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赐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本章字节:10626字
“你说什么?”梦君突然紧张起来,一种尴尬代替了刚才的委屈,天哪!难道前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什么程度?从哪儿知道的?她试探着问,“你是说黄梦甫被枪毙了?他占我便宜?你是从哪儿了解的这些情况?”
“这不用我去了解,大帅在京城有个秘密机构,专门监视驻京人员行止,黄梦甫的一切行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中。”
梦君听了心中叫苦,完了完了!自己和黄梦甫跳舞、单独约会呀,下馆子、看戏呀,总还有些亲热场面,都被人监视了。虽然那个姓黄的胆小,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可是这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唉!想要翻过这一页重新开始还真难。难的是自己心存愧疚,没办法恢复到正常的情绪中。
嘉心觉得梦君的心情一定是被欺辱的愤怒和难以启齿,而他自己更是不想知道那些场合和细节,反正占了便宜的那个人得拿性命赔尝。嘉心从听到这消息那刻起就认为妻子是无辜的,被欺负的人需要安慰,所以他不想追究这事,他对梦君说:“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往后再不要提了。”
梦君没想到这一页这么容易就翻过去了,这个结果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她所担心的尴尬的甚至内疚的事,嘉心一点都不知道,而嘉心不想再提的占她便宜的那件事,梦君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反正两个人都希望不提这事了。相聚能了却所有恩恩怨怨,一夜之间,夫妻二人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矛盾似的,简直和好如初了。尤其是梦君,她的怨恨和委屈没有了,她的愧疚和尴尬也没有了,没有任何心理不平和思想负担,这种状态太幸福了。梦君沉缅于这种幸福之中。
真是凑巧,相礼和秀月成了不速之客突然造访,打破了梦君平静幸福的心境,重又把她带回现实的漩涡。她真是不希望也没有想到这两口子会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既来之,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官:“哎哟!嘉心,你快来看这是谁来了,你还能不能记得我表弟马相礼呀?”
李嘉心急忙跨出门槛,走下石阶,非常谦恭地给相礼敬个军礼,然后笑着迎上去握手。“太巧了,太巧了!我昨天刚回家,今天就在家里接待你,我太高兴了。”
“我们俩说今天来看看表姐,没想到你也在家,真是巧了。”
“啊,这位就是弟妹吧?”
“是,秀月,这是表姐夫。”
“表姐夫,你好!”
“哎哟!相礼呀,我这弟妹太漂亮了。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什么叫闭月羞花,什么叫沉鱼落雁!”
梦君不太高兴丈夫的表现,首先他就不应该给马相礼敬礼,更不应该向秦秀月献媚,她嗔道:“你拉倒吧!你这当官的人咋一点身份都不讲呢!见着好看一点女的就没正经了,秀月,你别理他。哎呀,一晃咱姐俩有十来年没有见面了,看你保养得多好,脸上一点褶也没有,也没看见有白头发。”
说话让别人不舒服,这是梦君的本事。秀月早就领教过,可说出这么刺耳的话也真够损的,我还不到三十岁呢,她就说什么褶呀白发呀,故意揶揄,难怪相礼不愿让她见表姐。
“还是表姐富态,十来年了什么都没有变!”秀月回道。
嘉心听出妻子的话外音,也不再敢赞美秀月了,便笑着说:“请,请!屋里请,恩人请上座。”
这话,三个人都明白,唯梦君不明白,她更不满意,见面后不仅没能显耀一下大军官的高贵,反而百般殷嘘,竟然说出什么大恩人小恩人的,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我说李嘉心哪李嘉心,你喝醉了咋的?大早起来也没喝酒啊,你咋竟说胡话呢!谁是大恩人哪?哪来的什么大恩人哪!”
嘉心一愣:“你怎么还不知道啊?”他又看看相礼,“你们见面时你没说我的事呀?咳!梦君啊,相礼是我的大恩人!我能活出个人样来,能有今天,全靠相礼帮助啊!”
相礼深知这表姐虚荣心太强,在六国饭店见面那次她说谎话不脸红,他丈夫要是知道这些谎话却要脸红的。为了大家不尴尬,相礼忙把话岔开:“那是你自己有真本领。我听说这次进京,你们师打了两大仗,都很激烈!”
“是,是的。一场攻坚,一场阻击,都是主力,基本是按我的意图临机实施,很过瘾,我们一直推进到南苑。哎,你怎么知道的?啊,我猜着了,你是不是见到少帅了?”
