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赐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本章字节:12430字
梦君不言声,闷头走路。嘉心说:“哎,我倒想到一个问题,我觉得一般小偷不会骑车,这偷车的人肯定会骑车,北京有几个会骑车的?走!吃过饭咱俩去趟王槐家。”
梦君很惊奇地问:“你不会怀疑人家王槐吧?”
“这很难说,他们两口子都学会骑车了,人心隔肚皮。”
“你这话也太不着边了吧!小梅是我好朋友,王槐是你铁哥们儿,亏你想得出。”
“什么铁哥们儿!昨天他还和我翻脸呢,非要我借给他一笔钱。我告诉你,这种人以后不要和他们来往,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一会儿我们过去,你看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了。”
下午,嘉心拉着梦君来到王槐家,告诉他们说车丢了,小梅急着问当时情况,王槐确实很紧张,坐不是,站也不是,说了一句:“出了剧场看见车子不在了,心里很不好受吧?”
小梅说:“报案,快报案哪!”
王槐瞪一眼妻子:“瞎嚷嚷啥!你听梦君说。”
梦君说已到警局报了案。
王槐听了,心里犯嘀咕了,他们怎么报案了呢?难道姓李这小子想要陷害我?他问了一句:“警局开始查了吗?”
嘉心看到王槐很紧张,便赶紧说:“警局那些笨蛋能查出个啥!一点线索也没有,他连查都不给你查。我说呀,要查就查谁会骑车,反正一般小偷是不会骑车的。”
这前一句话让王槐稍感宽慰些,可这后一句话他听了有点刺耳,便说:“嘉心,我没听懂你这是啥意思?我和小梅都会骑车,莫非你查到我家来了?”
“槐哥,你别多心。咱们两家都多年交情了,车丢了心烦,才来找老朋友说道说道,怎么会是查你,你可别这么说了。”梦君解释道。
“我丢车了,你紧张什么?你看你,话都不会说了,脸色也变了,至于吗?这不太好。”嘉心又甩了一句。
田小梅生气了,把凳子踢得叮当响:“李嘉心,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王槐怎么不会说话了?他的话也是我现在要问你的话,你到我们家干什么来的?你给我说明白!”
梦君也生气了:“李嘉心,你胡吣什么!你说这些混话,以后还有什么脸来人家里。”
李嘉心反倒笑了:“你们女的就事多。好吧,我和槐哥单独谈谈。”说着拉王槐出了屋子。
“小梅,你别生气,李嘉心是混蛋,他今个是怎么了?犯了哪根神经,真丢死人了。小梅,你看在我的面上,千万别在意他的话。”
“真莫名其妙,怎么翻脸不认人呢。”小梅还在生气。
梦君心里着急:“哎呀,单独谈什么?真莫名其妙!小梅,我得走了,再不走说不定出什么事呢。”
梦君出了屋,拉着李嘉心就走:“走!走!你别在这儿丢人了。槐哥看在我的面上,你别生气。”
这是李嘉心策划、导演的一出戏,全剧目的是为欺骗我吴梦君,而我还在戏中忠实地扮演一个重要角色,真是太可悲了!一个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年的人竟使出这种毒招来对付我,这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梦君流出了伤心的眼泪。如果说她离开家时还有些赌气成分,认真地说她还没想到离婚,只是暂时躲躲他、吓吓他,那么听了这段故事,她真的不能容忍了,真得和他离婚了。下这个决心,对梦君来说并不是很情愿的,但她还是下了这个决心,她觉得这样心情反倒宽松些。本来这之前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今天是意外地听到的,自尊心让她尽量少流露些惊讶,而是表现出她已经知道些眉目,即或流泪也控制在不让田小梅感到她是被玩弄的傻蛋!
如炬看到妈妈哭了,他也哭起来。梦君擦擦眼泪,接过孩子喂奶。
小梅继续说:“王槐跟我说,他俩单独出去,嘉心立刻变回脸说:‘槐哥,谢谢你,这件事做得很漂亮,没漏一点线索。你放心吧!只要你不紧张,就一切都过去了,你明白吗?’”
