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54
|本章字节:7300字
按月亮的吩咐,我在王府井美术商店把单子上的东西买齐,大盒小盒颜料和各种画笔驮了一自行车,浩浩荡荡回府,跟大画家一样。其实仅仅是感觉上的自我良好,马路上奔命的老少爷们儿谁瞅谁呀!我给王子和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的近况。听到我又有了口粮,他不无调侃,世界上实际没有幸福的人,只有两种倒霉蛋,一种是被推进了火坑;另一种是拉得离火坑远点儿。我赶紧让他打住,我说我用不着安慰,等我混粗了,会加倍报答的。王子和笑而不语。我知道自己有时过于敏感,好生求他别把我的话当真,承认现在还是靠朋友吃饭,比如高亮晨那篇稿子的稿费,就是老友变相帮助我生存的佐证。王子和听到这话乐了,连说“不在话下”,还编排我的作品写得有点儿风格。我想使劲谦虚几句,怕给他添堵,寒暄一番就把电话撂了。
天挺暗的,道也有点儿滑,在家门口我见田大妈撑着黑绸伞伫立在楼道前。我知道如果一本正经向田大妈表示敬意她准得骂我,怪后悔老拿大妈凑趣,弄得没老没少的。她见我车上东西多,伸手帮了我一把。她告诉我刚才有个姑娘找我,说晚上还来,让我在家等她。我知道田大妈认得文惠,会不会是阳阳呐?老实说我的兴奋有不地道的成分。会是谁呢?一会儿就清楚是谁来。我希望阳阳来是因为我们吻过,还是别的呢?这可能是个邪念,不过真要是阳阳半夜三更敲我的门,那就太不让人激动了。我愿意追忆短暂而平静的纯洁情感。
出人所料,我平淡消磨一会儿时间,小艾就像阵热风刮进屋,身上仿佛冒着热气,红彤彤的小脸说不上是低烧还是过于激动。我大脑皮层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不该来。我记起金月亮有嘱咐,说他一直和我住在一起,甚至还不太在行地指指刚买的美术用品。说瞎话并不是我的拿手好戏,可自信对付小艾这样的浅薄丫头倒用不着慌手慌脚。我给她斟了杯可乐,假装诚恳的傻笑一个接一个。
我说:“喝点儿凉快凉快。我还能蒙你吗,弄不好过两天他就该找你去了。”
小艾说:“放屁,你和金月亮是一路人,楼下老太太早告我了,这些日子和你住的是个女的。你甭累,反正他也不是头一次蒙我。”从樱桃小口里蹦出来的话像一溜炒豆,弄得我挺干,不知说什么好。“我怀孕了,刚查出来的,不找他我怎办?”
“你认定我知道月亮在哪儿?”
“不见得。”
“那你找我干嘛?”
我讨厌假模假式故弄矜持的娘们儿,见真伤了人,忙又在门旁拽住小艾说:“没别的意思,顺嘴瞎说,黑灯瞎火的你往哪走哇!你坐下来慢慢说,没有过不去的河,说不定月亮一会儿就到。”
“他太不负责任,玩完就完了?一听我怀孕跑得没影没踪。”
“你真指望在我这儿找到他?”
“他说他一直住在你这儿,不过从开始我就没信。他是不是勾搭上别人啦?算了算了,你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那老太太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你别转移话题,楼下老太太不说我也知道。我上你这儿来就是让月亮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赖也赖不掉。我从十九岁就受他骗,这么些日子我都忍了,到现在连工作都快保不住了,我还能指望什么?”
“你不是想和月亮结婚吧?”
