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一号！刘政委已安排好你们的住地。”宋参谋进来说，“一号、陈队长住西洞，鄂医生和文秀住北？同，我来请你们过去休息。”

“好。”司仲提起背包随宋参谋到了西洞，他打开被子往铺好的稻草上一放就出了洞。司仲观察到这个山坳里天然隐蔽着四个洞口，问宋参谋东洞、南洞住了人吗？”

“大队部住南洞。”宋参谋回答说，“警卫队住东洞。”

帮鄂为民和东方文秀安顿好了住地后，陈易德从北？同钻出来一看，不解地问宋参谋老宋，西、北？同离东洞那么远，一号的安全怎么保证？”司仲笑着说易德，你仔细看看，还有什么样的疏漏？”

陈易德：“别的看不出。”

“你再往前走点，”司中指着西、北两洞之间前面的沟底说，“你看，那一条小路的出口通往山外，后面一条小路上垭口，这就是说给我们安排了进、退之路。而且，出口和垭口都设了固定哨和游动哨。敌人的进攻方向来自东、南，一旦发现情况，警卫队可以掩护大队部撤退，而我们一”

“你是说我们可以最先撤出？”

“对了！那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哨兵呢？”陈易德问，“我咋没看见？”

司仲：“往垭口右边目几棵松树上看一”

“啊！好像树上是有人晃了一下。”陈易德定睛一看，“过细看又没了，那些猴精！”

宋参谋：“陈队长，你说对了，那些哨兵个个都是树上的猴精，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叫你看得眼花缭乱，胆战京，而他们却如履平地，转眼之间你就找不到他们了，正当你莫名其妙时，他却攀在你后边的树上笑话你哩！”

“他们表演给你看过？”陈易德好奇地问。

“等他们下了哨，你去和他们藏猫猫就看到了。”

“一号，来烫烫脚。”麻奔义端来一盆热水对司仲说。

“还有热水？

麻奔义：“北洞的地罐里有的是！鄂医生她们正在洗。地罐的烟道通往无底洞底下，不会暴露。”

“这一带是溶洞群？”司仲想起了谭天万的爷爷开的那个？同。

“是的，远处还有深不见底的天坑！”麻奔义转过话题，“一号，按计戈宋参谋见麻奔义要和司仲谈工作，和正要出洞的陈易德一起走了。麻奔义继续说明天，宁洪儿带的保安团一营就过来了，我们想杀杀他的威风，割掉他的尾巴。上次要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看点热闹，真想亲自狠狠地揍他一下！”

“你想怎么打？”

“现在宁洪儿的两个半连不是又合在一起了吗？赶快把他们调开，引远一点再把他们分割开，咬他一坨。”

“他吃了一回亏，还会上你的当？”

“你说过，兵不厌诈。”

“现在不行，中央军还在后边，没有拖到林海中」0。作为指挥员必须头脑清醒，一刻也不能忘记我们的战略目标。”

“大家都想把他们撕成八段！”麻奔义十分气愤地说，“东方斌那个村子被烧得罄尽，家住那里的队员巴不得生吃了他们！”

司仲没有直接批评，而是问：“我们制订的这个作战计划可行吗？”麻奔义：“从我们两边的战况来看，是完全可行的！”

“告诉同志们，要忍得一时之气才能获得大胜，仅凭一时之勇，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好！明天我们就把一副磨子变成两副磨子，让宁洪儿和牛同心各推一副。”麻奔义说，“我和刘政委各带一个中队分别牵着他们转，留一个中队机动打援。”

“你忘了，我们的战术是不即不离？”司仲说，“不但牵着他们在山里转大圈，而且还不能让他们的三层包围圈整齐地收拢，把它扯烂让他们互不相顾，让他们在山上、在沟里、在洞里，被分割成若干小团，我们一口可以吞掉他时，再舒舒服服地打个牙祭！

“啊一，”麻奔义若有所悟，“你是说现在还不是打的时候？”

“是的。敌人才进山，三层包围圈还很牢，战斗队形还很整齐，精力正旺，正是把他们往大山里拖的时候，等他疲惫不堪时再下手不迟！”司仲说，“苏达月的做法你们可以借鉴，他们缴了保安军的械，放了俘虏，补充了装备，又扩大了政治影响。跑回家的一个俘虏就对别人说：共产党游击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红胡子魔王，是不害我们穷人、为穷人打天下的好人！”他笑着说，“你这回设的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巧计，颇有诸葛之策哟！”