相礼点头:“前几天,突然接到个帖子,去见了少帅一次。我在北京建一个中医研习所,据说被少帅的人看到了,就邀我见面。”
“还像沈阳那个研习所一样,也是少帅支持创立的?”
“对,我是按计划行事。”
“是不是在北长街那儿?前些天我看一个朋友路过那里,看见一大门边挂着中医研习所一块牌子。”梦君探问道。
秀月说:“对,是北长街。”
“少帅还说了什么?”嘉心急切地问道。
“他说你分析全国军事态势有见地,对这次军事行动很有用,他认为你有潜力。”相礼说。
“真的,他是这么说的?太好了!相礼,这是最好最好的消息。走!去馆子,今天咱们喝个痛快!”
“好啊!庆祝你和表姐久别重逢,我做东。”
梦君虽不了解实情,但她是聪明人,从刚才两个人的话语她已经猜出几分了,看来相礼和张学良关系很硬,可能帮嘉心说过话,所以嘉心当了官。好在这两个人都没把原委说破,这是留足面子了,自已不能不识趣拗着劲问个究竟,还是赶紧顺坡下驴吧:“咳!你们两个别争了,咱们都是至亲,谁跟谁呀?别客气!今个我们四个人能在北京相聚真是太难得了,是该好好庆祝庆祝。就让李嘉心显摆显摆他的点菜水平吧!”
梦君能说出这话实在难得,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让人听了舒服。人们在惊讶之余也就放松了些,这种心态使饭局气氛很融洽。
梦君今天真是兴奋,不停地给每个人斟酒,还不停地和丈夫叫阵对酌:“喝!痛快不?哈哈哈!”
秀月比较清醒,除了礼貌式应酬外,还时而替相礼喝两杯。
最活跃的当然是李嘉心了,他不断地劝酒逼酒,不停地大叫痛快、痛快!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酒喝多了感慨多,这份自信这份狂好久不见了。酒喝多了神志乱,检点形骸,一杯复一杯,晕晕乎乎,颤颤巍巍,眼前若明若暗,身子飘飘悠悠,忽而天旋地转,忽而坠入深渊,似醉还醒,是我非我,真是入了一种佳境。难怪古人有醉酒之香、女人之美的感慨,说这人生两大美事两大享受,当毕生求之方不枉。
这当然只是男人们的感慨,男人的确有这种共识和灵犀,眼下酒宴上的这两个年富力强的男人,都享受着美女,这会儿又享受酒香,他们的得意和满足,他们的失意和愤懑,从潜意识转到意识,从意识转到言行,失态和反常的言行,流露出本真的内心。自己的美女被别人染指,当然是男人的耻辱!
毕生求之方不枉!平时深藏内心的痛,酒后展示出来,嘉心控制不住了,他神秘兮兮地对相礼耳语,相礼一直在傻笑,突然不笑了,用手比画着醉醺醺地说:“胡、胡说八道!这种话不能随便啊不能随便说的。”
“我知道,不、不能随、随便说,不说,不说。不说我忍不下去,我难受啊!”说着便哭起来。
梦君说:“哎哟,咋哭了呢?他有点酒量一般不会醉的,今个是高兴喝过了。”
这时,饭馆进来两个军人,从那趾高气扬的劲就知道是奉军,如今奉军得了风水,打进了京城,又主了政,可谓鸡犬升天,连普通大兵都像开国元勋一样摆谱,个个盛气凌人。今天这两个人更是蛮横,因为他们还窝一肚子火。这二人一个是联络处那个卫兵,另一个是少尉排长,是联络处管警卫工作的。这次因为黄梦甫被杀,他们俩都领了二十军棍的处罚。今天伤稍好些,两个人出来喝酒解闷,径直上楼。
掌柜赶紧追上楼梯:“老总,两位老总请留步,今个单间都客满了,请楼下用餐吧!”
“嗯!老子今个就要单间。怪了!老子今天不痛快,拉个弟兄来喝酒,是些什么人来奏这个热闹,也赶着今个来这儿?”
“是啊,是啊!来本店的都和您一样,是些大老总大官绅们!”掌柜想拿话镇镇他,岂料这二位不吃这套:“哎耶!听你这话是怕俺们给不起你酒钱?嫌俺们官小,是吧?”
