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荒山野岭(1)

作者:朱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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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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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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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778字

我不解道:“哈?为什么?”


她已经把我拖到沙发边上,按着我的肩膀坐下,一边说:“你别管,等会就知道了。”


我一脸无辜地说:“我倒是想不管啊,你让我上去就得了呗。”


她却露出了霸权主义的真面目,毫不讲理地说:“不行,你必须陪我在这里等。”


我满脸痛苦道:“等什么?你不会是在等人吧?”


斯琴神秘莫测地一笑,说:“嗯,算是吧。”


我啊了一下,急促道:“你等的该不会是……”


她拉下脸来说:“闭嘴。”


当我带着满身臭汗,在大堂沙发上如坐针毡了十五分钟后,从玻璃门进来的那个人,证实了我的想法。


那人大晚上的戴一副蛤蟆镜,拖着一个驴牌的拉杆箱,身材不高,穿一件明黄色的上衣。


今天,我们已经是第三次遇见。如果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猜,上辈子一定砍了她几百刀。


黄衣女子进了大门,本来径直走向服务台,一半的路上却突然停了下来,三秒之后,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


我吞了一口口水,斯琴却已经笑盈盈地站了起来。


转眼之间,黄衣女子已经走到我们眼前,她狠狠摘掉脸上的墨镜,质问道:“做咩跟踪哦?”


其实从我自己来说,虽然粤语有专八的水平,但对于母语不是粤语的人,我还是习惯请讲普通话,不然总觉得别扭。一般来讲,跟黄衣女子这种——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一味卖弄粤语的人——交流时,我会把他们的粤语,自动转换成普通话。


这时候,我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解释道:“我们没有……”


斯琴却用手肘捅了我一下,笑着对她说:“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好吧,我们是来协助你的。”


那女人愣了一下,两秒之后,却又冷笑道:“省省吧,想骗我黄淑英,没那么容易!”


黄淑英!


哪怕她说自己是黄飞鸿,我也不会这么震惊。


看起来,斯琴一定比我早料到了这个结果,要不然的话,她不会显得如此镇定。没错,相似的名字,神似的外貌,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眼前这性格嚣张、五行欠揍的女子,正是黄淑芬的妹妹。


说完这句话后,黄淑英转身便走,斯琴却在她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一个人要找到席克斯,可没那么容易哦。”


这句话掷地有声,黄淑英定定地站在那里,我也一样。我惊疑不定地看着斯琴,她脸上挂着几分笑,在那诡异的笑容下面,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几秒之后,黄淑英回过头来,劈头盖脸地问:“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斯琴从容地说:“我们不是谁派来的,只不过我们跟你一样,也要去找席克斯那个家伙。既然我们目标一致,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力量。”


她又伸出手来,指了指身旁的我,继续说:“这一位陆先生,是席克斯之前的同事,之前去过他老家,所以更有可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再说了,你的车子不是撞坏了吗?这里就有一辆现成的汽车,还有现成的司机。陆先生,你说对吗?”


我茫茫然的反应不过来,她再次对我施以肘击,我痛得大叫一声:“对,没错!”


黄淑英分明有些动心,但还是警惕地问:“你们会有那么好心?”


斯琴盯着她名贵的驴牌手提箱,笑嘻嘻地说:“当然是有条件的,但是对你来说,那不是问题。”


黄淑英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拖长了声音说:“哦,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她看一眼大堂里来往的人,冷笑着说:“告诉我房号,等会去找你们。”


五分钟后,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斯琴像被抽走了筋骨,整个人软了下去。她右手扶着电梯墙,左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地说:“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她这一松懈,肥猫也趁机从挎包里钻了出来,呼哧呼哧地透气。我看看电梯顶上的摄像机,只好走上前去,按住它的头往里塞,一边安慰道:“就快到房间啦,你再忍一忍。”


