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清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19
|本章字节:23144字
凤千吟的苦心,就是让所有梦魇都在她的身上结束,即使让夏之洛无法生育,让她成为夫家的罪人,她还是选择了让夏之洛在世间活下去,而不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陵墓里。
但她千算万算终是未能算到,我还是被抓回到这里,在这里无声地啜泣。
猛地,我的身体被人强行扳了过去。惊讶中,我含着泪,定睛一看,才看清楚眼前竟是那个我死命躲避的凤武君。
“你抓住我做什么?放开手!”我愠道。
该死的!这个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之前凤武陵夸赞他的话,让我对他不那么排斥了,但我发现我在见了他这张脸后,那仅存的一点点不排斥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心中始终忘不了他,对不对?你竟然还在为他流泪?”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更紧地抓着我。
“凤武君,凤大叔,我尊称你一声大叔,请你看清楚了,我姓洛,叫洛宝,是她女儿,不是她,只不过是长得像她而已。她死了,早在十七年前她就死了,请你清醒清醒。”我拼尽全力挣脱他的双手,大声地对他吼道。
“你胡说!”他真的是冥顽不灵,再度抓住我,吼道,“为何?为何找到你的人仍是他?为何你信任的人总是他,而不是我?”
“你清醒一下好不好?”我都在哀求他了。
“吟吟,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倘若你不爱我,那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算什么?既然你想选择他,那为何又要参选圣女?既然当了圣女,又为何要悔婚?我知道你是因为他而悔婚的,为何?你告诉我!”
“你神经病啊,她为何要悔婚我怎么知道?就凭你这样的疯癫之举,换作是我,我也照样悔婚。放开我,你这个神经病!”我挣扎着,抬起腿便向他的下盘踢去。
他一把攫住了我的小腿,我只好奋力向他劈去一掌。此刻他的情绪已完全不受控制了,宛若一头受了伤的猛兽,不再像之前一样忍让我,轻而易举地将我钳制住。他猛地将我推倒在地,我挣扎着要起身,却再度被他推倒。他整个人覆了上来,还有他的唇。
不,不要……
当年在破祠堂内的那种恐惧感又来了,那种恐惧感让我绝望,彻彻底底地绝望了……今天又让我遇到了……
刺啦一声,我的外衣被他撕开了。
不要,这次死都不要。
我用双手抵着他的下巴,硬将他的脸往一边推去,嘴中大喊着:“你这个浑蛋!你这个疯子!给我滚开!”
可是,无论怎样,我都逃不开。
该死的,凤柏谷说这世上除了未受伤的白骨精,没人能敌得过他,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凭我,怎么可能从他的手中逃开?难道真的要被他给污辱了吗?
他早已疯狂了,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我不再开口,也不再挣扎,只是抬眼木木地望着那片蔚蓝的天空。
“吟吟……”恶魔般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闭上了眼,幽幽地说道:“我娘,你最心爱的女人,正在天上看着你……”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我静静地躺在地上几秒钟,缓缓地睁开了眼。抬起头,只捕捉到那个疯子落寞的背影。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才说的那句话,他是听进去了。我甚至开始糊涂,他是真的神志不清,还是装的?
我麻木地裹好已被撕破的衣服,当手触碰到那个香囊,我无力地又倒回了原地,莫名地两股清泪狂涌而出。这次躲过了,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上演。
我躺在这湖畔的草坪上,不知过了多久,曾以为自己在无助悲凉中睡着了,却仍是清醒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阵脚步声,我每天都可以听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是我现在却很不想见到这人。
我闭着眼,对他厉声道:“滚开,别来烦我!”