“当时王槐还抱怨李嘉心刚才的话太不中听了,李嘉心说不中听这就对了,我就是要刺激梦君、小梅,故意疏远咱们之间的关系,让梦君和你们少来往,免得夜长梦多,你不小心说漏了嘴。”
“王槐想想,觉得这小子太精了,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就把车钥匙交给他,告诉他车子藏在哪儿。”
“李嘉心又说:‘你仔细捉摸捉摸我的话,不仅很中听,还句句都是安慰你的话,让你不要紧张的话。你好好捉摸捉摸吧!’”
“对,你好好捉摸捉摸吧。那天,我拉他走的时候,他对槐哥说的就是这句话。”梦君很沉静地说,“李嘉心是没有救了,害得你们两口子不得安宁。”
“真是这样。当时我要撞墙,王槐才告诉我这一切,王槐是被李嘉心逼得无奈才干了这缺德事,以前李嘉心给王槐很大帮助,他没法报答。我原谅了王槐,我觉得他不是不可救药,他还是有人性的,一会儿他回来我想他会向你道歉赔礼。”
梦君说:“槐哥是无辜的,不要赔礼道歉,都是李嘉心设的套,这个人不是人。我决心和他离婚。两个孩子一个也不给他。对了,小梅,麻烦一会儿到学校把如茵领这来,别让孩子受委屈,暂时不用上学了。”
“行,我可以给她补课。”小梅看看钟,说,“如茵放学还得一会儿吧。”
“小梅呀,这些年我被蒙在鼓里,被李嘉心当猴耍,自己还一点不觉悟,你觉得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太愚钝了。”
“你快别这么说,再这么说我就更感到对不住你了!说什么不觉悟呀傻呀,其实你现在也不要死咬着离婚!唉!我现在也没法劝你,不知道劝和还是劝散,你先在我家待着好好想想再下决心,不要匆忙决定,免得后悔。”
李嘉心躺在床上,梦君走了,他觉得从来没这么轻松,睡了一觉。下午他到学校,知道如茵被一个她认识的阿姨接走了,他放心了,也省心了。过一段单身生活也很清静。反正梦君正在气头上,现在说啥也没用,过些日子她气消了会回来的。
过了几天,仍没有梦君的动静,屋子里空空的,没有梦君的笑声,没有如炬的哭声,只听到翻报纸的声音,他感到有些寂寞,去赌场几次,也没多少意思。他决定去找梦君。他试探着到梦君可能去的朋友家坐坐,并没有得到梦君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梦君会到田小梅家。他到学校去问如茵,老师说这些天她没来上学。这时,李嘉心感到问题严重了,他脑子“嗡”地一下子全空白了,不知怎么办好了。
回到家,待坐在椅子上,想象不出现在梦君是怎么想的,她会在哪里?难道她不要这个家了?不要我了?天哪,一点小事怎么会让她动这么大气?老婆气成这样,显然是多年积怨,非一日之寒了。
李嘉心有些初步反省,他叹了口气继续自己的思路:这些年我是有些变哪,连我自己也不满意,何况她呢!她最不能容忍我的是什么?她说是欺骗,其实赌博这事我没欺骗她,只是瞒着她,我不是赌徒,时而玩玩,瞒着她,免得她知道了不高兴。要说欺骗,我一生确实欺骗过她一次,那就是自行车的事,这件事她是一点也没发觉。可这是为还我最后一笔情账,好能安心和她在一起,并没有背叛她。这理由她可能不能接受,但我是个人,我必须这样做,这无论对她对那瑞都是仗义的负责的。她应该感到我的用心是好的,当然我的手段不好,这是我的错,除此之外我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不,不!我最大对不起她的其实是没让她过上体面的日子!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消沉,她常说我没出息,我是够没出息的了。可我也不是天生孬种!没出息?小瞧我李嘉心了。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等着瞧!