“除了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张大嘴,事情真邪性啊,就月亮这操性,居然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妞追着屁股和他结婚。邪性,我没太多话,只是话里话外递给小艾一大堆理想贞操心灵责任什么的,小报告把姑娘做得潸然泪下,顿时拿我当个贴心人。我自己也觉得不俗,可在实际问题上却一筹莫展。我说:“月亮恨不能到全国各地转悠,他不会在一个地方耐心呆上四个星期。这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你们关系非同一般,你该了解他这点,不该怨恨他。还看不出来,他就是这么个人,如果让他真厮守着你,恐怕你也得烦。说心里话,有时我特讨厌这家伙,他不让你有半点安静,可他还觉得是帮助你,爱你。现代人的思想结构有些变化,生活方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你就是找到他,又能改变什么?我没法给你任何劝告,真要像你说的……真有了,最后的主意恐怕还得你自己拿。月亮挺不是东西,否则就不会像你说的会跑掉,你先安静下来,现在怨天尤人都没用。也许我能见到他,对了,不是也许,过几天我肯定能见到他,劝他去找你。他常常和我说起你,要说他这人不专一也不对,可他的行为也实在难让人解释。平常他挺真的,特别是在感情上,他决不会欺骗自己。我说小艾,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先耐心等几天,不是还有机会做出决定吗?我也不知怎么和你说。这种事我也没有经验。”
“我会拿主意的,到你这儿来只是想证实这个混蛋又在耍我。”
还能让我说些什么,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反正我知道这种情况最好别让嘴闲着总有好处,至少让她先安静下来。她忽然哭出声,含混不清地说:“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爱上这么个王八蛋,好像他怎样做都有道理。他胡来吧,反正我也胡来。”这话让我一震,打心眼里有点儿赞同小艾这一英明决策。我知道这是气头上的话。出于雄性动物的本能,我不觉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感受,其实我也知道我和小艾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但她能这样想倒挺让我高兴。当我察觉到自己这样是对不起朋友时,还是原谅了思想上的犯罪。这些念头我是有勇气对金月亮讲的。我和金月亮是朋友,可有时我并不把他当男人,他的确像一部有思想没刹车的机器,太惯于往前瞎跑了。
我给小艾煮了碗面条,她吃得很少。为了陪她,我启了瓶啤酒,慢慢呷着。外面的雨下下停停,从阳台往马路上看,像长了层白毛。我琢磨时间已不早了,小艾也不张罗回去。没等我想别的,她干脆说不回去了。我赶紧表示我睡沙发,她说那是当然。我想我得克制着点儿。她情绪好多了,还喝了半杯啤酒,神经质地哧哧直笑,说天一阴皮肤就过敏,并把白晳的小胳膊伸到我眼皮底下。我心里想着别动手,可手却不争气地在她细腻光洁的玉臂上轻轻摸挲。她没躲闪。“先摸手,后摸肘,没有情况往里走。”我记起这个下作的公式,忍不住笑了,把淫念一下赶得远远的,手也放下来,一切恢复正常。她问我笑什么?我告诉她我曾用这个笨拙的办法勾搭过文惠。她笑了,有点狡黠。她把衣服脱得差不多后,指令我睡沙发。她让金月亮调教得已经不懂害羞是怎么回事啦。我正要回避,她说我晚上别往她床上爬就行了。这话可大大伤了我的自尊心。她可真像个***。我这样说,实际上是巴不得她先发制人,那我可就不拒绝了。她把小巧的***几乎留在外头一半,坚挺旁的那圈红晕依稀可见。苍天明鉴,我赶忙拉掉灯,陷在沙发里打开身旁八瓦的小台灯读我的叔本华,直到她在床上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我的心刚刚平静。
黑暗中,小艾说:“希圣,为什么不结婚?你好像比月亮还大吧。”
“你睡吧,好些梦想不成事实也许更好些。”
“听不懂你的话,讲明白点儿。”
“连我都不明白,糊糊涂涂混呗。”
“得了,其实你想,我说的对吧?月亮是个畜牲,他永远不会让身边的姑娘有片刻安宁。”
“你吃醋吗?”
“才不呐。”
“那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干嘛?”
“我是窝火。我想好了,这孩子我要了,将来我们娘儿俩过,我明白他躲着我是怕担责任,其实他是个傻冒,根本不懂女人。见不到他也好,将来他就更后悔、更痛苦。”
“你呀,并不了解他,他可是拿得起来放得下的主儿,才不在乎别人为他做的牺牲。我这不是讲他的坏话,他自己就为这别提有多沾沾自喜了。他以为这是男人真正的性格。”
“也许是,他要成天缠我,说不定我早烦了。有些事就是讲不清。”
“小艾,难道没人管你吗?比如你的家人。”
“我才不稀罕。”
“我要是见到月亮你有话吗?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去找你了。他说过他离不开你,不过有时你也该体谅体谅,真没准他遇到麻烦……”
小艾好像没听见,她睡着了。我眼睛有点儿花,挺累的,打开大灯,见小艾像只猫咪蜷成一团,那形态是在梦中受到巨大的委屈需求保护者所特有的,她是那样的弱小、无力和安静。这种时刻,我不敢弄出半点儿动静,假如我出于真诚的愿望去帮她,都有可能是一种伤害。我凝视她一阵,悄悄用毛巾被把这个小尤物盖严,拉掉灯,重又陷在破沙发内。黑暗中,已经听不到雨声了。你没有睡意并不是沙发不舒服,而是因为一个姑娘睡在你的视野里,你像是远离了孤独,你大胆去抱住她,把她从梦境中摇醒,那么这个小动物会有什么表情呢?她腹中孕育着一个生命,因此在你和她之间筑起一道透明的隔阂,你真那样做了,也仅仅是践踏了义务,不能算作犯罪,在这孤寂的日子里谁都渴望人类的柔情,无论多么过火的举动,是朋友都会打心底原谅对方的过失。这样说服过自己,感到很轻松,但脑子却开始呈现出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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