低头料理肥猫的时候,斯琴的暖暖的鼻息,刚好吹到我耳朵里,好痒。侧过脸来看着她,那一副小孩子偷糖成功的表情,让人止不住心生怜爱。


不过,对于她刚才的举动,我心里还有这许多的疑问。刚要开口,她却已经看了出来,抢着说:“回房再讲。”


我们的房号是1603,推门进去的第一件事,是把肥猫放了出来,免得这小畜生活活闷死。


我放好行李,想要跟斯琴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却已经跑进了卫生间里。女人的一生里,有三成时间是在两个重要地点渡过的,第一个是商场,第二个就是卫生间。身为男人,你永远不会知道,女人在卫生间里究竟从事什么活动,竟然可以花掉那么多的时间。


我百无聊赖地开了电视机,然后砰一声倒在床上。电视里正播着一部陈年电视剧,《少年包青天》,看得人昏昏欲睡,谁要是拍一部《少女包青天》,一定比这带劲百倍。


等到我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斯琴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脸上的表情焕然一新,像是把路上的疲劳一洗而净。但是再仔细看看,她那一抹包藏祸心的微笑,似乎——她找到了什么赚钱的途径。


“啊,累死老娘了!”


听斯琴说话的语气,我猜她早就忘了,下午开车的人是谁。喊完这一句后,她扑上床的姿势,就好象饥饿的高尔基扑到了面包上。


她把身体舒展成一个大字,心满意足地说:“高级酒店的床,果然都比较高级呀。”


我刚想开口,她却又使唤我道:“喂,给我倒杯水去。”


我没好气地说:“自己不会倒啊,手脚长那么长来干嘛的?”


她理直气壮道:“酒店的房钱是老娘给的,作为报答,你去倒杯水会死啊?”


我猜她也同样忘了,晚上到底是谁死皮赖脸的,硬要请我到最好的酒店里开房。我忍气吞声地站起身来,算了,懒得跟这女人计较。


当我把水放到她床头柜的时候,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冲出了口:“我说,你到底招惹那女人干嘛?”


听完这句话,斯琴啪一声坐起身来,然后打量着我的脑袋,用同情的语气说:“到现在,你还么看出来啊?”


肥猫也狗仗人势地吠了两声,似乎在嘲笑我的迟钝。


我淡然一笑,拇指食指成抢,托住下颌,帅气十足地说:“呵呵,关于这个问题——是的,我没看出来。”


斯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开导道:“奥迪,纪梵希的上衣,lv手提箱,还有d&g太阳眼镜,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说:“没有。”


她差点气绝,摸着额头说:“你在想想,她的姐姐黄淑芬,可以一次性给小白脸男朋友30万,这说明她们两姐妹都是……”


我恍然大悟,拍手道:“富婆!”


斯琴欣慰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终于学会三七二十八的弱智儿童。


我皱起眉头,大概猜出了斯琴的打算。自从我们踏上旅程,她对此行是否能找到老六,一直心存疑虑。所以,对于那八万块的欠债,她没有志在必得的信心。


今天下午,她在高速公路上,偶然见到了开奥迪的黄淑英,一开始被吓得半死。可是,一旦搞清楚了面对的并非女鬼,而是一个潜在的大金主,她爱钱如命的个性便发挥了作用。


于是,斯琴便制定好计划,打算利用我提供服务,在黄淑英身上小赚一笔,多少弥补一下老六借去的那笔呆坏账。在相当短的时间内,竟然可以谋划好这一切,不知道该夸她波大有脑,还是说她对金钱有足够的敏锐。


这样的话,她半天来的奇怪举动,多少可以得到些解释。只不过……我皱着眉头,提出另一个问题:“好吧,就算黄淑英是个有钱女人,你又怎么知道,她也是来找老六的,而且愿意乖乖地给钱你?”


斯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在我的脑壳上敲了两下。


“你以为,只有我们才会被骚扰?”