又过了些日子,还是没有梦君的信息,他感到无可挽回了。也罢!守着老婆孩子的日子结朿了,十年的恩恩怨怨,应该说清楚,好聚好散。他拿起纸笔给梦君写了封信,又把所有的银票集中到一起连同他的手戳儿和信,用布包在一起,放在八仙桌上,用镇尺压好。
这几天他想过多次,决定回东北找他同学刘西怀,准备投军。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可以上路了。就这样,虚度十年的李嘉心似乎又找到了自己。他踌躇满志地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自从秀儿和相礼结了婚,马家的日子节节蹿升,家里人都说她是金苗星,给老马家带来了好运,家里什么好事都记到秀月的账上,连四邻八村的人都说马家三媳妇洪福齐天富贵命。当然,秀月在各方面都很努力,为马家致富确实有贡献。
马家早就开始种药材,后来官家号召种罂粟,这东西本来自家药厂每年都需用不少,能自产当然求之不得了,哪知这东西太难莳弄,头一年谁都不懂,结果秧棵疯长,枝叶茂盛,长得老高,就是不结烟桃,有的桃很小,里面也没有浆汁,好大一片地白费了,相义二哥急得嘴上长大疱。
其实种罂粟是相礼的主意,可是这个家庭里谁也不埋怨他,秀月内心却很着急,她觉得这是一种专门种植技术,必然有它自己的一套耕作方法。她趁大掌柜来家汇报店务时请他在城里打听一下相关的书籍,过了几天大掌柜打发一个小伙计送来一本书,是专门介绍罂粟种植和提炼技术的。秀月非常高兴,就认真学起来,很快掌握了基本要领。她把这书送给二哥看,二哥看了一阵对秀月说:“我这文化水平浅,看不懂咋办?”
于是秀月就诸点给他讲,相义毕竟是农业高手,一点就通,他们两个人一起研究互相补充,学会了这门新技术。从此,他们种的罂粟长势非常好,秀月心灵手巧,在打尖、开桃、收汁等工序上捉摸出特有的技巧,成了这方面能手。这一年收成喜人,除了自家药厂用外,还余下一部分,便被军队买去了。
在东北,张作霖的队伍大都是大烟兵,上阵以前过足了烟瘾,打起仗来这些兵就像疯了一样,嗷嗷地冲上去,个个身手敏捷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攻下敌阵。胜利后还有一份奖励,一般情况下都是阵前鼓舞士气,当官的大喊:弟兄们,眼前这些敌人是咱们老冤家,你们给我往死里打,好好教训一下这群王八犊子!我这里有重赏,每人二两烟土。”种过鸦片就知道,这二两烟土有好大一块呢,何况经常打仗,就经常得奖,一些士兵抽不完就卖,一些当官的更是直接做烟土生意。所以军队是烟土的最大买家,当然也就形成了卖家的最好市场。
自家种罂粟,制药成本能节省六成,相礼正是看准了这个政令机会而捷足先登了,再加上前几年就开始大量生产的红伤药,也是军队的抢手货,几年下来马家的财富翻了几番。当家人马相仁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乐得合不上嘴,不断赞叹三弟两口子的大贡献,是马家的功臣!
平时,秀月每天帮助相礼照应医所,看上去有说有笑,可是这位马家功臣内心却有很深的隐痛。她善良热诚,屯里人都很喜欢她,有病没病的也愿意弯一弯脚到医所来和她打个招呼,唠上几句。尤其是姑娘媳妇结伴而来,一边帮她打点医务事一边说些私房体己话,不时爆出笑声,盈室盈野,连来这的病家也大受感染跟着笑。有时几个媳妇在一起说话很严肃,声音小,羞答答的,每到这时大都说的是男女方面的事,她们向秀月传授房事经验。秀月结婚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开怀,没有怀孕。这让她痛苦,精神负担很大,除了吃药治病之外,姐妹们能经常给她一些经验,她诚心地照办,可是希望还是一次次破灭,生孩子对于一个女人太重要了,她越来越自卑,便用努力做事来排解自己的痛苦,她和相礼一样把精力都用在医所上,在妻子的激励和督促下,这几年,相礼的医术水平和乡间诊所的声誉也像马家的日子一样节节蹿升,连一些军政要员也来找他看病,每每奇迹般地手到病除,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神医之誉便不胫而走。
这神话也传到少帅张学良耳朵。张学良平时很注意饮食和锻炼,戒毒以后身体逐渐健壮起来,唯不堪忍受经常失眠之苦。他虽是受西方思想影响很深的新派,但他从不吃他的私人医生给他的安眠药,反而非常相信中医。他觉得像马相礼这样的神医应该受到民众应有的爱戴,应该得到应有的保护和传承。
这一天,相礼在诊所接待两名骑兵,他们不是来看病的,而是送来一封张学良的亲笔信。
开始时相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看信封上写着:烦福麟兄转呈马相礼先生台鉴。他想,这个福麟大概是曾来看病的那个万福麟师长吧?于是他问那骑兵:“是谁让你们来送信的?”
