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四天心存善意与狼共舞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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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文艺·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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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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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744字

2012年12月9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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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i斯德哥尔摩大学坐落于斯城北郊的弗勒斯卡蒂,离城市中心远,因为依偎着瑞典国家森林公园,所以呈现出一派宁静典雅的田园风光。从grandhoel到大学,一路上风景醉人。


阳光明媚,松树上厚厚的积雪,微风轻拂,雪末四处飞舞,在阳光下晶莹美丽。停车场旁的红色尖顶小屋,把你带入童话世界。一座巨大包豪斯式的淡灰色建筑上写着:sockholmuniversiy。学校的标牌轻盈、简约,以蓝天为背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一两个骑自行车的学生飞速地钻进松涛中,留下俏皮的车胎痕迹和浓郁的青春气息;三五名衣着缤纷的女学生抱着书本轻吟浅唱着路过,她们面部的宁静正是因为得到了知识与大自然共同的滋养。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就是从这所学校的心理学系毕业的。他孜孜不倦地创作了一首首凝练简洁的诗歌,并在2011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斯德哥尔摩大学每一年都会邀请诺贝尔的文学奖获得者来此演讲。


校园里,有一幢红墙白窗的城堡式小楼,斯德哥尔摩大学与复旦大学合办的欧洲首家孔子学院就在这幢小楼里。楼道的东墙上挂着“北欧斯德哥尔摩孔子学院”和“中文系”的标识。过道门厅的案几上摆着孔子像和复旦老校门的铜制模型。推门入室,墙壁上挂着几幅中国字画和老北京风情画,书架里摆满了《资治通鉴》《红楼梦》《茅盾全集》等书籍。中国元素充斥在空气中,异常浓郁。


实际上,斯德哥尔摩大学有着悠久的对中国语言文化与社会的研究传统,著名的汉学家马悦然曾经任教于斯德哥尔摩中文系,这个传统现在由他的学生罗多弼教授传承。


不到十二点,罗多弼教授就在马格纳(aumagna)演讲厅的侧门等候着莫言的到来。演讲厅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有本校的学生,也有学校以外甚至瑞典其他城市慕名而来的听众。罗多弼教授招待莫言的欢迎午餐是典型的瑞典风格:自选自助,有多种沙拉、热饮,主食是纯生的和微熏过的三文鱼。莫言对鲜嫩的三文鱼赞不绝口。


下午两点,斯德哥尔摩大学马格纳演讲大厅的1200个座位在开场前半小时已经座无虚席。很多人没有位子坐,也满脸笑容地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我们问身边的人:“往年的文学奖演讲,听众也是如此之多吗?”


旁边的小伙子点点头:“是有很多人,不过……”他又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三年听了,前两年没有今天这么多人。”


莫言坐在舞台最中心的椅子上,沉稳安宁,让人不禁想起第一天记者招待会时他所描述的自己的状态:“心如巨石,风吹不动。”斯德哥尔摩大学校长卡尔?布雷莫(karebremers)、汉学家罗多弼(orbjornloden)教授代表学校热烈欢迎莫言的到来。布雷莫校长告诉大家:“瑞典教育大臣日前宣布,未来的十年中,瑞典将在初中乃至小学开设中文课,尽最大努力在瑞典普及中文。”


瑞典“喜爱中国文化”的星星之火,由于莫言的获奖呈现出療原之势。从今年10月公布获奖消息到12月颁奖的两个月间,莫言的在瑞典卖出了7000多套。瑞典“鹤”出版社负责人古斯塔夫松表示,将很快出版莫言的另外四本《变》《透明的红萝卜》《四十一炮》和《蛙》的瑞典语版。也许,没有莫言,也会有越来越多的瑞典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但莫言获奖并来到斯德哥尔摩,无疑直接有力地激发着更多瑞典人接触中国文化、中国书籍、谈论中国文学。


根据校方的安排,莫言用沉稳的音色朗读着自己的微型《狼》,演讲就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了。虽然不懂中文的人无法即刻领会的意思,但都全神贯注地看着莫言。当莫言朗读完,瑞典著名演员约翰·拉贝尤斯站起身,带着极强的表演色彩和丰富的手势表情,用瑞典语抑扬顿挫地再次朗读了一遍,获得了一阵阵掌声。此时,莫言也站了起来,笑称“要学习这位先生,也站起来读。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他读得好”。接着,莫言朗读了《檀香刑》片段,听众们因为片段中丰富的想象力与诙谐的文字,不时爆发出惊叹或大笑。


拉贝尤斯作为瑞典皇家剧院的著名演员,读过许多精彩的剧本,也饰演过许多令人记忆深刻的角色,但莫言的片段让他在后来回忆起来时,仍然为之震撼:“我虽然以前对这位作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他们给我的片段我太喜欢了!他的语言令人兴奋,文字里充满了想象力。以一种非常剧烈的方式,让我有一种被征服了的感觉。明天我就要去图书馆找莫言的书,赶赶潮流!”


2012年12月9日斯德哥尔摩


早晨刚起床,即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有人将到大学“闹场”。这几位著名的人物,从宣布我获奖后,即咬牙切齿地发表了很多我懒得评价的言论,制造了很多我不屑辩驳的谣言。我自然清楚他们为什么这么疯狂,我对他们表示同情。


朋友们劝我干脆取消这次活动,我坚决反对。这个演讲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任何人也都有权利来进行表演。我不能为此而让主办者难堪,更不能因此而让一千多位听众失望。


在我发表了“讲故事的人”的演讲之后,秦碧达女士向我转达了她在外交部的同事们的好评。我也看到瑞典的报纸全文刊载了我的演讲稿。据说这也是空前的。


总之,肯定的声音大量出现,那些把诺奖政治化、把我“妖魔化”的批评,开始受到质疑。尤其让我感动的是,上届得主托马斯·特朗斯特勒罗姆先生站出来支持我。他看了我的演讲稿,并听他的夫人朗诵了我的《生死疲劳》,他向瑞典学院表示:莫言是个优秀的作家,他的演讲是篇感人的好文章。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文学的力量,我相信在斯德哥尔摩大学礼堂里听讲的人,会成为我的支持者。


大学的饭厅是弧形的,落地长窗外是美丽的雪景。尽管是便餐,但那些鱼的确美味,我吃了很多,感觉很好。我已做好准备,即便那几个人将石头扔到台上,我相信我也能躲过去,或者我会稳坐如山,连眼睛都不眨,但如果坐在我身边的那几位女士的安全受到威胁,我一定会挺身护住她们。


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些人没露面。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