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慕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23
|本章字节:8658字
一阵念念有词的声音从漆黑的墓地中传来,飘散在静夜中,听起来令人不免脊背生寒。一道惶恐的身影跪在一座墓碑前,手里转动着一串佛珠,口中还念念有词:“王小姐啊,你可莫要怪我,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鬼迷,不,财迷心窍,我已经悔过了,你就算化作厉鬼,也要去了她们几人偿命,该够了,就放过我可好?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每逢初一、十五定会敬香给你,再多烧些纸钱,你就笑纳了吧……”
“这样就想为自己开脱?你做梦!”冷厉的声音突然传来,从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一人,手中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钱媒婆,今日我就要你来偿这最后的一条命!”
“不,不,救命啊!官差在哪里……”钱媒婆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人也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荒郊野岭,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那人冷笑一声,刚要上前去抓钱媒婆,通红的火把瞬时映红了天际,早已埋伏好的官差纷纷现出了身影,将他团团围住。
“只可惜你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官凛负手立于近前,神色肃然,“子岳,你还有何要说?”
火光清晰地照出那人冷然的脸庞,正是王家的家仆子岳,他怒目圆睁道:“竟被你们算计了。”
“子岳,真的是你?”上官紫燕搀扶着颤抖的王员外出现,王员外一脸不敢置信,诧异地盯着子岳。见到王员外,子岳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颓然垂下了头。
“我早知王员外一说提早动身,你便会着急下手。”青翊开口说道。
钱媒婆此时已躲到官差身后,厉声尖叫:“大人,快抓住他!”但上官凛却没有动,只是静默地望着子岳。
王员外注视着子岳,神色中露出一抹哀戚:“昨日大人和青翊公子找到我,让我告诉你们,说要提前动身离开安平县,说这样便可抓住凶手。我初始时还不相信,子岳,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面对王员外的质问,子岳依旧选择沉默。青翊的声音适时响起:“让我来替他回答好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王小姐。”
子岳闻言浑身一震:“你为何会……”
“你一定感到奇怪,我怎会知道。”青翊缓缓一笑,继续说道,“其实我在最初看到赵媒婆尸首的时候,就知道这定是男人所为,而且,此人还需年轻力壮。到王府走上一趟,我便可以确定,你正是凶手。当日你单手提两个凳子,仿佛无物一般,足以说明你的力道,将体型肥胖的赵媒婆绑于树上,吊起齐媒婆,不费吹灰之力,这是王员外与夫人都无法做到的。”
“且不说其他人,就是府内,力气大之人也不只我一个,仅凭这样,就怀疑我是凶手?”
青翊摇摇头:“你的一句话,说明了你杀人的理由。”
“你说那日,他暴露了自己是凶手?”上官紫燕偏头疑惑地回想着,怎么也没有印象子岳到底说了什么。
“准确地说,仅是个称呼,当我听到你唤王小姐做灵儿的时候,便明白了你的心思。你们想想,他虽是被王员外当做亲子一般,但还是恭敬地称王员外夫妻为老爷、夫人,缘何独叫王小姐的闺名?”
经青翊一提醒,上官紫燕显得若有所悟:“除非他与王小姐之间……”她的话并未说完,但所有人皆已明白其中深意。
“子岳,你,你和灵儿确有其事?”王员外磕磕巴巴问道,今晚发生之事,已骤然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子岳欲言又止地望着王员外,张了张口,却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他眼中涌上一丝柔情,仿佛陷入美好的过往,连方才的杀意都消失得不复见,缓缓叙说道:“我与灵儿自小一同长大,早已生爱慕之意,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一直不敢言明,但我知道,灵儿也是喜欢我的,我只要能看着她,在她身边守护,就心满意足。”
“只可惜一桩从天而降的婚事令你们分离。”青翊平静地开口。
“五大媒婆上门,将姚家少爷夸得一表人才,灵儿无法反抗父母之命。另一方面,我亦愿见她有个好归宿,毕竟我与她身份悬殊,她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而我只是个自小被收养的孤儿,只要她能过得幸福,我甘愿放手。可是……”子岳说到这里,紧握双拳,森寒的目光夹杂着怨恨,如利剑般射向心虚的钱媒婆,“她们却因贪财,害了灵儿终身,使得灵儿枉死,我要为灵儿报仇!”
“你设计好这一切,以幽灵为开端,制造了一系列的命案,却没想到,成于斯亦败于斯,你在杀害齐媒婆的时候,特意分两次实施自己的计划,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凶手为何要刻意先杀了齐媒婆,将尸首丢弃于墓地,晚上再返回去吊尸于树上。但结合那日我们在王府的询问结果就不难发现,你并无时间能够一次完成这些事情,白日你想必是用了某种理由,将齐媒婆约到墓地,之后杀了她,但若天还没黑就把尸首吊起来,恐会引起经过路人的注意,因此你先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掩藏起了尸首。晚上虽然王府的仆人都会在一起就寝,但你当晚执勤,在子时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为了配合最近的闹鬼之说,你特意换上齐媒婆的衣衫,来到墓地吊起尸首于树上,当然你这样做,也是为了万一有人看到,更可以作证那时齐媒婆还活着,只可惜你遇上了那盲眼的老人,他只需听脚步声,就确定是个男人,才让我们及时警醒,在大雨冲刷掉证据之前,发现了你留在草地中的脚印。”
青翊一番话说罢,子岳已无意再发问,他心知自己的所为皆被看穿。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回避地坦言道:“不错,正如你所说,杀了齐媒婆并把尸首吊在树上的人是我,之前杀了赵媒婆,并将尸首捆绑在树上的人也是我,那晚刚入夜,我便潜入赵媒婆家,她一人独居,我很容易就取了她的性命离开,而之前的那两大媒人之死,也都是我所为。”
“看来赵媒婆死的那晚,我们都去晚了。”青翊倾身在上官紫燕耳边低语。
想到自己曾因此而误指青翊为凶手,上官紫燕不禁有些窘迫,不敢直视青翊俊逸的脸庞,只得转向子岳,又问道:“那每次在行凶之前,你是否都有去王小姐坟前祭拜?”