我张大了嘴巴,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斯琴像侦探一样,在房间里踱起步子,胸有成竹地分析道:“你想一下,我们是因为老六那王八蛋,才卷进这件事情的。从昨晚的录像分析,老六这个小白脸负心汉,一定是做了对不起黄淑芬的事,所以才在她死后遭到报复。”


她走到房间门口,继续说:“至于那个黄淑英,刚才在大堂里,老娘不过跟她相处了几分钟,就有了十次以上揍她的冲动。像她这种性格的人,即使跟自己的亲生姐姐,也很有可能反目成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也跟老六一样,被报复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她那目中无人的可恶嘴脸,嗯,这样傲慢无礼的人会遭到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斯琴又走了回来,自信慢慢地点头,总结道:“所以我断定,她来到这个乡下地方,目的跟我们一样,就是为了找到老六,想尽办法,解除身上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


我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只要加一个“有钱挣”的buff,她的智商可以瞬间提高100点。


我打了一个响指,不甘落后地补充道:“照黄淑英那讨人厌的个性,一定是选最好的酒店,所以说,你才一定要来这里住,并且拖我在楼下的大堂等她。”


斯琴面对着我,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赞赏道:“嗯,也不全都是水嘛。依老娘看,她这样子的暴发户,真要花起钱来可是很傻很豪爽的呢,嘿嘿,这次看我从她身上大刮一笔。至于事成之后,应该怎么分成,我觉得……”


我无心听她的一番发财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更吸引人的地方。这一个角度刚刚好,我趁势低下头去,观赏那一对晃荡的球状物。不知道在那里面,又有多少是水呢?


正在我心旷神怡、心猿意马的时候,好像故意捣乱似的,门铃突然就响了。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她警告我说:“给我放聪明点,别露出什么马脚,不然老娘要你好看。”


我嬉皮笑脸道:“嗻,老佛爷您放心。”


斯琴走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知故问道:“谁呀?”


门来传来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我。”


斯琴大概是努力憋出一个笑脸,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门开了,卷进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黄淑英对斯琴视若无睹的,大步往里面走,我微笑着向她点头,毫不意外地被无视了。


她大步走到窗边,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乱七八糟的一张椅子。我赶紧上面堆着的行李衣物拿走,她一屁股坐了下去,微微抬了抬下巴,就当是道谢。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该怎么表达我对一个男人的仇恨——就是说谁得罪了我,我咒他娶个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


黄淑英很有气势地翘起一条腿,头也不抬地说:“给我倒杯水。”


斯琴在另一张椅子上落座,忙给我打眼色道:“说你呀,还不快去倒水?”


我心里不禁悲愤交加,难道我长得就那么让人欲火焚身口干舌燥,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让我倒水?


终究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我满腹幽怨地倒了杯水回来,黄淑英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身旁的茶几,理所当然地说:“放这。”


我放下杯子,直戳戳站在那里,看这日不死的女人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她却掉转了那根手指,对着床垫说:“你坐吧。”


我没好气道:“没事,我不累。”


她冷哼了一声说:“我不喜欢抬头跟人讲话。”


我握紧拳头,马上就要爆发了,斯琴却扯住了我的手,猛向我抛眼色。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忿忿不平地坐在床垫上,背对着那两个婆娘,只听见她们在我身后虚情假意地寒暄。


斯琴:“淑英姐,从深圳开来这里也挺累的吧?”


黄淑英:“还行。”


斯琴:“淑英姐,你的车现在怎么样啦?”


黄淑英:“拖去修了。”


斯琴:“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这儿有……”


她们的对话太沉闷,像一潭死去的池水。可是,事情往往是这样的,你看守了一天的池塘,夕阳西下,就在你睡意袭来,眼睛快要闭上的那一刻——水面冒出了几个气泡。妖怪,就要出来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去。却是黄淑英打碎了刚才的杯子,斯琴正在殷勤而焦急地慰问:“哎呀呀,烫到没有?你别动别动,放着我来……”


暗红的地毯上,一滩水渍渐渐扩大,玻璃杯露出锋利的缺口,躺在地毯上。但我所留意的不是这些,而是黄淑英的手指。不停颤抖的手指,像大风中的树叶。


她的指甲之上,覆盖着一层猩红的颜料,又是这样猛烈地颤抖,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电梯的梦。


