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思思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54
|本章字节:8790字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胡颖坐在中宇附近的一间星巴克内,焦急地看着手表,离她跟陈缜约定碰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打他电话也不接。
终于,陈缜那辆蓝色的路虎出现在窗外的停车场内,胡颖才算长舒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
“龙哥找我们几个谈事。”陈缜一边坐下,一边举杯欲饮。
胡颖夺下他的杯子:“别喝了,都凉透了,我给你重新买一杯去。”
“没关系,凉的更好喝。”陈缜大饮了好几口。
“龙先生最近怎么样?”
自从袁雪死后,龙震宇憔悴了许多,也越发离群索居,胡颖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袁雪的葬礼上。
陈缜脸色变得凝重:“他把中宇的股份均分给了向荣和池源他们,宏泰给了我……”
胡颖吃惊地瞪大眼睛:“那他自己呢?”
陈缜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留,他说……他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去待几年。总之,我们都觉得他有点不寻常。”
胡颖觉得也是,袁雪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
“他对龙静雯有什么安排?”
“没提。而且,以龙小姐现在的状态也干不了什么。”
龙静雯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已经被送去疗养院作进一步治疗,但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龙先生……有没有去看过她?”
陈缜再次摇头。
胡颖也陷入沉默。
袁雪的葬礼,她参与了善后工作。袁雪的尸体停在龙震宇的公寓——他们两人曾经的卧房内。
自从袁雪被搬进去后,龙震宇几乎一刻都没离开过那个房间,也不准别人擅自进去。
出殡那天,到要给袁雪换衣服时,几个女人都不敢去碰钉子,便推胡颖去敲门。
她硬着头皮上楼,走到卧房门前,手还没举起,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出龙静雯哀哀凄凄的哭诉。
“哥,我不知道舒展会那么做……袁雪她,她是舒展的未婚妻,所以我才……我没想到他会派人来杀你呀!哥……”
“你出去。”龙震宇平稳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哥,你原谅我吧……”
“你出去!”
龙静雯号啕大哭。
胡颖则吓得抱着衣服转身就跑。
后来,她才从陈缜那里得知,是龙静雯打电话给舒展,告诉了他袁雪的下落。
行凶者却是久未有下落的魏良,很显然,此前他一直被舒展藏着,随时等待杀人的任务。
陈缜的说话声把胡颖从回忆里拉回:“还有三家娱乐会所,龙哥说他会低价转给舒展。”
“为什么!”胡颖一听就来气,“明明就是舒展派人害死袁雪的,他还……”
“龙哥也是没办法。”陈缜没有像她那样义愤填膺,“魏良袭击了我们后就销声匿迹了,我查了两个多月,还是没有他的下落。找不到他,就证明不了是舒展干的。乔叔他们几个老的又明里暗里逼着龙哥要给个交代,怎么说,袁雪也是舒展的新娘,现在却死在龙哥手上。”
“真是一群老狐狸!”胡颖咬牙怒道,“难道龙先生就甘心这么算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不会。”陈缜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忧郁,“他现在这样分配资产,我觉得一定是在作准备。以前他什么事都会找我商量,但这次很反常,所以我有点担心。”
胡颖犹豫了几秒,说:“虽然我一直不赞成你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但如果能帮到龙先生……你还是尽量帮帮他吧。”
陈缜读出她眼眸里的忧虑,笑着抓住她的手,宽慰她道:“我知道你以前总是在担心,不过你可以放心,龙哥今天也说了,希望我们几个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再沾手江湖上那些麻烦,所以他才会把手上几个底子最干净的资产分给我们。至于他要做的事……”
他用力抿了抿嘴:“如果他不希望别人介入,就没人能干涉得了,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最了解。”
他握紧胡颖的手:“我能做的,就是听他的话,好好把宏泰经营下去。”
初夏来临时,夕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龙震宇不告而别,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舆论纷纷嚷嚷了一阵后又平息下来,这个世界缺了任何人,都会继续运转下去。
初夏转瞬即至,夕城最著名的望玉河中忽然浮出一具男尸,经查证,此男尸系中宇前员工魏良,曾因涉嫌贩毒遭刑拘,后又被保释。其家人称,魏良被放归后一直在外游荡,只在去年年底时偷偷回家取过一点衣物,刑警在其房间箱柜中翻找到半盒点三八的子弹,初步预测,他与年末车站那宗枪击案有关。
魏良的案子尚在追查阶段,夕城目前风头最健的新兴企业家舒展,突然在某次出行时遭遇重大车祸,经抢救后博回一命,但造成高位瘫痪,从此只能倚靠轮椅度日。
据舒展称,事发当日,他的车被一辆深绿色吉普跟踪,他试了几次都没甩脱,后在盘山公路转弯时,吉普猛然向前朝他的车撞过来,致使他翻下半山腰。在吉普离他最近的刹那,他依稀辨别出驾驶座上的那张脸有点熟悉,很像他曾经的拜把子兄弟龙震宇……
两桩案子的矛头均指向中宇集团前总裁龙震宇,针对他的通缉令也在全国范围内发出。
不久,有人在鹤鸣别墅区附近的山沟里打捞上来一辆深绿色吉普,驾驶座上血迹斑斑,但附近没有找到司机的踪影。
此去经年,案子成了谜团,而唯一能够解答这个谜团的当事人龙震宇也依然行迹皆无。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有人说他潜逃在路,有人说他已在某地被捕,也有人说他其实早就死了。
众说纷纭,却没有定论。时间一长,谜案和人终被渐渐淡忘。
在离夕城两千多公里外的西北某小城,一个靠卖白薯为生的年轻男子正忙碌地为食客称重、打包。
男子衣着落泊,但长相英俊,面上总是挂着和善的微笑,因此他的货摊在这条街上是最受人青睐的,也因此引来过同行的谩骂和殴打,但他从不在意这些,每天傍晚,老时间,老地点,就连笑容都不会走样。
应付完一拨客人,他终于有空歇歇,顺便把显得有点凌乱的包装纸理一理。
包装纸是他从废品收购站回收来的旧报纸,没事时,他就读读报纸上的新闻,虽然都是过时的。
理完了旧报,他照例随手抽出一张来翻看,是张八卦小报,半年前的了,他对鸡零狗碎的邻里纷争不感兴趣,正要撂手换一张,第三版上的专题报道猛地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夕城刑案接二连三,凶犯疑为前青年实业家。
他瞪大眼睛,如饥似渴地下去,为了抓人眼球,报道的内容难免有夸张不实的地方,但他还是轻而易举地从里面辨识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粗重地喘着气,如同隔着阴阳界看自己的前生。
“老板,给称一称!”一位大婶把挑拣好的几个烤白薯递到他面前,“老板,老板!”
