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范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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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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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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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748字

裹泥窑洞艰难而复杂,需要技术、力量和耐力。裹泥窑洞之前要准备好梯子、麦草、黄土、泥刀、泥抹和水源,要把窑洞里的家具、粮食搬出去。正因为如此,世代居住在窑洞里的人们在打制好窑洞之初进行一次精心的裹泥以后,很少重新裹泥陈旧的窑洞。多数时候,只是在春节来临之前进行一番大扫除,除去窑洞墙壁上的灰尘。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人家的窑洞没有了当初的风采,黑黢陈旧,甚至破烂不堪。王大平见识过城里的高楼大厦,看不惯黑黢黢的颜色,不愿意把日子放置在破烂的窑洞里。他利用秋收秋种之后的闲暇,凭借美好的想象,聘请相熟的伙伴,准备铲除破损的泥皮,裹泥陈旧的窑洞。


“你准备了多少麦草?”王大平的同族兄弟王胜春坐在炕头上,看着黑黢黢的窑洞,盘算着需要的泥土、麦草和人手。


“五担麦草,十几车黄土,五把泥刀……”王大平一作答。他不懂得裹泥窑洞的艰难。“几个梯子?”与王胜春一起的王多多插嘴问。“两个梯子。”王大平看着王多多。“东西差不多够了。你是想三孔窑洞一起裹泥,还是一孔一孔裹泥?”王胜春问。“窑洞肯定要一起裹泥,难道只裹泥一孔窑洞?”王大平莫名其妙地看着王胜春。“哦,是这样,看情形,裹泥一遍恐怕连原来的颜色都盖不住,至少要裹泥三遍。三孔窑洞一起裹泥可以按次序一遍一遍来,裹泥后边的,前面裹泥过的泥皮就干了,不耽误时间。如果一孔窑洞一孔窑洞裹泥,只能等上一遍裹泥的泥干了以后才能裹泥第二遍,等的时间多一些,也慢一些。”王胜春讲解裹泥窑洞的过程。


王大平给了王胜春一支纸烟,“就一起裹泥吧。”王胜春接过王大平递过来的纸烟,就着王多多的火吸了一口,“一起裹泥也可以,先要把窑洞里的东西挪出去,尤其是做饭的窑洞要好好清扫,油烟太厚的地方要铲平……这样的话,恐怕还要收拾一个做饭的地方。”“你的意思呢……这些活我不懂。”王大平自嘲地笑了笑。“老哥,你别难为大平了。”王多多插话说,“大平书念的好,收拾窑洞是外行。你要他把这些事情一下子说清楚,不是难为他吗?”“你能得很?”王胜春白了王多多一眼,随后又对王大平说,“裹泥窑洞的事,你和二大、婶婶商量过吗?”“这有啥商量的?你看这窑洞……像啥样子啊!早该收拾了。”王大平指着窑洞的墙壁。“还是二大和婶婶同意了才好。这是大事情。”王胜春把手里的烟头扔出门外。“二大和婶婶不同意,谁给我们送水、做饭啊?”王多多走到窑洞边上,扣着墙壁上的泥皮,扣了半天也没有扣出白道道。“种麦子之前,我给两位老人说过。准备麦草和家什,老人们也帮了不少忙。我一个人哪里来这么大能耐?”王大平说着,向门外走去,“我再去问一问。”“别去了,别去了。”王多多叫住王大平,“现在问啥哩?别问了。东西都准备好了,还等啥?现在不整弄,过几天天冷了还能弄啥?明年开春就更没有时间了。”


“这样吧,先把住人的两孔窑洞裹泥了,做饭的窑洞单独裹泥好不好?”王胜春拍了拍王大平的肩膀,“以后多向叔叔和婶婶学着些。你以为庄稼人就愿意在黑黢黢的窑洞里生活?谁不知道住新窑洞?谁不愿意住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哪里来的钱?哪里来的力量?不能想啥就做啥,凡事要三思而行……庄稼行里与念书不一样。”王大平红着脸拿起放在炕沿上的纸烟,向自家的兄弟们敬烟。“我去问一问二大和婶婶,看明天能不能动工。要裹泥就抓紧时间,天气说冷就冷了。”王胜春吸着烟走出了窑洞。


“你们这几年弄过这活没有?”王大平看着自家兄弟。“前半年帮前村三大裹泥过……他给海平娶媳妇。”王多多说。“海平娶媳妇了?”王大平有些吃惊。王海平是他初中时的同学,没有考上高中。“都快有儿子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王茂林突然冒了一句。“是吗?这小子还行啊?”兄弟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啥事情这么高兴?”王胜春从外面走进来,“二大和婶婶同意明天一早动手。你们几个人可不能拉稀,要早一些到啊。另外,把家什带上。”王大平说:“家什我准备了。”王胜春说:“你的家什我看过,没有开口,不好用。明天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家什。今天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把家里的活安排好。这几天可不能擅自离开啊。”“就你能。走吧,把你老婆安排好才是正事,还担心别人?”王多多推了王胜春一把,笑着跑出院子。


