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妈小看你了(4)

作者:薛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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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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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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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796字

宋村长也换上少校军装。那个上尉军官指挥新兵列队式,然后向参谋长报告新兵列队完毕,参谋长一挥手:“出发!”上尉即带队走向大道,上校让宋少校上车,开上了大道。


送别的人群比新兵多几倍。


远处山道上跑来一个姑娘,她满脸泪、满头汗,她就是兰玉,在文津中学念书,今早她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疯了一样往回跑,十多里山路从未感到这么远,跑到人群这里,已经精疲力竭,还拼命往前挤,看着远去的队伍,喊:“常吉安!常……她晕倒了。”


将军泉人忙着挥泪,忙着送别。


常育在人群中找到干妈,领到兰玉前。春梅搂起兰玉又叫又摇,终了苏醒过来。春梅给兰玉擦泪,兰玉很快清醒了:“婶儿!”伏在婶儿怀里哭。


常育不忍看,他的心声是这信不能给她,不能雪上加霜。


队伍逐惭消失在天际。


梦君要走了。李嘉心有消息了,他派副官和一个勤务兵带着他的亲笔信来接梦君去南方某城市,这消息让梦君激动得哭了好一阵子,苦等了十五年,总算有了结果,一切心曲都可以一笔勾销了,真像做梦!


秀月来看她,两个曾是同病相怜的女人,这次相见感情上出现了落差!秀月表现还算豁达,梦君内心却较复杂,自己丈夫有消息了,而秀月的还不知凶吉呢?梦君很同情和怜惜秀月,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快来了,我正想去泉东找你哪。”


“哪能让你过去,你这收拾东西多忙啊!我能帮你什么?真替你高兴!”


“我正想呢,要是这事早到半个月,如炬就不会让那挨枪子的宋连轩圈笼去当兵了,现在倒好,三个孩子我只能带走如声,我估计如茵两口子肯定不会跟我去!”


“不要求全,人在就好,都在中国嘛,不必非拢在你翅膀底下。”


“还是你心宽,那我把燕子带去你干吗?她和如声还是个伴。”


秀月说:“那可不行,我还要这个伴儿呢。”


“你呀,可能拆散一对小鸳鸯。”


“要拆也是你拆的,是你们要去南方。”


“哼!我们如声回来总说燕姐好、燕姐美!”


“小屁孩儿!快走吧,别把我们燕儿拐带飞了,趁他们还小。”


“看他们缘分吧,不是说有缘千里能相会吗!我是亲身体验,我信这个。”


秀月笑着:“我也亲身体验,我也信缘分。”


“哎,秀月,咱姐俩相处这么多年了,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愧疚,对不起你,几次想说都难以启齿。”


“那就别说了,装在心里吧!表姐。”


“不!我要再不说,我这辈子会后悔死的!本来就想去泉东跟你说的,从嘉心派人来接我那一刻起,我就祈望有一天相礼也出现在你身边,真的!”


“我没有你命好,不过,我没失去信心,相信会有那天的!”


“我这一走咱姐俩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所以,在我走之前一定把这笔情债还清了,求你原谅我,求老天爷保佑你俩团圆!”


“表姐,谢谢你,你不欠我情!”


“欠!欠了几十年。还记得咱们当姑娘那会儿,有一个乞丐到马家门口找媳妇,说他媳妇叫秦秀月,那是我使的坏,买通了那乞丐。”


秀月很严肃地说:“我猜你要说的准是这件事,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你这个臭表姐,真狠毒!”


梦君很惊讶:“你早就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分析的,真的,事后分析出来的。当时,大哥大嫂去找那乞丐,回来跟大家说,那乞丐找到了媳妇是叫秦秀悦,是喜悦的悦,和秀月音同字不同。”


“大哥这么说的?”


“对!”


“这就是说那乞丐找媳妇这事和你没一点关系了!这么容易就把这事挡过去了,大哥真是聪明,用心良苦啊!”


