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谟生
|类型:诗词·散文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5
|本章字节:10300字
他们只好打消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把事情一下子就解决的念头,他们不得不下马等待。请问,盖斯乐究竟到哪里去了?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他哪里都能去,这盖斯乐,他对塞兰拉附近什么事情都感兴趣:他们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是他在锯木厂。使者们出去找他,但盖斯乐一定是走到什么远处去了,因为他们叫,却没有听到回音。绅士们又看看他们的表,显然一开始是觉得恼了,说:“我们不要在这里傻等,如果他想跟我们见面,就不会跑到别处去。”哦,可是隔了一会儿他们的口气变了;再隔一会儿,看起来也不再恼了,开始觉得好像有趣起来,把它当玩笑开。他们处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会在这荒山里过夜,然后迷失在野地,饿死,等到他们的家人找到,只剩下一把枯骨——哎,他们真把这件事拿来开玩笑。
最后盖斯乐终于来了。他只是绕了一个小圈出去看看——只是到牛棚看了看。“看起来马上就不够用了,”他对艾萨克说。“你现在一共有多少头了。”哎,他就是可以让那些像模像样的绅士怀表拿在手上站在那里,自己却说这样的话,盖斯乐的脸红得很特别,好像喝酒一样。“嗬!”他说。“好热,走路走的。”
“我们下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可能在这里呢。”有一个绅士说。
“我并没有得到话说你们要见我,”盖斯乐回答,“不然我就在这里等了。”
好啦,那价钱又怎么样呢?今天盖斯乐是不是准备接受一个合理的价钱呢?他并不是天天都有机会得到一万五或两万的——什么?除非,当然……如果钱他不看在眼里那么,为什么……
最后这个建议完全不对盖斯乐的胃口,他触怒了。真懂得说话!嘿,如果不是一开始他们已经恼起来,或许不至于这么说;而盖斯乐,无疑,如果不是先到别处去弄红了脸。也几乎不至于听到这些话而脸白下来。可是由于他原先脸红了,现在也就脸白了,冷冷地回答道:
“我并不打算开一个你们准备出的价钱,先生们——但是我知道什么价钱我愿意接受。什么我不愿意。像小孩子一样讨价还价我觉得没有意思。我的价钱还是像昨天一样。”
“二十五万克朗?”
“对。”
那些先生们上了马。“好吧,”其中一个说,“我们做最大的让步,两万五怎么样?”
“你还是打算开玩笑,我看,”盖斯乐说。“但是我倒是老老实实想出个价钱给你们:你们愿不愿意把你们上面那点矿厂卖给我?”
“什么?”他们说,多少吃了一惊,“啊,说不定的,说不定我们会卖。”
“我随时准备买。”盖斯乐说。
噢,这盖斯乐!满院子的人都听到他说这种话了,一个字一个字的都清清楚楚,塞兰拉的每一个人,还有那石匠和使者。差不多可以确定地说,他永远也筹不出那么多钱做这个买卖,但是,谁又能说得确定呢?盖斯乐是个超乎人可以了解的人。不管怎么样吧,他最后这几句话确实让马背上的几个绅士相当不舒服了。这可是诡计?他想用这种把戏把自己的地弄得看起来值钱一点?
那几个绅士想了想,哎,他们甚至开始小声谈起来;他们又从马上下来。然后那工程师说了一句话,无疑的,他认为那是太过分了。而他似乎带有某种权威。全院子所有的人都听到他的话了,他说:“我们不卖。”
“不?”
“不。”他的同伴说。
他们又小声说起话来,又骑上了马——这次是当真的了。“两万五千!”其中一个呼出来。盖斯乐没有答话,却转开,又走向石匠那边去了。
这就是他们会谈的结果。
盖斯乐看起来好像不在乎卖不卖得成,他走来走去,说这个说那个,这时看来他关心的似乎怎么样安放新牛棚的大梁。那个星期他们就要把这件工作做好了——屋顶是暂时性的!草料棚则以后再盖。
现在,艾萨克故意让西维特又参加盖棚子的工作,故意让他闲着——好让盖斯乐随时要带他上山探测的时候就带他上山。但艾萨克其实可以省了这个事;盖斯乐放下了那个念头,或者,根本就忘了。他做的只是叫英格给他准备吃的,准备上路。中间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塞兰拉,直到晚上才回来。
他经过塞兰拉下面两块新开的地,跟那里的人说话;然后直去曼安兰,看艾克塞尔·斯屈洛姆这一年弄成什么样子。但这里似乎并不很显眼,不如他希望的,但终究在田地上做出了一些不错的成绩来。盖斯乐对他这个地方也关心,问道:“有马吗?”