“我来告诉灵儿,我要杀了那些人,为她复仇。”子岳的视线落在一旁王小姐的墓碑上,哀戚而充满深情。
“这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青翊语带冷峻,一改往日的轻松惬意,“所谓的‘红线幽灵’,你所用的红线并不只是噱头,而且是祭奠月老的这一段姻缘,但事实上,亲手放开这一切的,却是你自己。你当初没有去争取与王小姐的未来,所以在所爱的人死后,你将懊悔和对自己的怨恨转嫁到那些为钱财而欺人的媒婆身上,觉得只有杀了她们,才能让你好过些。”
“不,不是这样……”子岳面带痛苦,双手抱头,不住地摇晃。
青翊丝毫不为所动,兀自说下去,“但你可曾想过,诚如你所说,王小姐也是深爱你,那么她地下有知你为了她而双手染满了鲜血,可会心安?王员外和夫人已经失去了女儿,连你都被抓,年迈的他们又要如何生活下去?”
子岳的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悔恨的泪,他几步走到王员外面前,两旁的官差见状就要上前,却被上官凛阻止。子岳在早已老泪纵横的王员外面前双膝跪地,颤声道:“老爷,子岳无法再服侍您和夫人,我对不起你们。”说完,用力在地上磕起头,直到额头渗出血迹。
王员外被上官紫燕搀扶着,已是无法成言,他眼睁睁看着官差上前押走子岳,只能徒劳地伸出手,却触不到子岳离开的背影。
此时天色渐明,连日的阴雨过后,终于从云层后洒下一缕阳光。但天可放晴,深藏在人们心中的阴霾却难以消除。上官紫燕仰头望向绽露的晴空,不知为何,却难以感受到丝毫以往破案之后的欢愉。
将子岳收押的第二日,王员外便携了夫人和管家,离开安平县这伤心之地,远走他乡。
一抹晨曦揭去夜幕的轻纱,冉冉在天边镀上一层金色。安平县的早晨,一如既往的清静与祥和,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之中。经过了连续的命案,这份安宁似乎更显来之不易。
随着大门关闭的沉重声响,上官紫燕眼中眸光一闪,不舍地转头复又望向身后,那居住了多年的县府。如今要离开这熟悉的地方,心中不免有些难以割舍。
“怎么,舍不得?”似乎洞悉了上官紫燕的心事,一旁同样牵着马的上官凛柔声问道。
上官紫燕微微一笑:“毕竟有感情了,不知上京城会是如何。”
“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还有哥哥在。”
上官凛的安慰使得上官紫燕心中安定下来,她语气又恢复了欢快:“说得对,这下哥哥别想再把我丢去嫁人了,我就赖死在家里,与哥哥做伴,定要成为京城第一女神捕。”
上官凛笑得无奈中难掩宠溺,还未开口,便依稀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兄妹俩循声望去,白衣白马,一道洒脱的身影策马来到近前。
“太好了,你们还没离开。”青翊唇边挂着愉悦的笑容,坐于马上望着他们。
“青翊公子,你这是……”上官凛不解地问道。
“你们可是要上京?”
“我们去哪里似乎不关你事。”上官紫燕撇撇嘴。
“紫燕,不得无礼。”
“无妨。”青翊满不在乎地笑道,“是这样,在下也正要去往京城,想要与你们同行。”
上官紫燕斜瞪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青翊并不理会她的挑衅,而是转向上官凛,继续说道:“若我猜得不错,你们是第一次上京城吧,我对京城颇为熟悉,可以为你们指路,也好途中互相有个照应,不知上官大人意下如何?”
上官凛低头沉思片刻,觉得青翊所言也不无道理,况且虽然青翊身份未明,但经过安平县命案,上官凛感觉他并无恶意,于是点头应道:“如此也好,就请青翊公子共同上路。”
“哥哥……”上官紫燕还想抗议,上官凛却向她摇摇头,翻身上马。
“上官大人,我们也算得熟识了,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我称你一声上官大哥,你也直唤我青翊便可。”
“好。”上官凛沉声笑道,“从今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
“至于小燕子……”青翊话尾微扬,戏谑地看着刚跨上马的上官紫燕,“我不介意你称我一声哥哥。”
“呸呸,谁要叫你哥哥。”上官紫燕不满地怒视他,若目光可以杀人,此刻青翊那张俊逸的脸庞恐怕早就伤痕累累。“你还是先追上我再说吧,可别拖了我们的后腿。”上官紫燕说罢,一夹马腹,人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了出去。
青翊朗声一笑,随即策马扬鞭,朝上官紫燕追去。
此时天色已完全亮了起来,带着几分夏日的气息。蔚蓝的天空映着升起的朝阳,一如前方即将揭开的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