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少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7
|本章字节:10080字
刘伶、阮咸、阮浑、毋邱俭四人取路南城,从偏路去山阳竹林中与嵇康相会。
路上出奇地静。
路人匆匆,天色阴暗。
最后连一个路人都碰不到了,前方的树林呈死灰色。
经过一座小山时,云中有只小鸟不知何故,坠落在了他们面前。毋邱俭道:“大家小心点,可能有情况。”三人也觉察到了什么,点了点头,立刻提高了警惕。
阮咸心里直冷笑;刘伶对此无所谓,阮浑则大感刺激。试想,与当今大盗走在一起,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毋邱俭假装掉队,改换了四人阵势,由他殿后,阮咸领头。
不久前面出现一个高峭的岩头,地形凶险。孙子兵法云: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勿从也。”眼前这地形分明即是个“险形”,那该如何克之?
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得知敌人是不是先已占据了险要位置?
毋邱俭道:“我们且休息”。
三人会意,放慢了脚步。
阮咸低声对阮浑与刘伶道:“不要张望。如果敌人知道我们在望他,会发暗器。”阮浑与刘伶二人唯唯。
四人继续前行。
刚才他们的这一停顿,妙在使敌人搞不清他们是否已经警觉——使敌不能测我,而我能测敌,这样一来,就多了几分胜利的把握。
毋邱俭问阮咸:“前面那岩石有多高?”
“约十丈”。
“可藏多少人?”
“其宽约五丈,石分两层,大约可藏十一人。”
毋邱俭点头道:“岩石是何颜色?”
“土黄色。”
“衣服呢?”
阮咸笑道:“衣服是淡黄色。”
两人相视而笑,显然都已经看到了那岩头上敌人露出的衣角。敌人既已先至,按兵法上讲,我方就应该“引而去,勿从也”。
——然而这只是一般战策,吾不从也!
大盗必竟是大盗,不兵行险着,如何能显英雄本色?
毋邱俭艺高胆大,心中已将兵法上的“引而去,勿从也”,改为“迎而至,可从也”,决定不避不逃,迎头痛击,将敌人就地正法。
两人配合默契,又改变了阵势。
显然,敌人想从四面包抄。前后方是主力所在,左右两侧则用于夹击。这太一般了,了无新意。
毋邱俭纵横江湖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他倒希望对方更强大些,手段更新些,这样大家玩起来才有趣,否则一击就溃,那太没意思。
刘伶阮浑二人并不拖累。大凡上将,虽不能绝对控制局势,却能从容应变。攻我者死,随我者生,如今只带两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当年,毋邱俭曾在燕地创下了以三十人破三千人的绝佳战绩,如今之役,牛刀小试耳!
当然,不可轻敌。
四人毫无异状,不惊不离,说说笑笑走到了岩石之下。
那上面的刺客紧张了起来,尽都往下瞧——
忽见下面四人,也正仰着头朝他们微笑!
“放箭放箭!”领头的刺客慌了神,传下口令。
大多数刺客显然也为毋邱俭等四人的从容不迫所震慑,听见命令,没顾得上多瞄准就急急忙忙放出了箭,多数都放得不成路数,歪歪斜斜地往下激射而来。
毋邱俭哈哈大笑,如一只怪鸟拔地而起,盘旋而上,双臂连连扑腾,在空中越过了密集的箭阵,双足踏着岩石,蹬蹬蹬升到了顶上。
一、二、三……对方果然是十一人。“鼠辈看打!”毋邱俭一声虎吼,以“春风霹雳”之掌法,盖将下来。
见毋邱俭身形闪动如鬼魅,那十一人大是惊恐,急忙放下弓箭挥刀乱砍。但此时到处都是毋邱俭的身影,哪里砍得着?
什么叫“春风霹雳”?
春风,是讲这一掌开始时并不激烈,掌风徐徐,温和如春风。
霹雳,是讲这一掌后劲刚猛,掌风及体,马上雷霆大作。
春风里是没有霹雳的。
但霹雳里有春风。
中过这一招的人,才明白什么是春风。
春风!
