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化：“调兵遣将的权力不是在我们手里吗？”

蒋在先那也得有个托辞呀？”

蒋文化：“我去叫李云田弄几个亲信，先在板桥方向放几枪，再带乡丁追他个三五里地，跑来向您报告匪情，我们再下令不就顺理成章了？”

蒋在先：“那一快去办巴！”

“慢！”蒋文化正转身要走，蒋在先说，“下一步怎么办？”

“田乡长和王天鹏交情很深，叫李云田马上派人骑快马去给王报信。”

“为什么不用电话？”

“乡公所电话被割断！”

“叫他用我们的电话。”蒋在先说，“派人走路耽误不起时间！”

“不能用我们的电话。”

“为什么？”

“那样，我们的计划就露焰了。”

“好吧，这事全权由你去办，就装我一切不知。快去一”

蒋文化出去没多久，板桥方向响起枪声。

不大一会儿，蒋文化回到指挥部，刚坐定李云田跑来报告匪情，蒋文化打发他快回乡公所看住左沿高，自己进去向蒋在先说：“一切顺利，请你下令！”

蒋在先拿起电话，下完封锁令后摔了电话说：“要不是为了党国的利益老子把左一枪毙了又何妨？”

蒋文化笑着说：“叔，您用得着跟他生气吗？睡觉去巴，余下的事我来办，只要王天鹏的求救电话一来，我们就好出面了！”

“老子实在窝火，救个朋友还这么小心翼翼的，难道我一个将军还怕他一个校官？”

“那倒不是。”蒋文化，“我们是又要救人又不代过，所以才悠着点啊！”

蒋在先打着呵欠说：“那好，我去睡会儿，你守住电话，有事马上报告。”

……睡梦中的左沿高听到密集的枪声，翻身跃起跑到关押田向东的临时监房，看到田向东安安稳稳地睡在那里，才放下心问看守的特务：“哪里打枪？

“李队副说是板桥方向。”

“他人呢？

“带队出去了。”

“乡丁全走了？”左沿高骤然紧张起来。

“还留了我们俩在这里哩！”远处乡丁答话。

“就你们俩？”左沿高打了个寒噤，猛地摇了几下头，找回了感觉才对两个特务说，“你俩给我死守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了任何情况，都不许离开半步！”

“是！”

“坐下吧！”左沿高小声说，“我头痛得很。”

“那，你再去休息一会儿，”一个特务说，“我去把大门关上。”

左沿高：“不用，我去查过外面有乡丁站岗，这吐祥有我们两个团的正规军，几个蟊贼游击也不敢打到这里来。”说完回去躺下，全身冷汗不……

东方刚显鱼肚白，李云田就带着乡中队的乡丁们回来了。他走到刚起床的左沿高面前一个立正报告说左站长，昨晚后山板桥方向发现游击队，我们追击了二十多里没有追上，夜间不敢孤军深人就撤回来了。此事，出发前已派人报告了蒋司令！”

“什么，什么，蒋司令？”

“这么大的事，按联防条令非报告不可呀！没错吧？”

“没一错一，”左沿高憋着一股恶气没发作，反倒奸笑着说，“什么孤军深人，一定给你们有力的支援了吧！”说完心想：“老子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才没动你小子，你嚣张什么？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啥有力支援？”李云田笑着说，“左站长倒是瞧得起人，人家眼角也没把我们乡丁瞧起哟！”

“哪一你们真敢单独行动？”

李云田被激怒：“火烧眉毛能不出击吗那我们真就成了白吃干饭的了！”

左沿高站起来拍着李云田的肩膀说：“我看得出来，李队副是个忠于职守的人。不过，今后敌人的调虎离山你不得不防啊！”

“左站长言重了，吐祥驻有两团正规军和专署保安一团，就是没有我这个乡中队，他游击队也不敢来端乡公所嘛！”

左沿高没想到这个乡队副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庆幸自己没有早动他。但又一想那个机枪手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往往大事的发现就在端倪。可李云田说发现机枪上有镑迹叫副射手擦拭一下的辩解也无可厚“左站长，没事了，我休息去了，昨晚累了一夜。”李云田见左陷人沉思，抽身说。

左沿高笑着说你去吧，对不起耽误你了。”说完走到大门边，看到街上戒严的还没撤出，仰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左站长，电话！”一个乡丁来喊。

