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来客了。”

“是谁馋我家山里红了？”小雪站在屋里窗前探出头笑着明知故问。

常育看着小雪，觉得比前些天还好看，他浑身发热，简直想抱抱她，他目不转睛，觉得她的眼神还有挑衅性，便回应一句：“除了我还有谁！我是馋嘴巴子。”边说边接过婶递过来脸盆，洗了手。小雪出来递上毛巾：“进屋吧！”常育进了屋，坐在八仙桌旁，从褡裢里拿出一幅画，交给婶：“这是我妈让带来的。”

“谢谢你妈妈！”

小雪将画展开看：“挺好看的。《层恋秋色图》，这是前清蓝瑛的画，我爹很喜欢蓝瑛的画，他那屋就挂一幅，他看了肯定高兴，等他回来挂吧！”她收起画。

“哎呀！看不出，你还懂画？”

“我这也能叫懂画！”小雪倒杯茶递给常育，“喝口水，给你打山里红去，你不馋吗！你怎么看见房后山里红树，你从后山那边来的？”

“对！我走的山道，山那边坡度很平，可以骑马，一过山顶这半坡很陡马不好走，我就把马拴在一棵树上了。”

“你把马拴在山上了？哎呀，快走！这山上有狼，去年岭南刘振兴的马就被狼咬伤了。”

“你别吓唬我！”

“不信，问我妈。快走！”说完拉着常育就往后山跑。

“是，快去吧！带上洋炮。”

两个人拼命跑，拼命爬山，你拉我一把，我托你一把，好像他们早就相恋了，彼此的心都相融了，一见钟情就是这么快！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爬上山顶，马在吃草，她们跑到马跟前，没发现什么异常，两个人喘着气笑起来，看着彼此脸上的汗，笑得更欢，常育突然不笑了，动情地说：“你笑得真好看。”

这一句话让小雪的心都蹦出来了，她也向常育示好：“好看你就看吧！”

“我好像上辈子就见过你，就想你。”

“真的，我见到你也觉得挺对心的，心想再能见到你多好！你就来了。”

常育把小雪搂过来，轻轻地亲她。小雪起先笑着推却，后来不笑了也亲常育，她这么一亲吻和喘息，更让常育身上冒火！两个人翻来滚去滚成球地煞狠亲腻，常育觉得这小雪太馋人了，便开始抚摸她，小雪羞怯地颤抖着。

这时常育把自己的长衫脱下，铺展在草坪上，然后看着小雪，雪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怯怯地向后退着，常育抱起她放在长衫上，两个人躺在山上搂抱在一起，常育不停地忙碌着，雪儿用手捂着眼睛，仿佛不敢喘气了。

想不到这两个人的第一次竟是这样完成的！小雪没有心理准备，完全顺遂常育，她激动地哭了。

常育见小雪哭了，觉得这事做的伤害了他最心仪的姑娘，这后果太严重了，也可能她从此讨厌我看不起我不理我直到断绝一切关系！天哪！我来孟家岭是干什么来的？就是争取姑娘的心嘛！现在人家心恨死我了，我也没脸见人！他恨自己不配做个男人，不是人，是禽兽！他给小雪跪下了，把刚才心里想的都说了，请人家原谅！他拼命打自己嘴巴，也哭起来，一口一个雪扬姐姐，说今天他才看清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混小子，还不算男人，不懂得疼爱自己爱的女人，不懂尊重她，爱护她，是个自私的没责任感的秧子。他真打，说一句打一下，脸快成花瓜了！是诚心悔过。

小雪没想到常育会这么自责，这人是坦诚的，他今天完全是一时冲动，可以理解的。其实自己也是冲动了，否则也不会和他在地上滚！把他勾起来了，再阻止他就难了。这么一想，她就更爱他，小雪也跪过去抱住常育：“你别打了，别说了！我都明白，我没生你气，是我愿意的。”

常育没想到小雪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真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像孩子一样哭了：“雪扬姐姐，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一辈子再也不会强制你做任何事！我要好好爱护你，你看着吧！”

“你别叫我姐姐，就叫小雪，我叫你常育。”

“好，小雪，我太高兴了！我稀罕你。”

“我也是。从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我的男人了！”

两个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亲吻着，爱抚着。小雪捏着常育的鼻子，煞狠地说：

“臭马常育，你这个坏蛋，我掐死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猴急？”

“姐姐，不，小雪，那不怨我，怨你太诱人，我受不住了！”

