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儒勒·凡尔纳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5
|本章字节:11426字
“亲爱的少校,是卢夏歌卢夏歌,赞颂葡萄牙航海家探险的一部史诗。呀!”巴加内尔回答,“这是一部多么优美的史诗呀,而且还是……”
“卢夏歌!”格里那凡爵士惊叫了起来。
“对呀,朋友们,毫无疑问,这是著名大诗人喀孟斯喀孟斯(1525—1580),葡萄牙著名的大诗人。所著的卢夏歌!”
“喀孟斯,”格里那凡爵士又着重地强调一遍,“哎哟,我的学者朋友,你可真是倒霉!这喀孟斯可是葡萄牙的诗人呀!原来,在过去六星期内,你学的居然是葡萄牙语呀!”
“啊!喀孟斯——卢夏歌——葡萄牙语!……”巴加内尔又一次呆若木鸡,惊讶得说不下去了。在厚厚眼镜下的一双眼睛直冒金星,传到耳朵里的是一阵哄笑。此时此刻,所有的旅伴们,一起走过来,围在了他身边。
这巴塔戈尼亚人还是站在那里,看到这一幕,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耐心地等候着。
“上帝呀!我真的傻!真是个又傻又疯的疯子!”巴加内尔终于缓过劲来,开口说道,“到底是怎么搞的呀!我怎么会弄出这种笑话?我会做出这种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这简直是现实版的巴别塔巴别塔,《圣经》里的故事。据说当时诺亚的子孙们,想去建造一座通天塔。但这举动触犯了上帝,并且惩罚他们,令他们使用各种各样的语言,让他们无法交流,这个通天塔因而就无法建造起来了。故事了!啊,我的朋友们!朋友们呀!我一心想去印度,却往智利方向跑!我一心学西班牙语,却偏偏学了葡萄牙语!这可真是见鬼了,实在太不像话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能有一天,我向窗口外扔一个烟头,说不定把自己也会扔出去!”
旅伴们见巴加内尔这样埋怨自己,又看到他一副窘迫的模样,都忍不住发笑了。但这学者自己先开怀大笑了:
“我的朋友们,你们就尽情地笑吧!”他大笑道,“尽量笑!使劲地笑!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得可笑!”
说完,他就自己“哈哈!”狂笑起来。说实话,学者都是很严肃的,从没笑过,巴加内尔可真是独特的例外。
“笑是笑够了,可是我们这一回就没翻译了!”少校插嘴道。
“啊!你不要烦恼,”巴加内尔又自信满满地说,“其实,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是很相近的,所以我才会阴差阳错地弄错了!现在,我只要稍稍转换一下,就能学到西班牙语了。我可担保,不久就可以用西班牙语向他表示感谢!”
巴加内尔的确没说大话。过了一会儿,他真的能和这巴塔戈尼亚人交谈了两三句,并且知道了这人叫塔卡夫,在当地阿罗加尼亚语中,就是“神枪手”的意思。自然,塔卡夫以善射的本领才得到这美誉的。
格里那凡爵士觉得最庆幸的,就是得知塔卡夫一直从事向导工作,为在草原上旅行的游客做导游。这可真是天赐的机缘!这个巧合实在是太幸运了。爵士想着,得到上帝的帮助,这一旅行必然会成功!找到格兰格船长,自然是很有把握的!之后,大家邀请巴塔戈尼亚人做向导,一起回到小罗伯特那里。小罗伯特非常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向塔卡夫伸出双臂表示拥抱,塔卡夫则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抚摸他的额头,然后细心查看小罗伯特的身体状况,掐了掐他那还痛着的胳膊。之后,他就面带笑容跑到河边,拔了几把野芹菜。用这些菜在他全身擦洗和按摩了一番。他按摩的动作是那么细致,小罗伯特渐渐恢复了力气。看这状况,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精神一定会完全恢复!