“通了？”左沿高奇怪，“这电话一夜不通，怎么我要走了又通了？”左走进办公室拿起听筒问，“你是谁呀？”

“我是王天鹏。你到奉节也不来我这里歇歇脚？”

“我也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呀，哪敢有半点怠慢？”

“你什么时候返回，一定要来看看呀，让我尽点地主之谊嘛！”

“一定，一定。”左沿高心急火燎地说，“我昨夜一夜没睡，吐祥发现了游击队！”

“知道了，吐祥是剿共模范乡。”王天鹏说，“他们肯定要出动。”

“可是连影都没见着！”

“是吗？我正在给田向东打电话问情况，听说你在那里，就只好先跟老朋友说几句了。”

“啊一，”左沿高心知肚明，“王是老中统，而且在上面有很深的背景，此时动了他的部下……”可经过风雨的左，一闪念之后便强硬地说“王县长，田向东有通共嫌疑，被我扣押了！”

“什么，什么？他没带队出击？”

“那倒不是，电话上不好说。”左沿高说，“等我带到奉节，你亲自问他。”

“啊一，”王天鹏马上作出反应，“我要看证据，你不能随便把一个效忠党国的模范乡长以莫须有罪名带走，我要请蒋司令听审！

“蒋一司一令，”左重复着王天鹏的话，心想：这下麻烦了，那个连重庆行辕都要让三分的蒋在先一出面，说不定叫我画虎不成反……他有点紧张了，连说，“你我兄弟好说，好说！”立即放了电话，赶到临时监房对两个特务说：“马上出发！改道云阳上船！”

左沿高令一个特务将田向东反手铐着拉下衣袖遮住手铐，一前一后由特务押着，自己断后直奔云阳方向急行。田向东面不改色地走出乡公所，像是出游一样，一路与人点头打着招呼。

清晨的吐祥，像往常一样平静。

左沿高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总觉有一顶魔帐笼在头上。来到一个丛林遮掩的转弯处，突然冲出一队，不由分说将左沿高等四个穿便装的人一齐押走。

七曜山剿共指挥部，那个最恨别人在他背后捅刀子的蒋司令，出奇冷静地稳坐大厅之上，见左沿高等被押上来，没等左开口先站起来笑着说：“左站长，你这回是唱的哪一出？可是在我背后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娄子啊！”

深知蒋在先仗义为人秉性的左沿高脊背发凉，倾其全身热量壮着胆子赔笑说蒋司令，鄙人为了党国利益，做事心急了点，没来得及将情况向您报告，请原谅。”

蒋在先冷笑他田乡长是县和专署的剿共模范，你抓他是在为谁帮忙？”他问田向东：“田乡长，你对左站长是不是一毛不拔呀？”

田向东心领神会地回答：“蒋司令，我久闻左站长洁身自好，所以怠慢了！”

“误会，误会！”左沿高有口难辩，支吾着。

蒋耐着性子说：“你想想，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上万大军驻在这里没有地方支持，能站住脚吗？你这是什么误会，分明是干的蠢事！”他对身边的蒋文化说：“秘书长把这两个兄弟带下去休息。”

等蒋文化三人出去了，左沿高打开田向东的手铐，看着蒋在先说：“司令，我也不是无中生有，保甲上有议论。”

“哼！议论？”蒋在先双手叉腰说，“当家三年狗都嫌！他当那么多年乡长哪有不得罪人的？那些人精，谁不知道一顶红帽子就能把人压死？

你对王天鹏说田乡长有通共嫌疑，他要我先听审，你当面说说，他田向东通共的证据！”

“这一”左沿高结舌。

“这什么你说出来，看田向东有何辩解，真是误会就消除误会，是真凭实据我就为你请功！”

左敢再申辩？一则他不敢说出是捕风捉影抓人，二来怕暴露了他密布在吐祥党、政、军中的情报网。

蒋在先看到这种火候，觉得该收场了。轻笑着对左沿高说当然啰，

你对党国的忠诚是可嘉的！可那王天鹏向黎专员报告了此事后，骑马朝吐祥来了，后面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戡乱时期，总统要求党、政、军精诚团结，你看这事怎么了结？”