春风乃天下最肃杀的风,远过于秋风冬风。
如今正是深冬季节,毋邱俭这一军发出,至气甲与上春意涌动,烘得四周暖洋洋的。
在这掌风之下,那些刺客纷纷往后骤然仰倒,口吐鲜血而死,横七竖八倒垂在岩上。
血当然是暖的。
这就是春风。
这就是“春风霹雳”。
有两个刺客功力较厚,居然没死,见势不好,马上翻身落岩。
毋邱俭岂容他们逃窜,对准了这二人的背心,又是左右两掌,将之打趴在地,如两具干尸。
刚才毋邱俭飞身上岩时,阮咸也随即跃起。
空中共有二十支箭,其中有六支是连珠箭,其余的都是单箭,箭头下跌,毫无准心。贼子竟敢轻视我,不射准些!阮咸大怒,在空中如蝴蝶飞舞,左操右操,已将二十支箭收在了手中。
上面不必管了,往下一看,见有五个敌人从后面欲攻阮浑刘伶二人,阮咸在空中看得真切,沉声道:
“着!”
二十支箭,二十条游龙,从他手中激射而出,如石火,如电光,如暗夜中骤然被风吹亮的一片香线,毫不偏离地向着目标罩过去。
那五人全部中箭,立刻被钉在了地上,也如干尸。
阮咸心中大快,徐徐落下。
这时毋邱俭也收拾完了上面的人,从岩上一跃而下。
两人一快一慢,在空中握手一笑,同时降落。
刘伶阮浑迎上去,心里真是佩服之极。毋邱俭向二人摆了摆手:“莫出声,劲敌在后头”。阮咸杀得兴起,“唰”地一声拔剑在手,往北面疾步奔去。
“出来!”
毋邱俭则抱剑而立,以静制动,待敌人出现。
然而阮咸没料到来者竟会是司马师与钟会!吃惊之下,为保全起见,一照面又持剑退了回来。
毋邱俭见情况反常,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阮咸没回答,眼光正与钟会的眼光较量。
阮浑道:“来者是司马师与钟会……”
毋邱俭点了点头:“来得正好。”
那边司马师与钟会二人联袂而出,面上带笑,目射精光,大有随时就犯之意。二人都穿着软甲,样子极为狰狞雄健,身后簇拥着数十名护卫。
刀戈如林。
毋邱俭与阮咸深深吸了口气,让刘伶阮浑两人退后十步,并肩迎了上去。
司马师盯着毋邱俭足足有一柱香之久,才森然笑道:“想必阁下就是毋邱俭先生了?”
“正是!太师意欲何为?”
司马师大笑:“我听说邱先生离京上路,特来相送。”
“多谢了。”
司马师又道:“刚才的刺客乃是曹爽所遣,请邱先生放心,余下的已被本太师剪除,先生无忧矣。喏,你们看——”
四人随司马师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后面果然已经放倒了几十名刺客,尸体层层叠起,不忍卒观。
毋邱俭淡淡笑道:“多谢”。
司马师话锋一转:“听说邱先生武学过人……”
毋邱俭知道他想说什么,决定先发制人:“太师如想赐招,在下奉陪就是了。”随即摆开了架势。只见他就那么随便地一移动身形,竟有风雨骤至之势,司马师为之凛然。
司马师自恃是当朝太师,怕一时失手下不了台,不肯轻易下场,哈哈笑了两声道:“果然是高手,本太师一定要与邱先生过上几招方了平生之愿。这样吧,先让钟将军陪邱先生玩上两招如何?”
这显然是商量好的,钟会一听司马师下令,马上把眼光从阮咸脸上移开,逼视毋邱俭道:“本将军正有此意。”
毋邱俭听这二人一个自称“本太师”,一个自称“本将军”显然没把他这个绿林豪杰放在眼里,心中有气,正想向钟会发招,但这时阮咸的目光又已跟上了钟会,冷然道:
“杀鸡焉用宰牛刀,还是让我先来领教一下钟将军的高招吧!”
钟会一听阮咸这话十分放肆,脸上勃然变色,心想老子要杀的就是你!什么竹林贤士,老子见一个杀一个。杀杀杀!