他不理会我粗暴的言语,仍是选择静静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猛地睁开眼,从地上爬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往镜湖边走去。蹲在湖边,我捧起湖中的水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拍打。
“嫁给我!”他的声音自我背后传来。
“嫁给我”这突兀的三个字让我的脊梁猛然间僵直了,用湖水清洗脸的动作也停下了。对着那面碧绿的湖水,我怔怔地凝视着水中他的倒影,他依然面无表情,即使现在他是在跟我求婚。
“哈哈哈……”我冷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很刺耳,直到眼角有泪流出来,我才止住了笑,轻扯了一下嘴角,道,“你也疯了吗?哈哈哈,难怪凤千吟赌上了命都要离开这里。哈哈哈,因为这里面的人,没一个是正常的,全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哈哈哈……”
“只有成为凤家族长的夫人才没人敢动你,就算是我爹,他亦不能。”他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在我狂笑的时候,他已经将他的意思表明了。
我不再狂笑,愤恨地转头望着他,他什么都知道,似乎这死人墓里没有他不知道的,每一次出手说是要帮我,却总是以给我下另一个套子的方式换取。呵,凤家人除了胁迫人还是胁迫人。
他对我漠视的态度不以为然,依旧在我身后说着,也是自从再见他,他说得最多的一次:“我不知道我爹究竟有多爱你娘,我只明白自己不过是爹在你娘诈死逃婚后,一次酒醉中错播的一颗种,却无意间生了根发了芽,孕育我这颗种子的女人也没活多久便死了。从我有记忆起,爹就一直郁郁寡欢,将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习武之上,对我更是严格要求。
“你娘动用了凤家禁忌的血咒,全族的人很快都知道了,但最先找到你娘和将你娘带回来的人是二叔,最难堪的人就是我爹。无论全族的人如何逼问,二叔却绝口不提你们夏家的事,权当你娘那失踪八年里的事不存在。虽然我不知他是如何阻止族人追查你们夏家,但他确实是保住了你们夏家,全族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娘的那段过往。可惜他却被族内的长老们废掉了一身的武功,并幽禁了多年。
“你娘回到这里,自是逃不过凤家血刑的惩罚。你可知那日行刑的人是谁?是我爹,是身为族长的他亲手行刑。当年我只有八岁多,却要被迫看着那场血淋淋的刑罚,眼睁睁地看着你娘全身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直到流尽,她再也没了气息。自那一夜开始,我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都会梦到满石室的鲜血在流淌。直到近几年,这种情形才好转。
“我爹抱着你娘的尸体在行刑的石室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几位长老只好合力震碎了那道石门,将我爹打晕。但他醒来之后,就成了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他清醒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他疯狂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抹干脸上的水渍,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水滴,很平静地站起身。他也没再开口。
我转过身对着他,淡然地对上了他幽黑的双眸,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丝起了变化的情绪,但我却仿佛适才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他,往陵墓的入口走去。
回到石室,我便僵直地坐在那简陋的木椅之上,当手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那一丝疼痛才让我觉醒,愤怒地将眼前的茶盅杯盅全扫落在地。
从我魂魄掉落这个空间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一直就不是由自己掌握操控着的。六年了,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这样的命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对面嵌在石壁上的一面铜镜里,映着我身后石台上摆放的烛台,散发出微弱的火光,在铜镜的映射下,闪着异样的光芒。镜中那个女人,衣襟破损,发髻乱散,原本有生气的脸却因愤怒而扭曲着。
这一切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我冲过去,一拳挥向那铜镜。
铜镜就是铜镜,它不是玻璃,无论我这一拳有多用力,它依然安稳地嵌在那石壁上,张着它的大嘴,嘲笑着我这个世间最可悲的傻瓜。
盯着拳上簌簌滴落的鲜红血滴,心中的悲愤尚未平息,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地彻响在这个石室内,让我怔住了。
“仲堂……天就要亮了……我等你等了很久……可是……你还是没能找到这里……呵呵……没事的……我明白就算有了那块血凤凰也是无用的……否则……我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天一亮……我就要接受血刑了……此生可能再也无法相见……洛儿生性顽皮……以后就全依赖你了……惜梅她……算了……多说也无用……你不可能听到的……身为凤家人……这是我无从选择的命……仲堂……对不起……此生是我凤千吟负了你……对不起……”
凤千吟?这竟是凤千吟的遗言!她竟用了音波功将她的最终遗言留在了这镜后的石墙上。
为什么她要说她等了夏仲堂很久,夏仲堂没有找到?这是什么意思?她留给夏仲堂那块血凤凰,究竟是意欲何为?