“蒋司令，我请求你立马放行！”左沿高深知情况不妙，想走为上。

“放什么行？”蒋在先指着田向东反问左，“这个人怎么办？莫肖叫我来给你擦屁股！”

左沿高心里明白，再不透露一点抓田的理由，是脱不了身的。赶紧说：“我是说，行辕已通知我们今早动身返渝，怕耽误了行程。田乡长的事呢，起因于乡丁机枪手，拜托司令向王县长作个解释，属下以后再来致谓。”说完转身要走。

蒋在先顺水推舟，对进门来的蒋文化说：“行辕有令，左站长回重庆述职，你给他三个特别通行证，送他们一程。另告诉胡参谋长，戒严还不能解除，要看今晚的情况再定。”

“是！左站长跟我来。”蒋文化拉开门一溜烟走了，左一股风跟了出。

“报告！一号，一”

“来，坐下喝点水再说。”司仲招呼进屋的支队侦察队长辛枯说，“不着急，慢慢讲吧，有什么好消良？”

辛枯接过司仲的水杯，猛地喝了一口放下碗说：“三六六团从大安向隆兴、龙桥一带摆开，先头已到达龙桥。三六九团由长江边的五里铺、安坪、甲高至羊市一带拉开，先头已到羊市。五县联防的联防队，布开！江南第二道防线。万县保安一团明早开向吐祥。团长尹老二是个叛徒，刚从国民党的军校毕业回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王，听说是个很有***经验的家伙！”

司仲笑着说：“尹老二是自动***的，不是叛徒。杀人嘛，还不够魔王级别。你带回的情报肖常重要，说明敌人新的更大的围剿行动已经开始。一你去休息，有事再叫你，累了几天几夜了吧？”

“没关系。”辛枯上眼皮打着下眼皮，说完出去了。

朱衣门下的码头上，换船南渡的万县保安一团的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过江。站在石梯上身着蓝色保安装的上校团长尹老二，忧心忡忡地望着穿梭去来的渡江船，默想着自己将来的命运……他想着在万县杨家街口码头上，前来送行的专员黎公寿对他说的话尹团长，消灭七曜山游击队抓住小胡子，为我们雪耻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年前，他曾带队去抓捕、处决了共产党江南游击支队的两个大队长，赶走了司令文子章。那时，黎公寿十分高兴地对他说：“现在，彻底剿灭了江南的共匪武装，送你去中央军校深造。”一年后，他毕业回来时，黎马上安排他负责全专区的保安任务。可没想到，刚一上任又冒出来了个七曜山支队，袭荡草、打安坪！由安坪事件引发的这次大规模围剿，黎公寿非常清楚作为本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才是这个火药桶上的受死人！

蒋总统的杀戮令，随时就会因为围剿不力而落到他的头上！虽然重庆行辕和川省省府都在极力地为此掩盖，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情一旦败露，向来是“庙里失火长老无过，小和尚挨宰”的多。省府、行辕一哪个庙里的长老，官都比他大，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因此，他下定决心地对自己说拼死一搏！拿出自己的王牌一让尹老二亲率保安一团去吐祥参加围剿！

……尹老二看着东逝的滔滔大江，口中念着“七曜山游击队”与“小胡子”这两个似乎关联又似乎毫不相关的名字，就像接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最后一船，士兵上完了，尹老二才慢慢走下石梯，从趸船上跳上船去，

大声吼着：“开船！开船！”

经过两天多的折腾，尹老二的保安一团才开进吐祥，田向东把他的司令部安排在早已腾空的中心小学。尹老二很满意地说：“田乡长，你真是热情、周到呀！怪不得左沿高使姅子，黎专员坚决保你。”

“承蒙夸奖！”田向东笑着说，“你们远道而来，为党国尽力，我们应该如此。感谢黎专员的厚爱！”

“蒋司令也很够朋友啊！”尹老二说，“左沿高那小爬虫，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尹团长，射你仗义执言！”田向东说，“他可是大有来头的人，惹不起哟！”

“什么来头了不起？抓到小胡子了吗？”

“那倒也是一”

“嗨！生那个气干啥？田乡长，蒋司令是怎么部署的，告诉过你吗？”

“尹团长，人家是中央军，军事问题他不会告诉我这个小乡长的哟。”

“你是吐祥的地方长官，他总得让你知道个一二吧？”