为了小罗伯特的康复,大伙儿一致决定当天夜晚还是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但此时尴尬的状况是,他们所带的干粮已经没了,还有充当交通工具的骡子也没了。幸运的是当地草原的好导游——塔卡夫,在这里能为旅客们提供旅行需要的一切!塔卡夫非常热情,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带爵士到离这里不到四英尺的印第安人集市里,那里可以买到一切旅行所需要的东西。他是用西班牙语连手势带比画表达这一建议的,巴加内尔终于也理解这一意思,转告给格里那凡爵士。爵士和他的学者朋友都非常赞同,就暂时告别伙伴,和塔卡夫一起沿着河岸的上游方向走去。
塔卡夫走得很快,爵士和学者只有迈开大步才勉强跟上,就这样急匆匆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在路途中,旅行者也看到,安第斯山脉一带,土地肥沃,风景优美。绿油油的草场一片一片地挨着,茂盛的青草足足可以饲养十万只牛羊。插在草场中的是沟渠纵横、星罗密布的池塘,黑头天鹅在水面尽情地嬉戏。在藤蔓中闪现和跳跃的是无数种类繁多的鸵鸟,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响彻着这一带的天际。还有一种叫做“依萨卡”的斑鸠,它的羽毛是浅灰色,上面还带着些白色的条纹,模样十分令人喜爱。它们和黄莺一样,喜欢在枝头上栖息。恍然看去,如同盛满枝头的朵朵鲜花。瓦蓝的天空下,一群群野鸽成群结队地飞过,还有无数的麻雀,扑打着小翅膀,在你追我赶地互相追逐。漫天都是它们叽喳的叫声,实在是一幅生动热闹的大自然画卷!
学者巴加内尔边走边欣赏,时不时发出钦佩的赞美声。对此,当地的巴塔戈尼亚人——塔卡夫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看来,鸟儿在蓝天下飞,水面天鹅的倩影,还有绿草茵茵的草原,这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这优美的风景,令巴加内尔觉得心情十分舒畅,走起路来也是十分带劲,脚步非常轻快,并不觉得疲倦!没多久,旅人们就看见了印第安人搭建的帐篷!
这印第安人的集市,就处在一处葫芦谷的深处,两边被高高的群山包围着。这些棚子是用树枝搭建成的,下面一共住着三十多个印第安人。草原的环境决定了他们以游牧为主,靠着蓄养一大群的奶牛、马和羊为生。
这些印第安人,其实是白环什人、阿罗加尼亚人还有奥卡人混血的后代。从外貌上,可看到他们皮肤是棕黑色,身体结实,额头比较低,高高的颧骨,圆圆的脸庞,嘴唇比较薄,虽然神情比较冷淡,但渗透着一种女人的秀气。格里那凡爵士对这些异族的人不感兴趣,只关心能获得他们手中的粮食还有牲畜。
由塔卡夫来负责,这笔买卖很快就做成了。格里那凡爵士在这次交易中,一共买了七匹鞍辔齐全的阿根廷矮马、一百来斤的干肉以及一些大米,还有能够盛水的几只皮桶。这些印第安人本来希望买家格里那凡爵士用葡萄酒、还有朗姆酒来做买卖;但爵士没有,只能以二十两黄金的价格达成了交易。这黄金的价值,印第安人也是非常清楚的。格里那凡爵士本来还想再购买能供塔卡夫骑着的马,但塔卡夫却明确表示不需要了。
买到东西之后,格里那凡爵士和巴加内尔就和集市上的供应商告别,骑着马回去了。他们半个小时之后,就回到了临时帐篷里。三人一回来,大家都欢呼起来。格里那凡爵士知道,同伴们更高兴的是所带来的粮食还有马匹。丰盛的食物,让爵士一行的旅行者们,都能饱食了一顿。虚弱的小罗伯特多多少少也吃了一些,现在他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大家都在休息中度过。大伙儿一起在东拉西扯,尽情地闲聊,什么事什么人都聊到了。包括“邓肯号”敬爱的海伦夫人,还有格兰特小姐,船长约翰·孟格尔船长,还有其他的船员。大伙儿还聊着,说不定哈利·格兰特船长,就离这里不远了!