是的,这个事就算过去了。可后来我想,按咱俩和相礼三个人的关系,我要真出这个事,表姐应该很高兴才对,而且应该在妈和相礼跟前说我坏话,可是现在她不仅没说什么,还躲起来了,帮着隐瞒这事,这都不符合表姐的性格和处境,是十分反常的。更让我起疑的是,你还送给乞丐一大锭银子,这银子好像事先准备的随手掏出来的,在家谁怀里揣银子干什么?我怀疑这事和表姐有关系。所以我追问大嫂,给她分析,反复追问,她实在没话说了,便说:“秀妹子,我的心眼不够使,你真说对了,这事就是梦君买通那个要饭的来说假话,往你脸上泼污水。你大哥说一锭银子出招,两锭银子可以破这招,那乞丐就什么都说了。”


“我说:‘那你俩为啥不跟妈实说?还编瞎话。’”


“大嫂说:‘你大哥说既要还秀一个清白,又不想追究这事伤了和三姨家的和气。秀,我向你大哥下了保证,不跟任何人说这实情,今天跟你说了,真没法向你大哥交待!’”


“大嫂,谢谢你!我明白大哥和你的用心。这事我不想和任何人说了,包括妈和相礼哥。真的,到今天我也没和他们说。”


“对了,相礼当时说些什么?”


“妈和相礼都不信我是别人的媳妇,说重名什么的。相礼说就算是别人媳妇,他也要抢过来!当时给我很大力量,加上很快大哥就回来了,所以有惊无险!”


“害人如害已!这些年我自己心里很内疚,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是我干的,却给我留着面子。说实话,我真没勇气向大家承认这事,我只要你原谅我就行了。”


“表姐,现在家里只有我和大嫂知道,我不忌恨你,我知道你是敢说敢做的人,没和我争人就很知足了。你今儿告诉我这事,说明你的心是善良的,我很高兴。我告诉你吧,你为救相礼和大哥冒险杀了恶魔山本,就这一条我就敬你一辈子。”


“你真不简单,当时分析判断那么精到,那真是致命漏洞,得到证实又恪守信诺,连自己丈夫都不告诉,真是奇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也敬你!”


“表姐,不说这些事了,全当是咱们年轻时一段故事,故事里我们都很有智慧。”


“好吧!故事外我是傻蛋,这么多年你知道是我坏你,还对我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傻透了!哈哈哈……”


两个人笑得很开心,少不了谈些分别的话题,彼此给些慰籍,但往往又唏嘘落泪,好半天才能平静。


秀月出了李家酒馆,一阵欢叫声吓了她一跳,原来街边聚了一大群姑娘媳妇等着她,和她亲近说笑,这些年她的热诚让人们喜欢她,又佩服她的胆识和坚强,她走到哪里随时都有人和她打招呼,而女人们就是这样嘻嘻哈哈一阵欢叫,就把几日没见的情感都表达出来了,说完就散,每个人都很高兴,秀月也从中得到很大力量和生活的信心。可这次有些不一样,人们好像有好些话要说,有的人还流了泪。秀月很快明白了,那些儿子或丈夫去当兵的人都有话想说,于是秀月和她们坐在碾盘场多聊一会儿。不一会又来了好几个媳妇,大家在一起唠唠,散散心呗。人们拿着活,有纳鞋底的,有打麻绳的,有补衣服的,还有串辣椒的。


张大嫂说:“你几个儿子?三个。你也三个,你是两个,我知道,对,你也两个,是不?可我就一个儿子呀!也得去当兵!这年头养儿子操心哪!”


“有儿子操心,那没儿子的也操心。我那亲家母没儿子,就兰玉这个闺女,她跟我一样也是操心。前几天,兰玉得到信了,一大早从学校跑了十几里山路,想和吉安见一面,结果,春梅控制不住泪水,哭腔地说,结果跑到这就昏过去了……等她苏醒过来,那队伍都走没影了。”春梅很难过地说。


“唉!那是累的,十多里山路呢。又累又急又难过,真可怜!”


“这孩子太懂事了,趴在我怀里哭一会儿,反倒安慰我,婶别着急上火,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看她那样真是让人心疼!”


“唉!你别总掉泪,你还有一个姑娘和一个儿子呢!”


“谁说的?我还有一个姑娘俩儿子呢,常育这儿子更孝顺,这些天就身前身后围我转,妈冷妈热的叉呼我,我真没白疼这孩子。”春梅说。


“听说这次常育差点被那姓宋的给弄去?”


“他是打这个主意来的,我说常育才十七属龙的,他便搭讪地走了。”秀月说。


“哎,对了,我想起一个人,秀妹子,你还记得不?俺们秀才的朋友,有一次还帮学校上好些天课。”秀才媳妇说。


“啊!刘先生,记得!”