“不知道更好，落得个清闲。”

“话不能那么说。”尹老二说，“就是因为什么你也不知道，左沿高才敢那么嚣张。”

“他走了？”田向东问。

“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他还有脸待在奉节？”尹老二说，“我是想问蒋司令为什么还没有行动，未必一”

田向东：“我，不得而知。”

“好，月天我去向他讨教。大家都休息巴！”

田向东出去了，尹老二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看见了小胡子：

在一个四周无人的山头上，个对个，小胡子朝他走来，他猛喊：“三哥，三哥！”……“三哥”瞥了他一眼回头就走了，他紧跟上去，怎么也撵不上。他喊呀喊，就是喊不出声，鼓着眼看着他走了……

“团长！团长！你喊哪个？”勤务兵推门进屋问。

尹老二一骨碌坐起，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反问：“我在喊哪个？”

“好像一是在喊三一哥？”

“三一哥一，”尹老二一身冷汗，头脑清醒地对勤务兵说，“把门带上，回去睡觉吧！”

勤务兵走了，尹老二靠在床头老是回味着刚才的梦，心里十分奇怪又十分烦躁。他披上衣服下床踱步，走了几圈，还是烦躁，干脆整好着装一个人去小学校看部队睡觉的情况。他到了学校把四个营长叫出来说：“我们是地方部队，名为老百姓的保安团，不能像中央军那样横行霸道，这是第一次拉出来，不能把名声搞坏了，我们还要在万县地区立足。学校白天要上课，早上按时起来把住的地方打扫干净，白天就拉到野外训练、熟悉地形，放晚学后再拉回来。练要认真，不要还没打仗，就像个垮杆队伍。等我天亮去找蒋司令戈u定区域后，再部署防地，明白吗？”

“明白！”

尹老二见几个营长走后才走出学校大门，自己在操场上练完司仲传授给他的武术后，回到乡公所天已经亮了。

“尹团长，开饭了。”候在大厅的田向东笑迎着说。

尹老二解开挂着枪的皮腰带，走到桌边也微笑着说：“田乡长，我不吃荷包蛋。”

“为啥？”

“我晓得这是好东西，就是没胃口。”尹老二不好意思把小时候当叫花子时，早上在乡场上看到有钱人吃荷包蛋，常常馋涎欲滴慢慢变成嘴角流出久不可收的清口水，使嘴角溃烂成疮，拖到十多岁才慢慢收口，以后见到荷包蛋就恶心的伤心事说出来，只好托辞没胃口，就说：“来点稀饭！馒头、咸菜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当兵的，吃饱作数！”尹老二回头喊道，“勤务兵，开早饭了！”

勤务兵马上端来两份稀饭、馒头、咸菜摆在桌上。尹老二笑请田乡长，一起吃巴！”

田向东坐下来喝了一口稀饭问：“尹团长没把夫人带来照顾你的生活？”

“哪有带女人上战场的？”

“住在吐祥，离前方很远嘛！

“女人麻烦事多。”

“人道英雄美女是连到一起的，没想到尹团长这么年轻就烦女人了？”

“哈！”尹老二苦笑，“田乡长真会开玩笑！”

田向东一本正经地说：“我看蒋司令手下那几个团长，都是带着夫人的，那些夫人最喜欢吃我们七曜山的山珍野味。”

“人家是中央军，正牌货！”尹老二又是苦笑，“我们连杂牌都算不上，哪能跟别人比哟？”

“装备、待遇差得多吗？”

“那是自然一，”尹老二放开说，“人家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我们全是中正式老步枪，小钢炮一个营才四门，重机枪还没配到连上！”

“呀，差这么多！”田向东站起来去到乡公所的厨房，端来花生米、咸鸭蛋、猪舌、猪耳等烧腊拼盘，放在尹老二面前说，“尹团长请！”

尹老二看了一眼说田乡长，不要这么客气，我们还要长驻的！”

“长驻更好呀一，”田向东诚恳地说，“长驻保一方平安，我们巴心不得吔！再说这些小菜都是自产自做的算个什么？你我兄弟如要客气，那就见外了。”

“龚平，”尹老二对勤务兵说，“既然田乡长端来了，我们就吃巴！”他将每样菜都尝了一遍，连连点头说，“味道不错，比万县的还香、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