第二天清早,王胜春和兄弟们带着泥刀、泥抹帮助王大平裹泥窑洞。他们抬出堆放在窑洞里的粮食和家具,铲掉脱落的墙皮,清扫干净窑洞墙壁上的尘土,然后和泥的和泥,捉刀的捉刀,运输的运输,开始裹泥王大平祖辈遗留下的处所。王大平像所有农家孩子一样,一扫往日的消沉和颓废,全身心地投入到劳动之中,担水,和泥,为王胜春、王多多打下手,努力做着力所能及的活路,观察同伴上泥、挥刀、抹平的动作,体察其中的要领。偶尔之间,他也亲自捉刀,学着同伴的样子裹泥窑洞,体会劳动的快乐,体会创造的幸福。


王老二看着儿子,看着儿子请来的泥瓦匠,看着由黑变白的窑洞,看着粉饰一新的住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见解和期望,有了处世为人的规矩和标准。儿子念过书,做事有板有眼,有规有矩,不慌不忙,说到做到,毫不含糊。裹泥窑洞这么大的事情,做惯庄稼活路的人都不愿意上手,他却说到做到,利用秋收秋种的间歇,晒黄土,铡麦草,收拾梯子,修理工具,精心地做着裹泥窑洞的前期准备。秋收完毕后,他找自家兄弟,聘请泥瓦匠,商量裹泥窑洞、腾挪家具、清扫垃圾废物等一应事项。尽管儿子还不懂得农行里的门道,却很留意别人做事,学习别人长处,也学了一些门道和要诀。


“嗨,多多,泥没有和好,里面还有土疙瘩。”王大平站在梯子上,双手挥舞着泥刀和泥抹。“泥和好半天了……咋还有土疙瘩?”被王大平替换下来打下手的王多多有些吃惊,看着王大平扔下来的泥巴。王大平笑着说:“你好好看看。”“多多,你狗日的咋糊弄人?”王胜春站在另一个梯子上,放下泥刀,看着王多多,“给师傅上烟……你还不如大平弄得好。你看看,大平裹泥过的地方比你裹泥的好多了。”“你能得很!上一次是打底子,粗一些有啥关系?”王多多很不服气。王胜春点燃纸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大平到底是文化人,学啥东西都快。你们看看大平裹泥过的地方……还真像那么回事情哩。”


“下来歇息一会吧。”王老二从门外面走进来,看见王胜春在梯子上指手画脚有些担心。“我把这一点整弄好就下来。二大,大平成大师傅了。”王胜春对王老二说。“他能成啥大师傅?给你们帮帮手就不错了。”王老二高兴地说。他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纸烟,抖抖索索地给泥瓦匠上烟,“歇息一会,歇息一会。”“二大是不是心疼大平了?”王胜春对王老二说。“嘿嘿,我心疼你们哩。”王老二收起纸烟,从腰里掏出旱烟,饱饱地装了一锅子,站在地上吸着,不时看着儿子,看着儿子的同伴,看着裹泥过的墙壁。他带着妻子女儿运水,运土,运麦草,为儿子和泥瓦匠准备食物。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好泥瓦匠,有一把好泥刀。


“你看这些泥咋样?”王多多把泥端上梯子,让王大平检查。“这些泥……差不多。”王大平一手拿着泥刀,一手拿着泥抹,奋力朝着墙壁抹去。泥顺从地随着泥抹一起一落,黏糊在墙壁上,没有掉落一点。“师傅说差不多就差不多了。”王多多笑着,用铁锨向梯子上供应泥巴,“师傅,你明个出息了,可不要忘了我这徒弟。”“去你的!我啥时候成你师傅了?我给你当徒弟还差不多。”王大平没有停止手里的活路。“你就是他师傅。多多这狗日的没有长进,要拜师傅学学手艺。”王胜春站在梯子上,边说边裹泥着墙壁。“你不要寒碜我了。我给你们当徒弟,你们要不要?”王大平笑着说。“哈……哈,知识分子给我们当徒弟,我们求之不得啊。”王胜春笑着说。“我说的是真的。”王大平从梯子上下来,放下手里的家什,站在脚地上欣赏裹泥过的墙壁,觉得自己裹泥的地方与王胜春裹泥的差不多,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对王多多说:“帮忙把梯子往里面挪一挪,那边够不着。”“师傅不用动手,挪梯子是徒弟们的事。嗨,茂林,你狗日的没个眼色,还不过来帮忙?”王多多挡住王大平。“你狗日的没有出息,反过来欺负我。”王茂林放下铁锨,帮王多多挪动梯子。


“哈……哈……哈”窑洞里响起了一阵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