旁边的斯琴还在叽叽喳喳地忙乱,一会儿拿来纸巾,一会儿又蹲下去捡玻璃片。我摇了摇头,甩掉那个不详的梦魇,抬眼去看黄淑英的脸。


然后,我一下子就吓住了。在她脸上,是我多么熟悉的表情,仿佛老六在一瞬间灵魂附体——前天下午,坐在星巴克里的那个老六。


此刻她的脸上,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黄淑英脸色苍白,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睛里竟然闪着泪花,她的嘴角不自然地向上翘,像笑又像是在哭。一阵格格格的声音从她嘴巴里传出来,那是上下牙在打架。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前一分钟还那么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据我所知,打碎一个玻璃杯没什么可怕的,又不是天宫里的琉璃盏。


斯琴也发觉不对劲,迟疑着问:“淑英姐,你没事吧?”


然后,她颤抖着说了一句:“来了,又来了。”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又来了?难道黄淑英指的,是她姐姐的恐怖短信?可我们并没听到什么声响啊,莫非她把手机调成振动,放在了身上?


我上下打量着黄淑英,她的上衣跟裙子都没有口袋,一个调成振动的手机,可以放在哪里……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黄淑英双手紧紧扯着头发,喉咙里咕噜噜的,好像在说着什么。斯琴迟疑了一下,弯下腰去听她讲话。


黄淑英微微抬头,嘴巴停在斯琴耳朵的位置,就这么停住了。


突然,一句歇斯底里的大叫:“姐姐,不要!”


斯琴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估计被这疯婆子一声大喝,耳膜都快震裂了。我赶紧上前扶住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房门。在电影里面,紧接这一声大喊,就要有谁要破门而入了。


然而没有。


房间里的气氛一片死寂,就像是被尖锐的叫声划伤了,正在静静地流着血。只有肥猫躺在床上,搞不清状况似的,犹豫着吠了几下。


我低声问斯琴:“耳朵没事吧?”


她苦着脸说:“没事,就是嗡嗡嗡地耳鸣。”


我忍不住转过头来,恶声恶气对黄淑英说:“撒什么癔症啊你?”


这时候的黄淑英,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刚才的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有些人之所以骄傲,原本就是为了掩饰自卑。而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并非那么难以逾越。


在我的呵斥之下,她却伸出冰凉的双手,紧紧拖住我的手臂,神经质地说:“姐姐不要,不要,现在就带去找那姓席的,现在就去……”


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她姐姐那“今晚吃什么”的短信,确实把我吓得够呛,但是像她这样神经失常、濒临崩溃的状态,似乎也不至于吧。难道说,对于自己的亲妹妹,黄淑芬会吓得更狠些?


这时候,斯琴已经缓过劲来,跟我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安慰黄淑英说:“淑英姐,现在天都黑了,明天再去找席克斯会更好些。你别紧张,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


黄淑英抬起头来,泪水冲坏了眼影,在脸上留下两道黑乎乎的痕迹。她伸出十只瘦成了筷子的手指,放在自己面前,颤抖着嘴唇说:“姐姐,不要,不要切。”


我们安慰了黄淑英几分钟,斯琴又重新倒了被热水,伺候着她喝下,她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黄淑英朝我们抱歉地一笑,经过刚才这一番失态,她刚才种神气劲儿,就再也装不起来了。


斯琴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淑英姐,你先不要着急,关于你姐姐的事……我们跟你一样。”


黄淑英捂着嘴巴,吃惊不小的样子,看了我们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你们也……我姐姐也找你们了?”


我们同时点了一下头,齐声说:“是的。”


斯琴又坐了下去,拉起黄淑英的手,诚恳地说:“所以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淑英姐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这样子,我们才能更好地互相帮助。”


黄淑英听了这话,痴痴地看了斯琴一会儿,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说:“好吧,你们先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