出来,只是相隔了七八年。
“我现在的体重不是你所承受得起的。”夜然看着窗外,淡淡地说。
“无论你变得有多重,我都背得起你。”李铭轩深情款款地看着夜然说。
“请你专心开车。”
李铭轩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车,没一会儿,q7便下了高架,沿着柏油马路行驶了一段距离,在右转进入小巷口后,停了下来,“到了。”
夜然下车,深呼吸了一口乡村空气,带着雨后的泥土清新味,放眼望去,石楼还是原来的石楼,耸立在浓郁的竹林间,散发着它特有的魅力,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看着似乎一点都没改变。石楼并不是指一座楼,而是一座小山,说山似乎有点不贴切,也就是个大点的土丘,由一棵千年情人古树跟寺庙而发展的一个旅游景点,曾经有个解签的老者特别灵验,所以慕名而来的香客特别多。夜然跟李铭轩不是香客,但是听闻情人树的传言,也来过这里好几次。
这山丘一点也不高,平时大概十来分钟就能爬到顶,而且在几年前粗糙的鹅卵石铺成的道路边又建了新的台阶,干净、整洁,爬起来也降低了难度,不过,夜然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还是爬得有点气喘吁吁的。在半山腰的时候,仰望着一排一排粗壮的竹子,脑海里不知不觉想起当年:她跟陈铭轩每来一次石楼,都会在这竹林间留下很多的痕迹,他们相互打闹,相互躲藏,相互将彼此的名字刻在竹身上……那时候的爱情,多么简单,那时候的想法,多么天真,以为在竹上刻下了彼此的名字,刻下了要爱到永久的誓言,就能够真的一辈子不分开了……结果,这些竹子越长越粗壮,那些刻上的名字依然清晰、深刻,而爱过的人却散了,原来的爱情也在岁月的吹袭中,腐朽了。
李铭轩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从台阶上跳了下去,开始在一棵棵粗壮的竹子上寻找曾经留下的痕迹,终于,他的神色不可抑制地激动了起来,“夜然,你还记得这棵竹吗?”
夜然有些茫然地走过去,看着跟旁边并无两样的竹身,摇了摇头。
“陈铭轩是猪,看到没?”李铭轩指着一处节处,一行小小的字迹。
夜然这才附过身子,伸过头,仔细看了两眼那歪歪扭扭的字,脑海里也浮现出当时刻下这话的原因。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她跟陈铭轩来石楼玩,雨后的鹅卵石有点打滑,夜然只顾着跟他玩闹,没注意脚下,就这样从山上摔滚了下来。陈铭轩当时想都没想,直接朝着夜然扑了过来,抱着她一起滚了一段路,浑身都擦伤了。
“让我们再滚一次吧。”李铭轩话说完,就一把拽着没防备的夜然,护着她朝着竹林间滚了下去,还好雨后的泥土在竹林间有着松软的感觉,不然,这么一滚,夜然铁定又得回医院报到了。
狼狈不已地爬起身子,夜然又气又急,“李铭轩,你想死也别拉我做垫背嘛。”
李铭轩挨了骂,却满脸笑容,“夜然,我觉得你这样比较可爱。”
“可爱个鬼,跟个泥猴子似的。”夜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李铭轩,撑起身子,拍着身上的泥土,湿湿的,根本就拍不掉,“李铭轩,你把我衣服弄脏了,给我洗。”
“好,没问题。”李铭轩笑得特别的贼。
夜然岔开话题,“你说,这庙里还有解签的人吗?”
“走,看看去。”陈铭轩堆着笑意,朝夜然伸手。
夜然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把手递给他,由他牵着,就像当年那样,一步一步沿着道路朝着山顶走去,那里古老的寺庙,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似乎,真的一点也没改变。
一走进寺庙,那股香火味便朝着鼻尖扑来,并不宽大的寺院内,那株挂满红绳的情人树醒目地冲入眼帘,几千年了,它还是那么挺拔苍翠。
“你以前在这里也扔过红绳,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李铭轩抬眼看着那红绳密密麻麻飘动的树丫。
夜然皱眉,“都那么多年了,肯定找不到了。”
李铭轩走到树底下卖红绳的婆婆那,买了两根绳子,兴高采烈地对夜然招呼,“来,把心愿许上,我们再扔一次。”
夜然走过去,微笑着拒绝了从他手里递来的红绳,对老婆婆甜甜地笑笑,“婆婆,我也要买一根红绳。”
写心愿的时候,夜然犹豫了下,脑海中,江浩的身影一闪而逝,最后,用粗壮的水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心想事成。
“姑娘,来情人树下,许愿的基本上都是白头偕老,相爱一辈子,就你最特别。”婆婆收回水笔,笑呵呵地说。
看着夜然将红绳扔了上去,李铭轩随后想将红绳扔在夜然旁边,无奈天不遂人愿,他抛高了一个树丫,轻声地念:“心想事成?”
夜然笑而不语,看着情人树,心头感慨万千,当年在这里许下要跟他白首的誓言,而今心里却想着跟另外一个人能共度今生,说不清楚是世事难料,还是造化弄人。
进了大殿,正殿佛像威严地端坐在中央,靠殿门右手边那张破损的桌子,那位穿着道袍的白须老人却如七八年前一样,稳如雕像地坐着,戴着老花眼镜,不时翻阅着泛黄的老皇历,偶尔摸着胡须,若有所思。
夜然朝着佛像拜了拜,伸手从案几上抓下签筒,闭着眼睛开始甩签,刷拉拉,刷拉拉,摇了好几下后,终于有支签嗒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李铭轩快一步地从地上抓着那签,扫了一眼,递给夜然,朝着那白须老者放眼看过去。
签文注:上吉
内容:王孝先为民祈祷旱时田里皆枯槁久旱俄然三日霖花果草木皆润泽始知一雨值千金
夜然看完签,从口袋里掏了一些钱扔进功德箱,然后又把签塞了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大殿。
“怎么不去解?”李铭轩茫然地问。
“解它做什么?我只是重复下当年做过的傻事而已。”夜然勾着嘴角微笑,“我现在不信签,不信卦,我就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