“其实，我早晚是你的人，刚才你好好跟我说呀！”她的轻声嘘语，让常育又热火燎心！常育觉得一股幸福的暖流倏地穿过全身，他吻着小雪：“我们重来一次！”小雪哂笑着闭上眼睛。天旋地转飘飘悠悠扶摇直上飞流直下地狱天堂雷电云雨……穹庐之下两个疲惫的青春玉体。

山顶静悄俏，唯秋虫鸣唱。

过了几天，两家就定了亲。又过了几天，奶奶想看看准孙媳，常育高兴地把小雪接过来。奶奶一看，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说这孩子有福相。小雪看见奶奶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也很喜欢奶奶，这祖孙俩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成了好朋友。小雪晚上和奶奶一起睡，照顾奶奶，就像秀月当年那样，老太太多年没享过这福了，美得不得了，不住嘴地夸小雪。

秀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以切身的感受知道奶奶太孤寂了，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虽尚不确定），而且是两个，再坚强的人也难耐这份失落和心苦。小雪能让奶奶那么高兴，真是好些年没见了，这正是自已当年陪妈那段时光常见的神采，可能那是妈最心胜的一段日子。这位老人今生给她那么多呵护和力量，不是一般婆媳的情感，而是最神圣的母爱。不知为什么，秀月想哭！

晚上，秀月把小雪叫到下屋，夸她懂事会照顾人，说这几天让奶奶非常高兴，大家也都很喜欢，希望她多待些日子。小雪很高兴：“我听婶娘的！我回孟家岭一趟，拿点针线活来。”

“好，让常育陪你去吧！”

两个人很快回来了，特意到泉西买了毛线，小雪要给奶奶织毛衣。

奶奶守在小雪身边，看她织毛衣，没人会这活，连秀月都不会。庆育媳妇过来学，小雪耐心教，两个人有说有笑，奶奶也跟着笑，老人家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下午，秀月接到弟弟电报：父病重盼晤。秀月本来就打算最近去看望父亲，没想到他病了。常育陪妈妈立即进京，赶到协和医院病房见了父亲，父亲神智很清醒，他拉着女儿和外孙的手笑了，用手比画着说：“八十七了，高寿了。你们要想得开。你爹这一辈子是快乐的，一生无拘束，名利得失看得极轻，所以很舒心。姑娘儿子都很优秀，女婿和儿媳妇也很优秀，我一辈子无憾事。你们要向我学习，第一淡泊名利，第二养育出优秀儿女。死时就会很愉快，死得其所了。”

秀月热泪烫得眼睛睁不开，她太爱父亲了，他活得潇洒，也要死得潇洒！她俯在父亲身上，抚摸他，她没有哭出声，身子却在抖动。

常育哭着说：“姥爷，我一定记着您的话，我会努力成为优秀的人。”

“大小伙子，你早就是优秀的人了，十二岁你身缠着米袋子，在日本人眼皮底下给姥爷送大米，你说这优不优秀？优秀的小伙子，姥爷还有一句话，照顾好你母亲。”

秀月哭了：“爹，我知道你最挂心我，你放心，我有心里准备。也有好消息，上个月常育背着我去黑龙江那边打听消息，说八路军正在深山里搜索，从山洞里解救好几批劳工，还在陆续搜山。还有希望的。”

“好，常育你真长大了！这我就放心了。”

秀北说：“姐，你知道，爹跟我说过几次，让我好好关照你，你愿不愿让常育小燕都来北平念书？你也来，我们都在北平生活，我也好照顾你。”

“我很好，小北，你们放心。你照顾好妈，姐照顾不到你们。让孩子们来念书挺好。”

常育说：“让燕子来北平念书吧，她学习好。我就不念书了，念大学我跟不上，念中学我太亏了。”

新妈催秀月回家休息，坐火车很疲劳，明天再来。秀北带着姐姐回家，晚上都是妈陪护着小伴。

第二天，父亲就去世了，好像他在等女儿，见了一面了却心事就潇洒地走了。

秀月有些遗憾，没能多陪父亲说些话，能够见一面给父亲送终，也算孝女了。举行完葬礼，回到家里才感到少了个幽默乐观的老头是多么清寂，秀月安慰新妈，新妈很刚强，她受丈夫的熏陶也很豁达，她说：“你们不用劝我，我想得开，我很知足。我和你们的父亲生活差两年不到三十年，我很幸福！我们的感情关系很特殊，他是我的小伴，我是他的老伴，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妈妈，我照顾他，他心疼我，我崇着他，他由着我，和这样人生活别说三十年，三年我也知足！下辈子我还找他。”

秀月说：“妈，你的性格真好，我爹能这么高寿，和你性格分不开，你让他过得很愉快！二十多年前我就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