只有巴加内尔例外,没参与大伙儿的聊天,和塔卡夫形影相随。他现在觉得兴奋极了,竟然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巴塔戈尼亚人了!这学者还感觉,自己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小矮人!他甚至认为,这巴塔戈尼亚人——塔卡夫,足足能和古罗马的皇帝马克西姆,还有著名学者伯罗克在非洲刚果遇到的黑人平分秋色!因为这两个人的身高都有八英尺高!这可敬的学者还抓住一切机会,用西班牙语和威武的塔卡夫聊家常。塔卡夫这大汉,居然也能捺着性子,听着对方生硬的西班牙语。这一次巴加内尔是在学习西班牙语,更不是对着书本学,看他那模样,练得可真是带劲、认真!
“如果你们还认为,我的西班牙语发音的语调不准,那真的不能责备我了!”他对少校这么说着,同时也有一种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要知道,我现在碰到的是一个巴塔戈尼亚人做我的西班牙语教师!”
阿根廷
在第二天早上,也就是10月22日的早晨八点钟,塔卡夫则带领爵士一行队伍出发了。阿根廷这国家,是在南纬22°和42°的范围内,地势是从东向西慢慢倾斜。爵士旅行队的行走路线,正是从西向东,沿着斜坡方向向海边走去。
在昨天的集市上,当塔卡夫说自己不用马的时候,格里那凡爵士以为他要步行。还想着他的体力还有强壮的体魄完全可以徒步当车。但随后,爵士才知道这是一个误解。
当他们快出发的时候,塔卡夫则吹起了一声长长的哨音,这时一匹高大的阿根廷骏马从林子方向奔驰而来,看样子是听到了主人的呼唤而来的。旅伴们也看到,这一匹马是棕红色,一眼就知道是一匹杰出的良种好马。细长的脖颈上,肩胛高高耸立着,四脚宽大微微弯曲,鼻翼大张,眼睛闪闪发亮,的确是一匹矫健勇武的好马。塔卡夫把这匹马叫做“桃迦”,在巴塔戈尼亚语中的意思就是“飞鸟”,看来它也能称当这称谓!马的专家麦克那布斯少校对这匹马赞叹不已,还说可以和英国的宝驹“猎马”相媲美。
当塔卡夫飞身跃上马时,“桃迦”腾跃而起。骑在马上的塔卡夫,一身英武、英姿飒爽,上下都是巴塔戈尼亚骑手应具备的装备,看来他的确是一个响当当的好骑手!看看他骑手的装备,先是有猎人在阿根廷草原上“跑拉”和“拉索”这两个猎具。“跑拉”是用一根皮条连起来的三个球,可以挂在马鞍前。印第安人为了打击追踪的野兽或者敌人,在百步之外扔矢它,往往百发百中;“拉索”是一根在手上挥动的武器,是用两条皮条编织而成的绳子,绳子的末端是一个串在铁环上的活结。印第安人拿着它,从来不会脱手;在使用时,右手扔出活结,左手攥着绳子,绳子的这一端牢固系在马鞍上。塔卡夫除了带这两个有威力的武器之外,还斜背着一支马枪。
众人们纷纷赞叹塔卡夫这一副刚毅威武、勃勃英姿的神态。这些赞美词并没有令塔卡夫飘飘然,他并没有感到骄傲,只顾在队伍前头领队。当大家都骑马出发之后,塔卡夫时而奔驰、时而徐徐前进,但从不碎步小跑,仿佛坐骑阿根廷马不会小跑一样。最小的小罗伯特,镇定自如骑着马,像是一个很熟练的骑手。见此,格里那凡爵士也放下心来了。
安第斯山脉的地势,在高地岩之后,就是一望无垠平川的草原。这草原可分为三个地带,从安第斯山脉一直延伸两百五十英里,可以说是第一个地带。这一个地带长的都是矮小的树木和灌木丛;第二个地带大约有四百五十英里宽,这一带青草如地毯一样,一直铺到距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百八十英里之处;在第三个地带,是白术和紫苜蓿密布的地带。