我打开石门冲出门外,正好瞧见凤柏谷立于石室门口,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盯着我。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即使手中那湿润灼痛感牵痛着我的心,但没有比离开这里更为重要了。
“是不是他带着那块血凤凰找到这里,我就可以离开,永永远远地离开这里?”我的声音略带沙哑。
他不语,仍是默默地注视着我。
“不说话?那么我说对了?”我追问。
“方才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他不应我,反倒问我之前在湖边的事。
“你以你的性命、你族长的身份和血凤凰起誓,只要他带着血凤凰找到这里,你就要放我们走!”我坚持道。
“下月初,如何?”他盯着我的黑眸毫无一丝闪烁。
“我还要你以你的性命、你的族长身份和血凤凰起誓,生生世世,凤家人都不得再靠近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永远不得追我们回这里!”我依然不退缩。
“三日后完婚!”简单的五个字清楚地表述了他的答案。
手上的血干了,余下的只有那微微的灼痛。
他执起我那满是血迹的右拳,握着我的手腕,将我牵进了屋内,让我坐下,随后出了石室。未几,他又回来了,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了,将盆放下,便轻轻地帮我清理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我木讷地望着他为我清洗伤口,上药。
他同样是个可怜人,凤武君疯疯癫癫的,凤家人便将新任族长的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想自己的命运就这么被束缚,他也逃了,甚至将自己的记忆封印起来,只为离开这个死人墓。只可惜逃离的时间一年都没有,就被他的四叔和九叔带回来。倘若不是那次在酒楼内碰见他,四叔和九叔亦不会认出我,我亦不会被抓回这里。
命运轮盘转动之后,他逃不了,我亦逃不了……
我曾经一直幻想着某一天,我能够穿上一袭洁白的新娘白纱,由父亲亲手挽着我,将我交给我的新郎,共同步向那红地毯。即便是来到这里,我仍然幻想着某一天,能穿上那大红色的新娘嫁衣,牵着那绣球和寻真正地拜一次堂成一次亲。
如今,这一身的红色新娘嫁衣,我却是为了保有自我而为他人所穿,在我看来最神圣的婚礼,却是为了保有自我而与他人举行。
被红盖头罩住头的我,此时正端坐在两旁镶满玲珑雕花的象牙床上。这陵墓内多的是奇珍异宝,遍地皆是。
我掀开了那红盖头,一把将它扔在了脚下,迈着步子,满意地看着脚上的大红绣花鞋从上面踩了过去。
“夫人,您……您……您这样做是不吉利的,要触霉头的,赶紧盖上。”一位喜娘见状,惊愕地结巴叫出了声,连忙拾起地上的红盖头,掸了掸,便欲往我头上盖来。
我立在摆着糕点喜饼的桌前,左手抓着茶盅倒了一杯茶,在她举起的手尚未碰触我之前,被我本能地一掌挥开,愠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
我甩手将手中的杯子砸向那石门,那杯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杯中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我吼道:“滚,别让我说第三次!”
几位喜娘哆嗦着,匆匆夺门而出。
望着那几位喜娘消失在石门外的身影,最触目的便是那火红的毡毯从床边经我的脚下直铺到那石门边。瞅着这满堂的红,我摘下头顶上那如千斤重的凤冠,便颓废地坐了下来。
三日前,我竟答应了他,为了摆脱凤武君那个疯子,我竟答应了他。撑着额头,我叹息着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若寻一辈子找不到这里,难道我真要做他一辈子的老婆,一辈子守在这死人的陵墓里?
又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我连头都没抬,便愠道:“我说了都给我滚出去的,别来烦我,谁让你们又进来的?”
“你是怎么许诺我的?”来人开了口。
我浑身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一紧一缩。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偏头看向来人,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让我一时间百般言语难以启口,嘴唇不自觉地轻颤,眼眶里早已噙满了泪,却在见着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地滴落出来。
我拭去挂在下巴上的泪滴,站起身,对他微微而笑,道:“我失言了。不过,你那么恶劣,我追寻了你那么多年那么多次,这次也该换你了。”
他消瘦了许多,原本一直爱清爽的他,竟允许自己的面庞上留着胡茬,但那丝毫不损他的俊容。让我愕然的是,那满头的银发不见了,又回到了最初的亮丽黑发,还有那只妖异的银色并翅蝶印记也不见了,他依然还是他。
他一言不发,冲到我身边,干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将我的一身大红嫁衣撕去。
我一阵心慌,把手护在身前挡住他的大手,心虚地小声道:“喂喂喂……你你你……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想那档子事?”
他愣住了,住了手,一抹戏谑而绚烂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满脑子想着那档子事的是你吧?!迷人心志的小妖精!”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之后,便掰开我的手,霸道地愠道,“除了我,不许你为其他男人穿嫁衣,丧服也一样,这辈子都只能为我穿!”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开始扒起我一身的大红新娘嫁衣。
啊,他是在嫉妒啊,我以为他想那个……
唉,见着他我总是没辙,大脑永远都属于当机状态,连人性都转变得如此邪恶了……
还有,会弹我脑门了,难道以前的事他全部想起了?