连叫好几声,他才听见,慌忙照办:“三块五毛。”
“我就带了三块哎!”大婶皱眉为难。
“那就三块吧。”
大婶眉开眼笑:“老板,你人真好!下次一定还来你这儿!”
他苦笑笑,目送客人离开。
没人知道,这个灰不溜丢卖白薯的男人,曾经是一家大型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当年的他,仪表堂堂,风流潇洒。
他就是陈元。
在那场风波里,他是唯一一个得到重生的人。
离开袁雪后,他一心想以死来偿还对柳诗的愧悔,他想过撞车,却在车子开过来的刹那心怯躲开,后来他又去投河,结果被人救了上来。
上岸后,他再也不想死了,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打零工,睡桥洞,最后,在这座小城里得到一个还算安稳的栖息地。
老天的安排真是不可理喻,一切由他开始,却没让他死去。
他面无表情地把报纸塞回去,眼神平静而木然,他不再是陈元,而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卑微的小商贩。
早春时节。
阳山蜿蜒的坡道上,陈缜扶着胡颖缓缓往前攀爬。
三个月前,陈缜按照龙震宇临走前留下的吩咐,悄悄将袁雪的骨灰挪到她的家乡,和姐姐柳诗葬在同一个陵园内。
事情办得隐秘,等胡颖知晓,陈缜已经从阳山返回,她为此埋怨了陈缜一通,陈缜便答应清明前夕带她过来为袁雪作一周年的扫祭。
离清明尚有月余,扫墓的家属却已渐渐多起来,不时有下山者从他们身旁经过。
到了一处墓地,陈缜驻足,指着墓碑对胡颖说:“这是袁雪的姐姐柳诗。”
胡颖走上前,仔细端详柳诗生前的照片,眉目和袁雪有几分相似,但神情比袁雪温柔,笑容淡淡的,仿佛对着镜头有几分羞涩。
胡颖把怀抱的一束百合放在碑前,对照片上的柳诗道:“我虽然从没见过你,不过袁雪肯为你铤而走险,说明你一定是个好姐姐。袁雪不在了,我替她拜拜你。”
说完,她在墓前拜了几拜。
陈缜等她拜完,示意她接着跟自己走:“袁雪的墓还在前面。”
“为什么不把她们姐妹放一块儿?”
“不知道,这是龙哥的意思。”
难道龙震宇打算老了以后过来与袁雪合葬?可是他现在人都不见,说不定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死了呢,如果他真有此心愿,岂不令人遗憾?
胡颖想得出神,没提防走在前面的陈缜已经停住脚步,她一下撞在他后背上,幸得陈缜及时转身扶住她。
“到了。”
胡颖定睛一看,果然在碑上看到袁雪灿烂的笑脸,眼眶顿时一热,泪水呼啦啦滚落出来。
袁雪的坟墓约两三平米见方,拾掇得干干净净,一丝杂草都没有,墓碑也像经常擦过似的,光洁晶莹,闪烁着剔透的光芒。
胡颖将另一束百合虔诚地搁在碑前,抹了抹泪,说:“小雪,刚才我替你看过姐姐了,她挺好的,你可以放心。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
陈缜绕到墓后,那里被一圈整齐的篱笆围出一个四方形的小花圃,黄色的小雏菊开了满圃。他的脚下像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
拜祭完袁雪,胡颖也绕过来,看看陈缜,又看看那满园盛开的花卉,有些不解:“这是你让人种的?”
陈缜摇头,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低低说了一句:“龙哥没消失,他……一直就在这里。”
胡颖闻言四处张望,周围除了青山翠柏和面容肃穆的行人,什么可疑的迹象都没有。
一阵风吹来,小雏菊迎风招展,浓郁的黄色越发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