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礼满口答应李嘉心，不只是佩服他英勇抗日舍家献身的高尚品格，更是他马相礼民族大节热血奔涌的自然释放！这是毫无疑问的。唯让他为难的是他不把握怎样搞到这些冬装，这必须和大哥商量，他深知这是大哥的长项，问题是大哥会不会同意。应该说钱是不成问题的，他说用钱大哥从不犹豫。现在是给抗日军队办冬装，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干这么大动静的事，是很危险的，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冒身家性命的风险哪！大哥会怎么考虑？

回家的路上，相礼反复思考一定要说通大哥，这是关键！至于妈和秀月，就只好撒个谎了，免得她们着急上火。到了家先到上屋，这是规矩。秀月随后就跟进来，她很关注知名不具到底是怎么回事。相礼在路上已经编好了：“妈，你不是说这个知名不具者应该和我很熟吗，结果我见了这老头还真不认识。”

“是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老头我不认识，可我和他儿子赵晨很熟，赵晨被抓进监狱，他让他爹找我帮忙保他。他爹就写个知名不具！”

大家笑起来：“这老头很聪明！他儿子因什么被抓？”

“咳！这日本人的天下，真是没法说。这赵晨是跑长途的商人，从延吉那边偷偷弄了二十多斤大米给他爹，结果还没等送到，半路上被日本人发现了。这就是经济犯！中国人是不许吃大米白面的。”

“唉！这么大一个中国，叫日本人欺负成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妈感慨地说。

秀月说：“听说张学良把老蒋扣起来，逼着他答应了抗日，这还算让人看到点希望。”

妈说：“少帅真是好样的！古时候有这事，这叫兵谏！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现在也很难说，蒋介石回到南京就让军事法庭审判张将军，结果也很难预料！”

“你怎么搭救那个孝子啊？人家专门让他爹找你呀！”

“是啊！我答应他爹了，我一定尽力。不过这事我得和大哥商量，没大哥帮我不行！”

“快去跟你大哥说吧！”

相礼和大哥说的可不是什么二十斤大米的经济犯这个谎话，而是非常严肃的抗日话题。

“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哥听完这事，便说：“三弟，你做得对，这事咱应该做！一下弄到这么多冬装是有难度，但再难也比不了李嘉心他们拿血肉之躯拿生命打鬼子难！所以咱一定得完成。”

“是啊。这件事太大了，我没敢告诉妈和秀，我得靠大哥帮着，咱好好商量一下办法。”

“说什么帮助！大哥的血也是热的，大哥佩服你和李嘉心！钱不是问题，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告诉家人了，大哥和你一块干。”

哥俩仔细研究分析了情况，觉得无非两个渠道，一个是把全城各商铺现有的棉衣都买下，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八十套，杯水车薪远不够数的。而且集中买同一种东西会让人起疑心的，数量弄不够还遭人怀疑，得不偿失，这办法不好。

再一个办法就是打被服厂的主意，这厂这个季节正是大量生产冬装的时候，各库房码得高高的，1000套对这里来说是小数。李嘉心可能就是看上这点了，才来找相礼。可是办成这件事不亚于上青天，因为这是警备队系统开的被服厂之一，就连厂长都是中校军阶。

要买通这个对象，马家兄弟出面是绝对不搭界的，程义元警阶太小不够分量，可是说服汤署长出面几乎是不可能的，只好由程出面，可以打着汤署长旗号，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是给抗日军队做事。

由相礼先出面做程义元的工作：“程哥，我们货栈接触一笔大生意，做起来有难度有风险，大哥让我来问问你，看看咱们做不做得了？”

“什么生意？说给我听听。”

“笫一，有客商要1000套冬装，什么人需要这么多棉衣，他不说咱们也能判断出来，所以说这要担很大风险。第二，只有被服厂有冬装，咱们说服这个厂长卖这货，这是很难的！我们有没有这份能力？”

程义元说：“啊啊！确实艰险。不抓你个反满抗日分子，也得抓个通匪罪。所以一定要做得非常机密，关键是厂长这关。听说这个厂长很敬业，很本分，很得上司器重。”

“这种人很难对付！你给他送多大礼，他不吃这套。你说咱能不能拿下他？”

“三弟，我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么大的事，说心里话，我很想试试，和这厂长斗志斗勇，我觉得我能征服他。”

“你用‘征服’这个词，我觉得是对的。这种人不吃软的，只能来硬的。说服不了就征服他！如果我和大哥对你说不是试试，而是必须要征服这个厂长，你是不是觉得我逼你冒险或者咱没这个办法！”

义元看一眼相礼：“我明白了，三弟，这个事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大事，这大事的分量不言自明，大哥和你这么信任我、看重我，我会全力以赴！”

相礼说：“对，全力以赴！咱们要想尽办法，常规办法、非常规办法都得想到，这方面你是专家。”

“你提醒我了，就得用非常规办法。”义元思考一会儿，然后说，“我想出个办法，在我们这行常用。”他笑着对相礼耳语，“怎么样？”

相礼看看义元：“好，真叫绝！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我给你稍微修改一下，把用人质要挟他答应我们的条件，改成我们救出人质，利用他的感激，再相机引导他自愿卖冬衣。”

义元很激动：“啊，太棒了！改得好。我们救人质，他感激是肯定的，但要自愿卖冬衣，恐怕不一定！”

“对！有难度。但好处是我们有了接触他的感情基础，比要挟他更有回旋余地。惊动方面少，对我们有利。我相信程哥有这功夫！”