“哎。”
“好,我南面山下有一部割草机,还有一个耙草机,都是新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送上来。”
“多少?”艾克塞尔问,他无法想象这种慷慨,模糊地以为要分期付款。
“我是说送你做礼物。”盖斯乐说。
“简直不敢相信。”艾克塞尔说。
“但是你得帮你上面两个邻居,帮他们开地。”
“哎,这不用担心,”艾克塞尔说。到这时他仍旧难以弄清楚盖斯乐的意思。“那么,你在下面南方有不少机器和东西什么的?”
“我有很多东西得要照管。”盖斯乐说。其实,他现在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照管了,但是他喜欢显得那个样子。至于割草机和耙草机,他可以在任何城镇里买到,再送到上面来。
他跟艾克塞尔聊了很久,聊其他的开荒者,聊斯多堡,聊店铺,聊艾克塞尔的新结婚的兄弟——他刚搬到布列德利克来,动手把沼泽的水排出去。艾克塞尔诉苦说,要想找个女人来帮忙,到处找不到,除了那老东西奥莲之外,一个都没有;农忙的季节不够用,但是只要她肯呆,他已经是感谢了。那个夏季有些时候艾克塞尔日夜工作。他或许可以从他的本乡,赫尔基兰找一个女的来,但这不但要付薪水,而且得出路费。大笔的花销,艾克塞尔又说到他如何接下电报线检查员的工作,但他倒宁愿不惹这个麻烦。
“这种工作只适合布列德那类人去做。”盖斯乐说。
“哎,这倒是真的,”艾克塞尔承认。“可是还有钱的问题需得顾虑。”
“你有多少只母牛?”
“四只。还有一头公牛。要到塞兰拉配他们的,太远了。”
但艾克塞尔还有沉重得多的事想要跟盖斯乐谈谈,芭布罗的事露了底,调查正在进行。露了底?当然。芭布罗怀孕的时候到处走动,谁都看得出她肚子里有孩子,可是她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完全无牵无累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当盖斯乐明白了是什么事的时候,他只简短地说:“跟我来。”他把艾克塞尔领到屋子外面,完全一副有权威的样子。他们在树林边坐下,盖斯乐说:“好啦,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吧。”
露了底?当然的,怎么能藏得了呢?那地方已经不再是荒山野地,多少里之内都没有一个人了,再说,有奥莲在。奥莲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呢?噢!更糟的是布列德·奥尔逊自不量力做她的敌人。现在已经无法把奥莲扭转过来了;现在她就在这个地点,可以一次挖一点东西出来。她就是靠这种揭人隐私的事活着,哎,从某种程度来讲,她是靠这个活着的。而这里的这件事正是等着她的——相信好了,她会把它嗅出来的!说真的,奥莲现在已经年纪太大了,无力照管曼安兰的房子和家畜了;她理该放下。但她怎么能放得下呢?当这样一件深藏的秘密等着挖掘出来的时候,她怎么能离开这个地方呢?她拼着老命做冬天的工作;哎,夏天的她也撑过去了;为了有一天可以把他的女儿推在布列德面前,她的耐力是让人吃惊的。那年春天,雪还没有全融化,奥莲就在到处用棍子戳来戳去了。她在河边发现了那小小的绿土堆,立刻看出来上面盖的草根土是切成方面状的。有一天,她甚至有那个运气看到艾克塞尔站在那小坟墓旁边,把它踩平。那么,艾克塞尔是全都知道的哕!奥莲点了点她灰白的头——哎,现在轮到她的了!
艾克塞尔不仅是个不能和和善善跟人过日子的人,而且是个小气鬼,他把乳酪数得清清楚楚,每一把羊毛都看得很紧;奥莲动不了手脚——远得很。再说去年那件意外,她救了他——如果艾克塞尔明理,他就应该完全归功于她,承认是她一手救了他的性命。但是一点也不——艾克塞尔始终坚持他原先的分功法。哎,他会说,如果不是奥莲去,他会在那风雪中过一个整夜;但是布列德,在回家的路上也帮了大忙。而这就是她得到的全部谢意!奥莲满肚子愤恨——当然全能的主会要转脸不顾她的造物了!艾克塞尔本可以从牛棚里牵出一只母牛来,给她,说:“这是你的,奥莲。”这是多么容易的事。但是没有。提都没有提一句。
好嘛,等着瞧吧——让他等着瞧有一天会不会叫他赔得比一只母牛还多!