“上官?”我轻轻地叫着他。
“嗯?”他轻声一应,双手没有闲下来。
“你的记忆全恢复了?”我激动地抓住他忙碌的手问道。
他勾了勾唇,给了我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开口道:“出了这里再说。”
脱了那嫁衣,身着那白色中衣,任凭他牵着我的手,两人奔出了石室。出了石室门,我才见着门外守着的两位喜娘已经被他点了穴道,睁着双眼愣愣地盯着对面的石墙,一动不动。这会,凤柏谷以及所有的凤家人应该在举杯庆祝,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走!”寻拉着我往另一条甬道走去。
我顿了顿,拉住他,担忧道:“喂喂,夜,再往里面走,就是深坑迷宫了,说不定是条死道,万一触动了什么机关我们俩被活埋了,岂不是白逃了?我们还是走五行活道吧,虽然会碰上凤家人,小心谨慎些应该没有问题。况且,凤柏谷也以自己的命起誓,只要你能带着血凤凰找到这里,他就放我们走,就算……”
“所以你就应允同他成亲了?倘若我一辈子找不到这里呢?”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悦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由于他背着火光,让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否很臭,我无奈地道:“这……其实这只是缓兵之计,我每天都在构思着怎么逃。”
他轻叹了一口气,未曾开口吐出只言片语,划亮了一个火折子,仍是执著地拉着我进了那深不可测的甬道。唉,拉倒吧,大不了就是被活埋,被毒气毒死,被乱箭射死等等。
我紧紧地跟随在寻的身后,在走完这第六条活道,到了甬道的尽头,借着火光,我看清又是一间四面全是石墙的断头路,不过那地上倒有一个突兀而显眼的石台,石台上还有一个石环。
寻上前用力地拉了一下那个石环,便揽起我,对我道:“抱紧我,站稳了!”
忽然,地面剧烈地震动着,犹如地震一般。我若不是死命地抱着寻,估计要被震昏过去。渐渐地,地面露出了一个洞,又一个深不可见底的甬道。我正惊讶地望着寻,轰的一声,我们身后原本经过的甬道口处落下一座厚重的石门,也就是说除了下那幽深的甬道,我们别无选择。
我愕然,寻竟然知道除了那五行的活道之外,还有这无人知晓的第六条活道。
“待会要穿过一片水域,你撑得住吗?”寻皱了皱眉问我。
我一听要穿水,就开始紧张,结巴道:“穿……穿水?你……你知道我是旱鸭子的,我……我……不行啦。”
“那如何是好?身后的路也堵死了,莫非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隔室里?”寻轻挑了挑眉,一脸无赖地戏谑我,“啊,是谁在竹林里说过,无论是上天入地,都要跟随着我的?”
“我……我是说了上天入地,但没说入水啊。”
“走了。”他轻笑,拉着我不由分说便往那甬道钻去。
听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我又结巴地提醒道:“我……我最多只能撑三十秒,三十秒一过,你……你一定要带我冲出水面啊。”
寻挑着眉,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咬了一下唇,解释道:“就是三十下啦。”
寻闷笑着不说话,紧紧地抱着我便潜入他所说的那片水域。
身子一浸入那冰寒彻骨的水中,便觉得莫名的几股压力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围住,整个身体找不到重心,心底一阵恐慌升起,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动了。紧闭的双眼不敢睁开,闭着气,按寻所说的那样,尽量让身体能漂浮在水中就可以了。
寻托着我的身体往上奋力地游动,我快要支持不住了,好想张口呼吸,可是又不可以。我真的快不行了,痛苦地在水中摇摆着脑袋,直到一个温暖的唇附上我的唇,给了我安定的感觉,我那烦躁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地安稳下来。可是那缺氧的痛苦以及身体的疲惫让我支撑不了多久,便昏厥了过去。自己究竟是在水里还是在岸上,便不得而知了。
隐隐地,一阵嘈杂之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总觉得有人在某处盯着自己,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我缓缓地睁开眼,抬眼便见天已蒙蒙亮了。
这是哪里?我们出了那片水域?寻呢?他人呢?