“我明白了，实在说服不了，我再征服他。”

“就这么干了，随时联络，我在药店。”

商量好策略，程警尉便上阵了。显然，这是一次大冒险、大赌博！但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程警尉利用职务之便，很快弄清被服厂洪厂长的家庭情况，他决定弄个脸熟，互相认识，留下个好印象，然后再相机说事。他用的办法也只有警察才能办到。

他从拘留所拉出两个小偷，交代他们一个任务，说这事干好了就释放他俩。两个小偷唯诺行事，按要求劫持了一个女中学生，藏到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地点。这女孩就是洪厂长的女儿。

程警尉以绑匪的口气写张字条，封好信封，写上洪一昆收。打发人直接送到洪家。

洪厂长看字条写着：

想要女儿，明天11点送30万元到龙首山魁星楼，过午不候。若报警就收尸吧！

厂长惊住了：“啊！绑票？”

妻子过来看字条立刻哭喊起来：“诗雅，我的诗雅！我说今个咋这么晚还没回来呢！快想办法救孩子！”

厂长拿起电话，拨了号，又放下电话：“唉，不能报警啊，时间太紧了，警察还没来得及查出他们在什么地方，就到明天中午了。中午交钱过程绝不能有警察，一旦被他们察觉就全完了。”

“唉呀！那就这么挺着？唉呀！一个姑娘，这晚上可怎么办哪？呜呜……”

“一时让我上哪儿去弄30万哪，时间这么紧，这不是要我命吗！”

“弄不到钱女儿就没命了！你去找找比较熟的大买卖家筹措点，我找我哥想想办法。”

程义元找个很老实本分的警察一起执勤，内勤刘成比较合适，他带着刘成向事先安排好的地段巡逻，他故意放慢脚步，倾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屋子里两个小偷这时正在撕扯女孩衣服，女孩拼命挣扎，被堵的嘴发出求救声。

“有情况，冲进去！”他们冲进屋子，两小偷刚想跑，被击倒在地戴上手铐。

程义元背对女孩，迅速给小偷一个暗示：“带回警署，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们！”刘成押着小偷走了。程义元转身给女孩松绑：“孩子，吓着了吧？怎么回事？快跟叔叔说说。”

女孩哭起来：“警察叔叔，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用谢！叫我程叔叔吧。我这也是赶巧了，我们巡逻经过这儿，我听见这屋里有奇怪的声音，冲进来才看见你的嘴被堵着。太危险了！晚发现一会儿你就被糟蹋了，这两个流氓！”

“谢谢程叔叔，我叫洪诗雅，是省立国民高等中学二年级学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程叔叔，他们不只是流氓，他们是绑票的土匪，要我父亲拿几十万赎我，否则差一天就割耳朵剁手，要是再晚了或是报警了就杀了我。”

“是吗？哎呀，那你可真得好好谢我！这是大案子了，你得跟我去警署录口供了。”

程义元带着女孩回到警署，他亲自录了口供。重点问那两个绑匪的表现，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是那两个小偷离开他监控范围这段时间的情况，他必须掌握。还好，两个家伙言行都没出格，不会有任何破绽。

刘成进来：“程警官，我把那两个罪犯先押到看守所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去吃饭了。”

“你去吃吧！哎，那两个家伙表现怎么样？”

“还算老实。不过这两个人是惯犯了，连卫兵都说怎么刚放了，又犯罪了？”

“还有什么？”

“没有了。”

程义元挥挥手示意刘成可以走了。

“程叔叔，现在我可以回家吗？”

程义元拿起电话：“先给你家打个电话，多少号？”

“56号。”

“给我转……他挂上电话，算了不打了，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程叔叔，我是挺害怕的！”

程义元骑上偏斗摩托带上女孩，直奔洪家。

诗雅回到家里，惊魂甫定，抱着父母大哭起来，一家人哭够了，又忙着感谢程警官。诗雅也恢复镇静，从心里感谢这位程叔叔，说了不少程义元传奇般的赞美话和感激话。

洪一昆夫妇简直感到绝处逢生，虽然他们筹到了款，但谁能保证绑匪不撕票、不残害人质？现在女儿奇迹般地被救回来，毫发无损，真是老天爷开恩哪！虽说程警官一再说这是天意，让他碰上这么个大案，让他有了立功的机会，其实天意怜顾的是洪家，这是人命关天的大恩泽！此恩一定得报！

程义元起身告辞，洪一昆执意请他喝酒，这正合程意，程推迟两句便应了：“也好，给我这诗雅侄女压压惊！”

诗雅母亲打电话叫了一桌酒席，很快送到洪宅，这样说话更方便。

洪一昆真是很高兴，不断和程义元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拍肩搭背，比朋友还亲。程义元也接受母女的谢意，把关系搞得亲近融洽，他觉得应该进入正题了：“洪哥，这几年除了公职以外，还在哪条道上发财呀？”

洪一愣：“发财？没有没有！我绝对克己奉公。”

“哼哼，洪哥不信任小弟，也不肯交我这个朋友，不肯说，那就算了！”

“爸爸，你让程叔叔不高兴了。”

“是呢。义元老弟，真对不起，我没有什么事不肯说。”

“令人难以置信！在当今这个时局下，有几个掌控一方权势的中国官员私下不捞外快？洪哥，就算我什么都没说。我原以为大家熟了，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没关系！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