“是我二叔。”
“啊!他二叔就是我们师长,万福麟师长。我是万师长的卫兵。”
相礼全明白了,看来这两个人是万师长的亲信,让这样人送信,可见他很认真小心。说不定就是这位万师长给张学良通风报信的,不然张学良怎么会知道我?
相礼打开信看,信的语气非常谦恭,并没要求他去看病,却邀请他到奉天听张伯苓的演讲,并说这个演讲对国人、对先生定有启发和鼓舞,学良定陪先生共聆,恳望拨冗莅临。
相礼对这热诚的邀请很感动!当然一定得去了。
秀月招呼着军人,二位喝了杯茶,就告辞了。
送走了军人,秀月也看了信,感慨地说:“很谦恭,真难得!张学良这位武人很儒雅,文笔也好。”
晚上,他把这信给大家看,全家人都感到非常荣耀。妈最先说话:“这真是想不到的事,这一定得去!你给马家争光了!人家那么客气那么尊重咱们。这少帅和他爹不一样,他是中兴东三省的明主,能治国安邦国。张作霖是东北王,张学良就是太子,将来继承王位呢!”
秀月说:“我看报上说张学良主张富国强兵、实业救国。现在大鼻子小鼻子把咱们东北的铁路、出海的港口都垄断了,他就主持修咱自己的铁路,还有葫芦岛港,开矿山、办实业,他还建立东北大学,自任校长,非常重视教育,培养人才。这些都是为富国强兵、抵抗洋人的侵略而做的准备,他是非常有远见卓识的爱国爱民的人,不是想当独立王国的太子。”
“听秀月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我们东北一直受老毛子小鬼子的欺负,我看咱们要摆脱外国人的侵略就得靠这个人了。”
“我说呀,靠这位少帅也好,靠他爹张大帅也罢,反正现在张家父子统辖东北,人家号召各地种大烟这道令,这全年土地税就多收几火车皮的银子。”
相礼听着大家的议论,觉得自己这个家庭对张学良的了解还不多,看法也不同。但对他被邀请还是感到非常光彩的,他笑着说:“家里人都赞成我去,那我明天就启程。”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在他上路时,村子里竟有百十号男女老少前来给他送行,还有鼓乐吹吹打打,欢天喜地,好像新科状元上任。
相礼到城里药店给万师长打了个电话,万师长很高兴,立刻驱车来药店接他,并亲自陪他到奉天见少帅。
张学良非常热情地招待相礼,相礼习惯性地看看张学良,觉得他很健康,便说:“张将军身体很好,但可能睡觉不好。”
这话真是一语中的,他请相礼来,一是要见识一下这位神医,先后有两位高阶军官向他说起神医马相礼,医术了得、医德了得。少帅素来延揽人才广交各界朋友,便亲笔函请。二是看看失眠症,真能缓解,真是大幸。没想到神医主动开口,张学良很惊讶:“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呀!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多年来我一直被失眠困扰。”
“不要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坚持吃半个月,定有缓解。”
“真是太好了!先生这么高深的医术是怎么修炼来的?”
“高深不敢当。我是从小跟先父学,他去世了,留下很多医书和笔记,我就自学。”相礼边开方子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