我猛地坐起身,并未见着寻的身影,低首看着自已身上的一身白色中衣已经半干,所处的地方竟是镜湖另一处的岸边。抬眼之际,却瞧见身着一袭大红喜服的凤柏谷。我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再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消失,还在眼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醒来。”他言简意赅。
虽然他从不说废话,但现在在我听来,他说的便是废话。
我左右环顾,未见寻的身影,再抬首对上凤柏谷淡然的面容,心底猛地收缩,寻莫不是出事了?那隐隐传来绿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与平日里不同,周遭的气流也与往常不同,我屏气静听,确定身后的不远处一定有人在格斗。
格斗?这二字猛地提醒了我,一定是寻被人困住了。我回过头,果然,数十米开外,有两个身影刀剑相交,周围围了一圈素衣人静静地守在那观看。
我爬起身,便冲了过去,凤柏谷则是一言不发地跟着我。
近距离地,我才看清那两人是寻与凤武君。两人出剑的招式都极快,两剑相交便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旁人根本就没办法看得清。由于我的出现,寻明显地分了神,而凤武君也在见了我之后,手中的剑越攻越猛,只见几个回合,寻便被击得向后退了数步。
但见寻被击退了数步,我便着急地大唤一声:“住手!”
刚欲跃身飞过去帮寻,岂料被凤柏谷给拦下了。我抬手愤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卑鄙,出尔反尔。”
凤柏谷只淡扫了我一眼,并未应我,便将目光转向二人相战之处。我心中气极,出掌便向他攻去。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手腕一转,猛地弹了我的虎口之处,变掌为抓,直向我的手臂抓落,我便动弹不得。他无意伤我,只在制住了我之后,见我不再挣扎,随即也松了手。
他神情坦然地回道:“你若过去,他只有一个下场,死,而且死得更快。”
我咬了咬唇,无奈之下,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像其他的凤家人一样,瞪大了双眼看着两人来往的一招一式。凤武君的长剑宛若落花般向寻身子攻了过去,忽然他中途又变招,剑身一翻,直取中宫,刺向寻的胸膛。我大惊,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寻反应敏捷,缩手移足,将身躯偏移三寸,待刺来的剑锋从胸前轻擦而过,凤武君在换招的那一刹,他手中的软剑闪电般地击出,正好击中了凤武君的剑身。
锵的一声,这一相碰,金属相撞的声音直刺入耳,凤武君踉跄倒退了三步。
凤武君的神情突然变得阴鸷可怕,一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一抹阴冷的笑容凝结在唇角,转淡转冷,冰寒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要射穿了寻的身体。看得我直发寒,但寻依旧如之前一般沉着冷静。
凤武君冷笑过后,再挥出的剑,大开大合,劈刺截扫,斩削砍剁,甚是凌厉,一招一式妙至毫巅,剑气一出,气凝如山,挥洒间宛若江河之浩淼。啊!他使的是司神剑,这才是真正的司神剑法。
林中剑影如织,两剑交击之声如雨点般响起。寻一直游走在剑影中,不下十来个回合,便已见败相。
凤武君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一剑直下向寻劈去,毫无花巧,全然刚猛霸道的路子。这一招“朱雀之羽”,寻决不能以血肉之躯硬接下那剑招。他的身形虽快但仍躲避不及,只听嘶的一声,他的左手肘已是衣袖破裂。顿时,血迹渗了出来,寻微皱起了眉头。
我紧捏着双拳,手心早已渗汗,见寻受伤,心中痛惜,想要上前看看他的伤口,却仍是被凤柏谷给拦住了。
我狂怒道:“三日前,你是怎么允诺我的?今日他在这里,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明知你爹天下无敌,又神智不清,却不上前阻止,你安的是何居心?”
“我若有心拦着你们,交战在他进陵墓的时候便开始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我指着凤武君吼道:“那他呢?你可以阻止的。”
他不急不慢,缓缓应道:“若能阻止,我早已阻止了。他的司神剑只要出了剑鞘,必沾血腥。”
什么?他的意思是说寻必死无疑?
我咬着唇,不住地轻点着头,冷嗤一声,一路便往陵墓里狂奔去,心中不停地默念着,“你一定撑着我回来,一定要。”
未几,我便提着一把剑急匆匆地回到了那里。远远地,便见着寻已陷入险境,凤武君却是得寸进尺,凌厉进攻,招招阴狠。转眼间,寻的胸膛之上便结结实实地受了凤武君拍出的一掌,顿时口吐鲜血。凤武君仍不罢休,他收了剑,左手运功反转,我瞧见一团似火的红光附在那拳上。
在凤武君挥出那一拳之前,我已冲破围观的凤家人,冲着他大声嘶叫:“凤武君,是你杀了凤千吟,是你杀了她!”