爵士一行旅行队伍,刚刚走出这一带的高山地区,出现在面前的就是一丛丛沙丘。这些沙丘,本地人叫做“迷魂路”。因为它们在遇到一点点儿风的时候,就如大海的波浪一样,随风而动;这些沙子,有时如轻烟一样在风中飘散;有时在风中飞舞;有时形成烟柱,在空中盘旋。这种景象对旅客们来说既好也坏。好处是能在平原的上空,看到这些飘浮不定的沙子烟柱。这些烟柱分分合合、忽聚忽散、有起有落、高低起伏,乱纷纷地弥散在空中,令人觉得十分有趣。但是久了,旅人们也知道这些沙子令人烦恼。因为这些沙子非常细小,在风中吹进眼里,会眯着眼睛;即使眼睛闭得再紧,沙子都会钻进去。
爵士出行的这一天,天空刮起的是北风,沙子漫天飞扬着。满天卷起的沙子,也没阻挠爵士一行人继续前进。他们依然马不停蹄、加速而行。在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已经远离高地岩有四十英尺了。那片山脉被他们甩在了身后,只剩下一片消失在暮霭中的阴影。
骑在马上的旅人们,此刻都感到疲倦了,所以很高兴看到晚上休息的时间到了。在内乌康河边,他们“安营扎寨”。出现在旅客面前的这条内乌康河,在赤裸裸的山崖间流淌。河水被搅得混浊不清。这条河,人们又把它叫做“拉密河”或者“考莫河”。河的发源地,大概是印第安人都不知道位置的湖泊之中。
这一晚上没什么可描述的。在第二天,旅客们又继续出发了。这道路平坦宽敞,旅行很顺利。快到中午的时候,原本舒适的气候也变得炎热起来了。快到傍晚的时候,在天空的西南方向,有一抹彤云。这表示气候要变了。这向导塔卡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指着西部的天际,对地理学家巴加内尔说,天气要变了,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
“嗯,这我知道!”巴加内尔回答之后,又对自己的旅伴说:“看来,‘奔北落’将会降临,天气会大变!”
这学者也知道,大家也不知道什么叫“奔北落”,就侃侃而谈地解释道,这其实是在阿根廷平原上经常刮起的西北风。风刮起的时候,空气特别干燥。这说法果然没错,在这天晚上,天公不作美,“奔北落”呼啸出现。这些只有一层“篷罩”的旅行者,可真是要饱受风暴的袭击。在风中,马都跪在地上躺着,人就紧紧贴着马,在马的旁边卧着;最心急的是格里那凡爵士,担心这风暴一直不停下来,影响旅途的进程,拖延了到海边的时间。但学者巴加内尔则若无其事,他看了看气压表,宽慰地说别担心,这次风暴不会维持多久的。
“别担心,没事的!”巴加内尔解释着,“按理来说,这‘奔北落’在气温下降时,就会狂刮上三天,在刮风同时还会带上三日的暴风雨。但是现在气压表上的水银柱显示,这狂风的风力不会太猛,顶多几个小时就没事了。所以大家都放心吧,当黎明太阳出来的时候,天气就会和今天一样,风和日丽。”
“巴加内尔先生,你说得太好了,有理有据,像一个大百科全书!”格里那凡爵士赞叹道。
“我就是一个活的大百科全书!”巴加内尔说道,“你就尽情翻阅我这一本渊博的书本好了!”
这巴加内尔此言果然不虚。当凌晨一点的时候,这风一下就停止了,旅行者们也得以舒适入睡。在第二天,人人都精神饱满、焕发着青春的活力。精力最好的还是巴加内尔,不停地伸胳膊踢着腿,还一个劲嘎巴嘎巴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副快活自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