“对!他有个女儿,长得好俊,咱给常育介绍一下。”


“缓缓吧,先别提这事了。常育这阵子闹情绪,说以后再不去相亲!”


“也是,上次相亲让常育下不来台了,你说那姑娘拿着洋火就是不给常育点烟,搁谁也受不住!”


“好,不说常育了。老张大嫂,你就一个儿子也摊上了,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已经摊上了,就自个劝自个吧,弄病了,自个遭罪!所以摊着什么难事你都得挺过去!你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家相礼、大哥当劳工一晃十多年了,全家人都知道凶多吉少,可每天还是盼着能活着回来,自个哄自个呗!总比成天哭天抹泪强,我这十多年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挺过来的!”


“秀妹子,你是好样的!你说得真好,我心里亮堂多了,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整天愁眉苦脸谁看!”


“秀姐,大伙在这唠唠,心里舒坦了!”


大伙又七嘴八舌说一阵心里话,有人说该做饭了,这才各自回家。


晚上,秀月来到常育屋,常育立刻从炕上起来:“妈。”


“怎么了,儿子?”


“没怎么。”


“这几天我看你都在陪奶奶下棋,今晚咋不下了?”


“输了!”


“输了有什么?咱家谁也下不过她,你二伯偶尔赢过几盘,那是让他个车再加上悔棋,奶奶的棋厉害着呢!”


“啊,奶奶太狡猾了!这不是欺负我吗?我找她去。”说着就穿鞋。


“跟妈说说怎么回事?再去。”


常育把情况说了一遍,原来前些天常育说服奶奶不要听那个命相先生的话,不要迷信,说他很喜欢那姜姑娘,一见着她,自己心跳得厉害,说他心里想将来的媳妇就是她那样等等,反正他说的都是第一次说出口的心里话。奶奶一听就明白了,说:“哎耶!又一个,跟你爹当年一样,不知道害臊,什么话都咧咧。”可是奶奶确实有顾虑,心里膈应这姑娘克夫的生辰八字儿。另一方面,她更坚持自己的人生体悟,就是男女之间看缘分!她不想强迫儿孙成与不成,有缘分两个人才快乐,家庭才和睦。她觉得这姜姑娘和常育没缘分,于是她拿这条来挡挡孙子:“奶奶不是迷信,奶奶相信缘分,你说你见了她心就跳,可人家心不动!她在大庭广众里把我孙子闪在那亮在那,弄得大伙都尴尬!这是什么?这是没缘分!”


“不是的,奶奶,您没去您不知道当时情况。我没觉得尴尬,我相信她也喜欢我。”


“我没去,可家里外头可不是三两个人而是好多人都跟我说这层意思,我孙子可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咳,我怎么跟您说呢!这是我的感觉,我敢跟您打赌,我不是一头热!”


奶奶笑得前仰后合:“我这大孙子是两头热!没有,没有这种剃头挑子。”


“奶奶不相信我,还取笑她孙子!我非跟您赌一把不可,我就要给您看看,是我感觉对,还是您那些嚼舌头的人对!”


“哎哟!来气了?我愿意看说一不二有血性的汉子。行!我就陪你赌一把。说吧,怎么个赌法?”


“我要输了,从此再不提姓姜的一个字!”


“好!你要赢了,也正好冲冲我心里的膈应劲儿!从此,你尽可以去和姜姑娘交往,成败奶奶都听你自己做主!”


“奶奶,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您敢立个字据吗?”


奶奶又大笑起来:“立字据把你的承诺也得写上。”


“当然!”


“你写吧!”


常育很快写完了,然后两个人签字。常育拿起这字据蹦高的乐。奶奶也乐:“赌什么吧,你会下象棋吗?”


“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你孙子是朱秀才弟子。咱们三盘两胜!”


“不用,你赢一盘就终局,算我输。”


嘿嘿,常育怪笑:“这条我要加到字据上,不知奶奶有没有这雅量!”


“要加还可以加上奶奶让你一个车。朱秀才,朱秀才也是奶奶手下败将!”


“哎耶,天下牛不知怎么死的!”


“就这样连下三个晚上,我都输了!你看这白纸黑字,我没办法了!”


