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冶文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本章字节:6180字
心,是一滴口水
或者被粪球吸干,化成飞灰
或者把粪球泡湿,和成烂泥
既然阿粪不想再飞,当然只有一天天沉陷,直到几乎忘掉自己的存在。
那天夜里,他冲进阿桑的洞里,阿桑不在,他就出去找,最后,在一根枯枝上找到了她。
那根枯枝斜插在地上,顶端直伸进月亮里,阿桑就伏在枝头,在哭。
从下面望上去,阿桑简直是一颗摔扁的羊粪蛋粘在枝上,被月光照得油亮油亮,那哭声更是难听,像是风吹过枯草管发出的呜呀声。
阿粪顿时笑起来,不过忍住没笑出声,悄悄爬上枯枝,伏在阿桑背后,猛地大叫一声。
阿桑冷不防,一惊,重重摔了下去。
阿粪大笑着爬下去来到阿桑身边,阿桑吃惊地望着他,目光颤动不已。
“想我想得伤心了,是不是?”阿粪抵近她问。
阿桑低下头,却不躲闪,似乎还有些相迎的意思。
“见到我高不高兴?”阿粪更用力抵住她。
阿桑仍低着头,仍不退避。
“烂女瘸子!”阿粪忽然变色:“阿乌是不是你赶走的?”
阿桑不回答,却异常镇定。
“你以为你喜欢我,我就能饶你?就凭你这又丑又瘸的破烂样,还敢喜欢我?”
阿粪越骂越恨,一头撞翻阿桑,紧跟着一阵猛踢狠咬。
自始至终阿桑都毫不闪避。
“今天先这样,剩下的以后再打——”
阿粪筋疲力尽,丢下阿桑,摇摇晃晃爬进阿桑的洞里,唿唿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迷糊糊睁开眼,斜光中尘屑静静飘浮,却看不到阿桑。
他也懒得去管,依旧伏着,浑身又软又暖,思绪若有若无,说不出的舒坦。
正在惬意,洞里一黑,一颗粪球慢慢送了进来,阿桑回来了。
阿粪抬眼看了看阿桑,见她虽然疲惫,
却神采奕奕。不由得暗自感叹:真够贱的。
阿桑把粪球推到阿粪面前,阿粪虽然有些饿了,却懒得去咬,仍旧懒洋洋伏着。
阿桑移开粪球,掘下一块递到阿粪嘴前,阿粪懒洋洋半张开嘴,粪块稍稍大了一些,阿桑便托着粪块一点点送进去,阿粪也就有气无力一点点嚼。
一块吃完后,阿桑又掘了一块,继续喂。
大半个粪球下肚后,阿粪闭嘴,示意饱了,阿桑这才缩在角落,背对着阿粪,随意吃了一点。吃过后,她就伏在那里休息。
“背对着我干什么?转过来——”阿粪招呼道。
阿桑转过了身子,很拘谨,更不抬眼看阿粪。
“过来一点。”
阿桑微微挪近了一些,却不靠近。
“再近一点!”
阿桑伏到了他身边,中间留下一道缝隙。
阿粪将身子靠过去,低声问:“怕我?”
阿桑低着头,不答。
阿粪又问:“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怕我?是因为喜欢才怕呢?还是因为怕才喜欢?究竟是怕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阿桑始终低头不答,体内却又散发出那种气息,依旧滚烫而冰凉,柔细但锋利,一阵阵渗进阿粪的身体。
阿粪又热胀起来,不由得伸出只剩一只的前足,搭在阿桑背上,慢慢摩挲起来。
阿桑开始颤抖,身体开始发热,汗珠渐渐蒸满全身。
阿粪并不心急,慢慢摸,慢慢观察阿桑的表情,慢慢地体味热浪在身体头脑中漫溢流淌的晕眩。
阿桑颤抖得愈发剧烈,五条腿抓挠起来,呻吟起来,最后几乎要哭起来。
阿粪叹息一声,收回前足,不再理她。
阿桑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并肩伏着,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直到黄昏,天黑,月光漏进洞里。
阿粪想出去走走,便爬出了洞口,回身一看,阿桑也跟了出来,不远不近,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像影子一样。
阿粪想起了昨夜的心情,不禁苦笑,他很喜欢的那种悲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心境竟然平静得像颗粪球。
走到那根枯枝下面,抬头望一望,枝头仍旧伸在月亮里,一枝孤峭,镶着银边,景致不错。
于是,他爬了上去,那月亮见他爬上来,忽然升高了一些,仍悬在头顶,很清高的样子。
他倒也并不在意,反正月光洒得满地都是。立在枝头一看,四下明暗班驳,心胸如洗,大是畅快,不由得哼起歌来:“挖呀挖,挖呀挖,为你累死都不怕——”
才唱了一句,猛然发觉这是唱给花雯的情歌,忙闭了口,好一阵不自在,这时阿桑正好悄无声爬了上来,阿粪顺势骂道:“你跟来干什么?滚远点!”
阿桑停住脚,却不下去,直直盯着阿粪,阿粪一恼,把她蹬了下去,看她跌得狼狈,这才又开心起来,重新唱起他最早的歌:
挖呀挖,挖呀挖,世上我最累;
推呀推,推呀推,想进就快退;
爬呀爬,爬呀爬,陷阱难防备;
飞呀飞,飞呀飞,得意能几回?
阿桑一直在下面仰头听他唱,阿粪很是得意:“怎么样?这可是我自己编的歌!你呆在下面干什么?上来。”
阿桑一动不动。
“上来呵。”阿粪又叫。
阿桑仍然不动。
“臭瘸子!”阿粪骂了句,不再理她,继续抬头唱歌。
唱了两句,一低头,不见了阿桑,再一回头,吓了一跳,阿桑已经伏在他身后。
阿粪笑起来:“你这个又臭又丑的女瘸子,想暗算我?”
阿桑低下了头。
阿粪靠过去问:“怎么?我说你又臭又丑,伤心了?我又没说假话,你本来就又臭又丑嘛。”
阿桑抬起眼,望着阿粪,似乎想从阿粪眼中找到什么。
阿粪也盯着她:“其实你的目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让我动心。”
阿桑目光一颤,重新低下头。
阿粪兴致正高:“来,我教你唱这首歌,吭!‘挖呀挖,挖呀挖,世上我最累’,好,你唱!唱呵!”
再三催逼,阿桑始终不出声。
“唉,又丑又没情趣,死了算了。”
阿粪不再理她,放开嗓子唱起来,边唱边用力晃着身子,枯枝随着节奏一起一伏荡起来。
回头一看,阿桑竟露出一些笑意,阿粪从来没见她笑过,于是更大声唱,更用力晃,不想用力过度,两螂一起掉了下去,仰摔在地上。
阿粪躺在地下蹬脚大笑,阿桑也陪他一直躺着,竟也忍不住笑出点声来,很难听。
“跟着我开不开心?”阿粪猛地翻在阿桑身上问。
阿桑含笑望着他,目光迷离着醉意。
“真的很开心?”阿粪邪邪一笑:“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阿桑一震,笑容顿时消失。
阿粪继续笑道:“告诉你吧,我其实是在拿你做实验,看你到底会不会笑,我和别的螂打赌说能让你笑,赌注是十颗粪球,哈哈,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赢了!我该走了,再见喽,女瘸子。”
阿粪作势要走,阿桑死死盯着他,满眼悲和怨。
“哈哈哈——我骗你呢!”阿粪大笑起来。
阿桑怔怔望着他,月光下,漆黑的双眼竟然闪耀着泪光。
“你哭了?不会吧?哈哈哈!走,我们再上去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