“老总,您别误会,我说的都是实情。”
“我告诉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张大帅旗下的秦琼和敬德,哈哈!是门神知道不?这叫骆驼胳拉哈——辈大,懂不?赶紧给我们找个单间!别找不痛快!”他拔出手枪。
“实在没有了,老总。”
我就不信了!这少尉竟用手枪挑掀各单间的门帘,卫兵也探头往里看,当他掀开李嘉心单间门帘时,突然愣住了,很快退回来,拉着排长下楼,出了门,喘着粗气神秘地说:“排长,那个人在楼上,那天晚上就是他,他杀了黄主任。”
“你是说那个凶手在单间里?你能认准?”
“肯定是!扒了他的皮我也认他的瓤!”
排长打卫兵一拳:“好小子,咱们发财了!你在这盯住,我去报告!”
“你得快!他要吃完饭走了乍办?”
“你别惊动他,就一直跟住,直到他最后停在什么地方不走了,你再想办法和我联系。”
这个排长转身就跑。
路边人力车夫喊着:“我拉着你跑吧,老总。”
“不行,我屁股怕颠!有伤。”
车夫们大笑。
排长使劲跑过几条胡同,终于到了军法处,报告了情况。
军法处如获至宝,这个重大线索让他们上上下下喘了口气。这些日子从大帅府传来的责骂声不断升格,从蠢猪到蠢驴,从饭桶到夜壶,妈了巴子要是再抓不到凶手,就把他们都扣盔子、挂甲子。反正限期破不了案就用最残忍的办法处死军法处这些废物。这压力确实太大了!所以一接到这个报告,他们立刻行动。一辆警车风驰电挚、鬼哭狼嚎地直奔饭馆开来。
嘉心掏手绢擦泪:“我算什么男人哪!我还有脸见人?”说着打自己一个嘴巴。
梦君听到这两句话,感觉可能关涉到自已,她有些紧张道:“醉了醉了,这是真醉了,喝口茶解解酒。”
嘉心顺手搂住梦君,“抚她的脸: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让你受欺辱。”
相礼已经判断个大概,看见表姐在六国饭店和军官跳舞,当时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但他给嘉心的信中只字未提。嘉心是怎么知道的?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往下听这件事了,他站起来说:“他醉了醉了,表姐,你扶他回家休息,我们也告辞了!改日再会。”
“走,回家吧!看你这点出息,胡说些啥呀?”梦君拉着丈夫。
“别走!不能走,走,就是瞧不起我李嘉心!我李嘉心生来是非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跟你们说,那个占我老婆便宜的兔崽子,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梦君赶紧上前捂住丈夫的嘴,警惕地看看四周:“祖宗,小点声!”
嘉心推开梦君的手:“怕?怕,我就不做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是我李嘉心亲手毙了那个黄梦甫!我给他机会了,他也有枪,他要是动作快我死,我动作快他亡。想占我老婆便宜就拿命来!”
“啪!”梦君打丈夫一嘴巴:“李嘉心,你给我醒醒!我告诉你,没人能占你老婆的便宜。你撒什么酒疯!拿这么大事开玩笑,这是身家性命的大事,你心里还有没有你老婆孩子?”
梦君这一打,确实让丈夫清醒许多,他愣了一下,笑着对相礼、秀月说:“好!今天的话到此为止。你表姐夫有一大长处,就是抗击打能力强,在日本差点被打死,肋骨断了两根都抗过来了。今天的酒也到此为止,酒这个东西是个好东西,你喝了它,会全身心地放松和解放,痛快劲就甭提了。人这个东西不是个东西,太脆弱,经不起痛快和不痛快。”
“好了,不说了。今天大家都很高兴,难得相聚呀!”相礼说。
这时,警车已经停在饭馆门前,一些士兵迅速封锁各通道。那个卫兵带着军法处的中校少校冲上楼,掀开门帘往里看,转脸对中校点头:“就是那上校。”
“没看错?”
“绝对没错!”
中校一挥手,士兵迅速冲进屋里,不由分说地将四人都控制住了。
嘉心说:“各位弟兄,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误会!上校,是你枪杀了黄梦甫,我记得你的模样。”那个卫兵说。
李嘉心看一眼中校:“这是我内人,他们是内人的表弟和弟媳,他们三个都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请把他们放了,我跟你走!”
“对不起了!上校。铐上,都带走!”
警车进了一个大门洞,四个人被带进屋,分头关起来。然后开始审案。最先审秀月,中校履行了审案程序,提问许多他认为的要害问题,结论是这个女眷确属无涉本案者,应予释放。
“你自由了!可以走了。”中校看着秀月还点点头。
“我丈夫马相礼和我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才见到表姐夫,他是不是杀人了我们都不知情!我自由了也不走,我要和我丈夫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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