妈妈拿起字据看:“难执行这承诺是吧?谁让你和奶奶叫板了。”


“妈,那姜姑娘确实太让我太让我心收不住了,即或万一是我一头热,我也有信心把她追到手,她就是我媳妇。我发誓这辈子再不去第二家相亲!”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一晚上也没办法,白纸黑字,我又不能说话不算数,让奶奶小瞧我。”


“我分析,你们又打赌又下棋的,这说明奶奶不坚决反对,但她确实有心理障碍,担心克夫这事。这一老一小真玩出花来了!你呀必须赢一盘,才能破奶奶的心理障碍!”


“我赢不了她!”


“你自己不会想办法吗!”


“那也不行,棋都下完了。”


“没有,这字据上没写总共下多少盘,只写常育赢一盘奶奶便认输。”


常育看一眼字据,笑起来:“真是这样。耶!接着下棋。妈,你真是太好了!看我的吧!”


常育按字据迫奶奶只好接着下棋,又用二伯的方法终于赢了一盘。他做得很像,奶奶很惊讶,说一招棋没注意,被钻了空子!这小子有股牛劲,不达目的不罢休!奶奶输得很高兴,说这小子硬是用自己的牛劲镇住了虎气,制服了虎性!奶奶绝不食言,姜姑娘那头要是有意,奶奶就给你们定亲!


常育很高兴,奶奶这关终于攻下来了。这要感谢妈!妈从一开始就支持自己:“相亲相亲,是给你相亲,你要相中了,妈就同意。不过,奶奶这关得你自己想办法过,妈不想给你去说情。”


这点常育能理解,妈不想让奶奶感到和她不一条心,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甚至有时还得哄着她,所谓老小孩嘛。这些年妈妈小心翼翼地照料奶奶,这份孝心随处可感!同时,妈妈也随时关注儿子的心情,给他排忧解难,给他温暖,给他力量,给他智慧!常育是聪明的,一点就通,在妈妈的帮助下,他很得体、很有效地让奶奶支持自己!


常育下决心:“现在,看我自己本事了,我相信我没看错她,不是我一头热,她那头也热,不热也得热!”


今晚每个人都可以睡个好觉!因为心里松快了。


秋天的庄稼都成熟了,高粱红、谷子黄,暖洋洋的阳光照得它们喜笑颜开,见着人就弯腰点头热情打招呼,人们明白收获的季节到了。


常育骑着马颠在小路上,他要去孟家岭找姜雪扬,心里很激动,这是他争取来的。他想象见到姑娘的各种可能情境: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生我气了呢!”


“你怎么才来?你知道这些天人家是怎么过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要不你就不会说我啥眼神了。”


“你来干啥!不是命相不合吗?你们家不是讲究这个吗!”


“你怎么没脸皮呀!不给你点烟就是看不上你!你咋还来?”


常育想了这么多情况,觉得没问题,一定能拿下!就算最后这个情况他也不怕,他也有信心让她改变态度。最怕的是姑娘不见,她父母说,我们家商量过了,不打算结这门亲戚,请回吧!


想到这儿,常育很痛苦,自己心爱的姑娘却得不到,再说这单相思一头热也没脸见奶奶和妈妈。


前边是岔路口,他不知该怎么走,停下等路人一问才知道,两条路都能到孟家岭,大路还有七里多,山路三里就到了。这山不陡,一面坡到山岗,可以骑马,当然走山路!


已经看到姜家房舍了,常育有些紧张,心里七上八下很乱,如何应对复杂情况思路还没理清,便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这不是马家大侄子吗!我说今早喜鹊叫个不停,快,进屋坐。”这是雪扬妈妈从菜园子里递出的话。


常育赶紧迎过去:“婶儿,起花生呢?让我来吧!”说着就动手忙起来,“婶儿,家里种多少地呀?您老还天天下地呀?”


“家里不种地,地都租出去了,留点园子,种点菜什么的,够自己吃就行了。你叔这两天进城了,我说园子这几垄花生该起了。”


“那雪扬姐不帮你干活?”常育没想到自己会冒出这种话,还什么雪扬姐,他真想抽自己嘴巴!


“不用她干这地里活,就这点园子地,你叔一个人都像玩似的就弄完了。走,进屋洗手。小雪绣枕头呢!”


听了这句话,常育的心踏实了,这话很亲切,他可以随便见那绣枕头的人,这些天没发生异常,他进院时故意大声说话:“我上次来没太注意,刚才看到这后院好大一棵山里红树,看那样可能酸甜酸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