整整那个夏季,奥莲都留心有没有过路人,只要有,她就跟他们说小声话,点着头,秘密告诉他们什么。“可是我是连一个字也没说出去过的。”每一次她又都用这种激将法对他们。再说,奥莲也不止一次的到村里去。而现在,谣言传开了,哎,就像雾一样落在脸上,溜进耳朵里,就连在布列德利克小学上学的孩子互相间都开始点着头说悄悄话了。最后,蓝斯曼德终于不得不办了;他不得不做报告,要求调查了。然后,他带着一本本子上来,另有一个助手;有一天,上曼安兰来,查问了,写下了,又回去了。但三个星期以后他又上来,又查问了,写下了,而这一次,他打开了河边的一个小绿草包,启出一个婴儿的尸骨来。奥莲的帮忙有无以估计的贡献;他也返回来答了她一大堆问题。其中有一问题,他回答说:对,艾克塞尔可能也会被捕。听了这话,奥莲丧气地拍手,懊恼自己把这里的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只希望她离开这里,完全跟它一刀两断,越远越好。“可是那姑娘,”她小声说,“芭布罗自己又怎么样呢?”
“芭布罗姑娘,”蓝斯曼德说,“她现在已经在卑尔根被捅了。法律一定是要执行的。”他说。他收起那小孩的尸骨,又回村里去了……
那么,用不着说,艾克塞尔·斯屈洛姆是着急的了,他对蓝斯曼德坦白过,什么都没有否认;这个孩子的出世,他有责任,更且他为它挖了坟。现在他问盖斯乐下一步最好该怎么做?他会不会被叫到城里去受更彻底的审问,受折磨?
盖斯乐却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一样了;这个长故事让他疲倦,他现在似乎呆滞了些,不管原因是什么吧。他不像今天上午那样开朗那样让人信服了。他看看表,站起来,说:
“这个事我必须想一想。我会彻底想过,在我离开以前一定会告诉你。”
盖斯乐走了。
那天晚上他回到塞兰拉,吃了一点晚饭,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彻底的睡够了,休息够了;无疑的,在他跟瑞典矿主们会谈之后,他累了。一直到两天以后,他才准备走了。现在,他又神气起来,为了他在这里吃住,给钱给得很大方,他给了小蕾碧卡一个发亮的克朗。
他向艾萨克做了一番演说,他说:“如果这次买卖不成,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后一定会卖成。目前嘛,我就把开矿的事让它停一停,歇一会儿。至于那些家伙——小孩子!以为他们可以教训我,能吗?你听到他们给的是什么数目?两万五!”
“哎。”艾萨克说。
“好吧,”盖斯乐说着挥挥手,就像要把那无礼的价钱从脑子里挥出去似的,“好吧,如果我让矿场暂时停停工,对这个地区没有什么坏处——相反的,我可以教大家多放点心在田地上。但村里的人会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上个夏天他们赚了一大堆钱;讲究的衣服,讲究的生活——现在可以结束了。哎,下面那些人,如果跟我搞好一点,绝吃不了亏;现在不一样了,我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尽管这样说,当他要走的时候,却并不很像可以控制好几个村寮的命运的人。他手上提着一小包食物,白背心已经一点也不能说干净了。他的好太太用上次得到的四万克朗——谁能说呢,说不定她真的得到了——的余钱把他这次出门好好打扮了一下。不算怎么说吧,他这次回去是够可怜的了。
他没有忘记半路下山到艾克塞尔·斯屈洛姆那里看看,把他想的结果告诉他。“我从各方面考虑过,”他说,“这件事目前棘手得很,所以无法可想。他们会召你去做更进一步的调查,你得把事情详详细细讲一遍……”
空话。盖斯乐说不定根本没想。艾克塞尔丧气地同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最后盖斯乐终于又变成了了不起的人物,皱起眉头,思考着说:“除非,或许,我亲自到城里跑一趟,看看审问过程。”
“哎,那你太好心了。”艾克塞尔说。
盖斯乐立刻下了决心:“如果我有空一定去。但是山下南边我得照管的事情太多。如果我能去,一定会。暂时再见吧。不久我就会把那两部机器给你送来。”
盖斯乐走了。
他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