说完,我便双手反握剑柄,高高举起用力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洛——”寻悲痛地叫着我的名字。
凤武君在听到我的声音,停下动作,转首望向我。
我拔出那柄沾着血的剑,微笑着将它丢弃了出去,我素白的中衣映着那刺目的鲜红,我满意地望着我这副模样,开心地笑着,任由身体找不到重心地往下坠去。
凤武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宛若受了重大的刺激,弃了剑抱住头,不住地狂吼着:“不,不,是我杀了吟吟,是我杀了她。我杀了吟吟,我杀了吟吟,不,不……”
凤武君痛苦地抱着头,嘶声狂吼:“啊——”
凤家人早已慌成一团,凤柏谷快步上前,与几位长辈刚想拦住凤武君,却被他疯狂地推开,踉跄着步子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几位凤家长辈连忙跟着追了去。
凤武君终于不见了,我笑眼盈盈,缓缓地向寻爬去,但未爬出一步,身体便被他抱住。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心痛地望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想挪开自己的身子,生怕压住了他的伤口。蓦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颊上,滑过……
“洛……”寻颤着声唤着我。
寻又流泪了,我是第二次瞧见他的泪滴,上一次情形和这一次好相似。嗬,美男子哭起来也是这般的梨花带泪。
“你哭了。”我轻笑着以手抚上他的眼角,为他拭去那滴落的泪滴。
“洛你不要说话,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寻急切地要看我的伤口。
我紧握住他欲封我穴道的手,以虚弱的声音对他颤声道:“不……上官……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洛,你在流血,让我先帮你止血。”寻沙哑着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显露了他内心无边的恐惧和害怕。
“不……我要先离开……这鬼地方……先离开这里……好吗……”我喘着气,仍是紧握着他的手道。
“洛,你在流血……”他的声音仍是带着无边的恐惧,又一滴热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他的手急着再往下,我亦按住他欲滑上我腰际的手坚持道:“先带我离开……”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拭去滴在我脸上的热泪,执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亲一吻,哽咽着,吐了一个字,“好。”说着,他便抱起了我。
他抱着刚向前迈了一步,便被留下的五叔和九叔拦住了。
他抱着我厉声怒吼:“滚开!”
此时的他宛若一头凶猛受伤的野兽,那一双温情眸子里闪着可怕的杀气。我不要寻变得这么可怕,伸手便轻抚上他的面颊,摩挲着。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一转,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再度抬眼对他们怒道:“滚开!”
“让他们走!”两位长辈尚未开口,凤柏谷的声音在人群之后响起,素白的两行人即刻让出了一条道。
“依祖训,她不得离开。”五叔声音洪亮。
“凤家人不留死了的凤凰血。”凤柏谷淡淡地道。
“她还没死。”九叔又道。
凤柏谷剑眉深锁,一双晶亮的黑眸望着我,一言不发。我窝在寻的怀抱,对着他扯了一抹苦笑,便见他的嘴角微微牵扯,似笑非笑。
当凤柏谷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抬眼凝望着寻,沉声道:“他身上有血凤凰,依祖训,他们可以走。”
语毕,五叔和九叔满脸愕然望着寻,寻的一双怒眸回瞪,厉声道:“让开!”
两人不发一言,便自觉地让开了。
寻抱着我,终于,可以离开。
“上官……你答应我……要带我去雪山的……”
“好,我们这就去。”
“上官……我还没有……和你拜过堂……”
“好,等你伤好了,第一件事我们就拜堂。”
“上官……你还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上官……我好累……我好想睡……”
“不,洛,你还不能睡。”寻将我的身体轻轻地托起,将他的脸贴近了我。
“就睡一会……”
“洛,乖,打起精神,不能睡,等离开这里,处理好你的伤口,你想怎样都可以。”
“上官……出了这里……记得叫我……”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上官……放我下来……”我紧抓着他的衣襟,软声软语。
寻依言找了个干净舒适的地方,轻轻地将我放下,自己随后坐下,仍将我拥在怀中。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哽咽着,“洛,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先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洛,你在流血。”他的眉头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坚持要看我的伤口,我按住了他的手,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要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我……”
“好!好!”他叹息着,从怀中取出金创药,迅速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
“上官……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洛,让我看看伤口。”
“上官……毒全解了……你没事了……我好开心……”
“洛,让我看看伤口。”
“上官……你哭的样子……真好丑……”
“洛……”
“上官……在我死之前……我想听你说三个字……”
“洛,不会的……”
“哎呀,不是这三个字啦!”我激动地忘了掩饰,用力地扯着他的衣襟大叫出声。呀!真是的,人家想听的怎么可能是这三个字。
“洛,你……”寻在听见我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之后,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