当下怒极反笑,一言不发地从侍卫手中接过宝刀,望空一指,势如闪电,直攻阮咸要害。
阮咸凝神不动,见刀已到面前,从容还了一招“袖里乾坤”,欲把钟会的刀锋卷开。
不料钟会刀势极强,但听“嗤”地一声轻响,阮咸的左袖已随钟会的刀风飘落在地。
钟会的手下见钟会一招得逞,轰然叫好。司马师拈须微笑。
刘伶阮浑二人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
毋邱俭见阮咸过于轻敌,心中也是十分着急。
钟会再进刀!
阮咸豁了出去,再一挥袖,并把剑迅速换到左手,以左手剑配合右手的飞袖。
钟会没料到阮咸还来这一招,双眼被袖子遮住了,刀法顿时无从施展,急往后退去。
阮咸飞身而起,双手执剑俯冲了下去,直插钟会头顶。
钟会就地一蹲,将刀平举,就在这石火电光之间,只听得“啷”的一声,阮咸的剑尖插在了钟会的刀口上!
此时阮咸人还悬在空中,见刀势被阻,急忙运全力往下死压;不料底下的钟会这时把刀刃一斜一拖,阮咸立刻被他的力所牵引,剑尖沿着钟会的刀口滑了下去,人也一时失去了平衡,只得使了个千斤坠,往下倒落。
一时间但闻剑尖划着刀刃,发出“丝丝”的声音,刺耳之极!
钟会见已破招,当下得理不饶人,翻手再进一刀!
阮咸就地一滚……
钟会操刀上前,一阵猛砍!阮咸被逼急了,干脆盘腿而坐,也变剑法为刀法,与钟会对砍。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对砍了十来刀,忽然“波”地一声,有人的武器断了。
是阮咸。
是阮咸手中的天下利器青剑,被钟会的宝刀所削断。
并非宝刀胜宝剑,而是刀法胜剑法。
那被削断的青钰剑远远地飞落一旁插着,阮咸手中只剩下一把剑柄。
阮成狂怒,猛地从地上弹起,手拿断剑往前乱打,双眼发红,显然是与钟会拼上了命。
钟会正要他拼命好趁乱下手,见阮咸招式已乱,心下甚喜,再进一刀!
阮咸也再进一剑——断剑……
毋邱俭见势不好,急忙飞跃而进,把阮咸抓住往后一扔,避开了钟会的刀势。
钟会大怒,再进刀!
其刀气所至,激起了身下的一片黄沙。沙雾夹着刀影,昏暗中刀光闪烁,向毋邱俭漫天击来。
毋邱俭见钟会这一招大有石破天惊之势,心中暗叹此人甚是了得,恐怕自己也未必能胜,当下不敢轻敌,挺剑招呼了上去。
他的剑与阮咸的剑可不大一样。
他已看出,钟会的这一刀是虚招,乃以实招克之。
虚实相遇,刀剑合影,沙雾散去,风雷渐平。
两人一拼内力,都同时觉得对方的功力了得,没有必要以死相拼,于是不约而同松下劲来,一左一右地跃开。
这一招算是平手。
当然从场次来看,毋邱俭这方输了。
这次阮咸败于钟会之手,无疑是一次奇耻大辱。刘伶与阮浑从地上扶起了阮咸,见他阴沉着脸,都不敢出言相劝。
钟会此次一胜一和,大显身手,司马师与手下护卫无不叹为高手。
钟会心中自然甚是得意。自从上次在皇宫大殿中被嵇康羞辱后,钟会就把竹林名士引为大仇,先在重阳节把王戎当众戏耍了一番,如今又战胜了阮咸,终于大大地扳回了一点面子。然而他的终极目标是嵇康,岂肯就此善罢甘休!当下狂言道:
“阮咸,你非我敌手,可速去山阳告诉嵇康,本将军迟早要与他作了个断!”
阮咸的眼中喷出火来,恨不得上前与钟会拼个同归于尽。刘伶阮浑死死地把他拉住了。
毋邱俭审时度势,万无硬拼之理,当下哈哈笑道:
“钟将军果然厉害,我与阿咸俱不能敌也。想必太师的功夫更加老到,在下佩服佩服。今日就玩到此,不知二位可肯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