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警方再次提审了朱少强。高飞主审，向他问出了早上秋雪提到的那件事，朱少强笑着回答：“也许是我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作怪吧，自从第一次作案之后，我的精神一直很压抑，我渴望一场刺激，当然，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过分相信自己了，我没想到你会跟去。现在我被捕了，我无话可说。”

“好吧，”高飞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你杀死周青跟方雅时，用的是什么工具？那副假牙？”

“对，我先把他们迷晕，绑起来，然后戴上假牙在他们脖颈上咬出两个小洞……后面的你们已经知道了，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高飞点点头，“方雅生前曾留给秋雪一封信，声称自己很可能即将被吸血鬼杀害，这是为什么？难道出事前，她已经怀疑到你了？”

朱少强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反正她已经被我杀了，你们依法提起公诉就是！”朱少强不耐烦起来，“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希望你们能痛快一点，不要再追问这些毫无意义的小事了，我等着快点被枪毙，好下去陪伴胡静……”

高飞没有因他奇怪的话语感到吃惊，说道：“你说得没错，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苦苦追求过程，但那是建立在案情已经真相大白的基础上，可惜这个案子现在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决，甚至，我认为你不是凶手。”

朱少强脸上立时现出惊惶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甚至做作地笑起来。“高警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高飞往前挪了挪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说呢？”

朱少强忙逃避开目光，望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道：“我倒希望自己不是凶手呢，可惜我是在犯罪时被你当场抓获的，我现在不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只想能够快一点了结，我真的很累。”

“我也很累，但我要对那些被害人负责。现在有件事情是这样的。”高飞犹豫了一下，决定向这个冥顽不化的杀人犯摊牌：“杀死方雅、周青，还有那个老教授的人，其实并不是你！”

这一次，朱少强表情更加不安了，他甚至忘记了怎样去掩饰，“你……你胡说！”他无力地争辩着。

高飞仿佛没看到他表情的变化，进一步解释道：“你大概过于低估警方侦办案件的手段了——周青遇害后，我们从他脖颈处提取到一部分唾液，如果凶手真是用牙将被害人咬死，那么这个唾液应该就是属于凶手的。每个人的唾液成分都是相近、但却并不完全相同的。自周青之后，我们的法医从每一名被害人的伤口处都提取到了唾液，然后分别做了检验，结果显示，周青、方雅、马俊仁——那个老教授，这三名被害人伤口处残留的唾液成分完全一致，也就是说，他们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死的，而胡静和刘辉伤口处残留的唾液却是另一个人的，那个人就是你。现在，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哼！”朱少强用轻蔑的笑声掩饰着内心的惊慌。“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明确问你，杀死周青、方雅和马教授的凶手是谁，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死？”高飞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目光中透着凛凛正气，如同两把刀子刺在朱少强脸上，令他心生寒意，坐立不安。

“我不知道。”朱少强低下了头，不敢与高飞对视。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朱少强没吭声，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略带着嘲笑和蔑视的笑容。

“你准备刑讯逼供？”

“假如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这样试试。”高飞咬着牙说。

“是啊。可惜现在是法治时代。”朱少强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我不知道什么是唾液检测，我就知道我是凶手，杀死所有人的凶手，现在，我在等着你们枪毙。”

高飞极富深意地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了？实话告诉你，你被利用了，虽然你逃不过法律的严惩，但是，如果你知道那个人怎样利用你的话，你就不应该替他顶嘴，将另外三条人命案也揽在自己身上。”

朱少强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想。”

高飞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出了审讯室。助手陈度马上跟出来。“头，接下来怎么办？”

“你们继续审，不说的话就一天提审三回，务必要撬开他的嘴！”

“好！”陈度点点头，转身回到审讯室内。高飞则表情凝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斜靠在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在没人打扰的半个小时内，他始终保持这个思考的姿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朱少强接受审问时的一言一行，很显然，从自己摊牌之后他的表情来看，他肯定知道杀死周青等三人的真凶是谁，可是，他为什么执意要承担所有罪行呢？高飞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个真凶对朱少强非常重要，他要坚决保护他（她）。

高飞知道朱少强此刻在想什么：反正杀一个人也是死罪，杀五个人也一样，一个人总不能被枪毙五次，在这种破釜沉舟的想法支持下，他决定牺牲自己，力求另外一名凶手逃脱法律的制裁。

想到这里，高飞意识到从朱少强嘴里大概套不出什么线索了——正如他说的，又不能刑讯逼供，只要他咬着嘴不松，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而那个真凶则有可能趁他与警方周旋的机会，选择逃跑，或者继续作案。既然朱少强不是唯一的凶手，那些他所谓的“为情杀人”的动机也就不成立了，因此很难保证另外一名凶手不会继续作案，这是高飞最担心的事情。那么，假如他（她）还要继续作案的话，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高飞陡然想到了表妹秋雪，心一下提了起来。

的确，朱少强正是因为杀秋雪未遂而被捕的，那么，秋雪会不会因为什么隐秘的原因，而是两名凶手共同要对付的人？

一定要保持冷静！

高飞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他接着推理到：朱少强被捕后，凶手出于对身份暴露的担心，一定也在关注这件事，一旦他（她）得知警方依据唾液检测手段而确定凶手不止朱少强一个人时，他很可能会选择继续作案，按照原有计划，除掉自己已经定下的目标人物——极有可能是秋雪。

因此，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秋雪的安全，同时对外封锁消息，让包括凶手在内的所有人认为警方已经相信了朱少强的话，认定他是连环杀人案的唯一凶手，这样也许那个凶手就会抱有侥幸心理，暂时不再作案。而警方则应该加快脚步，从别的线索查起，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揪出藏在朱少强背后的凶手。

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高飞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在这场斗智斗勇的战斗中，他一直是最辛苦的人。

突然，他上半身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朱少强的暴露，会不会是一场阴谋：目的是迷惑警方的视线，以为朱少强是唯一凶手，用他的牺牲来保护那个藏在他背后的凶手……朱少强成了炮灰，成了丢卒保车的棋子，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高飞害怕地想，假如这一切都是那个幕后凶手策划出来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思维能力和凶残程度实在太可怕了。

他到底是谁，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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