“一号，你莫笑话我，那是你早就定好了的计策。”

“我可没写上叫他们互相厮杀呀？”司仲认真地说，“那是你对作战方案理解得非常深刻、实施得非常正确的结果。”

“吃饭了！”陈易德端进来一大钵腊排炖土豆。

鄂为民端着一大钵凉拌野菜，放在桌上高兴地说：“好香啊！”

“嗯，真香！”司仲也闻到了说。

“鄂医生，你初来这里没有好招待真不好意思。”麻奔义说，“只有这些山里土产。”

鄂为民笑着说：“奔义，你可真够意思的了，大城市的餐馆里根本吃不到这些山珍！”她用筷子搅拌着凉菜说，“这种农家米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带着山里的清香、酸中带甜，和着高山香蒜，喷香诱人！”

“鄂医生，叫你这么一说，就像吃上贡菜了！”

“这贡菜，”鄂为民又是一笑说，“恐怕没有哪个皇帝吃得到哟！”

“哈！”大家都笑了。

司仲问：“易德，这不是特殊待遇吧？”

“我是大锅里打来的。”

鄂为民说我也是大盆里枯来的，还是文秀的手艺哩！”

麻奔义说一号，我们的食谱上早就订了今天打牙祭，你们的运气好遇着了。”说完拿起碗给司仲添了大半碗干饭，递给他说：“快吃，洋芋坨坨冷了硬。”

司仲接过碗拿起筷子说：“对，快点吃完了休息，明天还要领着保安军、联防军、中央军一三军赛跑哩！”

“哈！”一阵笑声过后，土豆、腊排、野菜一扫而光。

……月亮升起来了。皓月之下，松涛奔涌，司仲对着群山，低声唱起了他谱曲的的《十六字令·山》：

“山，

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

离天三尺三。

山，

倒海翻江卷巨澜。

万马战犹酣。

山，

刺破青天释未残。

天欲堕，

赖以拄其间。

闻着歌声走来的鄂为民，看着月色，听着接续歌声的松涛，心醉了……

远远看去，悬崖上，矗立着一对并肩对月倾诉的雕像。

一然而，司仲并未觉察鄂为民的到来。他唱完歌，仍一动不动地望着月亮，慢慢地眼里涌出了泪水……

“啊！”鄂为民几乎喊了出来，“三哥，你也会哭？”可她没有喊，也一动不动地站在侧边，生怕打破了沉寂，更怕拂面的凉风惊动了他的情思……她想：“除了对沈秋韵的思念外，还有别的情怀能使他这样吗？”鄂为民想起了大哥谭天万不止一次地对她讲起过他们很不寻常的爱情故事。

“报告！一号，纵队副参谋长到。”陈易德的匆匆到来打破了沉寂，两人同日寸转过头来，司仲这才发现鄂为民也站在侧边，点头向她致意后：“易德，他来得这么快吗？”

陈易德：“刚来，正在吃饭。”

司仲：“走吧，我们去看看他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陈易德不动，鄂为民也不动。司仲见状笑着说：“都客气那就女士优先，鄂医生你请一”

鄂为民也笑着说：“没想到这大山里也讲绅士风度？只可惜一”司仲：“可惜什么？”

“可惜小胡子的形象把你变老了。”鄂为民走在前头说，“外面传说七曜山游击队那个小胡子，是个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白发山人！”

“一号就是神仙下凡！”走在后面的陈易德说，“自他来后，我们这里的穷人就不像以往那样任人宰割了！”

赶过来的东方文秀：“易德，你啥日寸候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的了？”陈易德傻笑着对鄂为民说：“鄂先生，我这点墨水，真不该在你们面前咬文嚼字的！”

“别那么说，易德，你年纪轻轻的就参力两次战斗了，论打仗我得向你学习。”

陈易德脸到脖子都红了，忙说：“你太谦一”他想说她太谦虚了，又怕东方文秀说他“文质彬彬”，又改口说：“你太那个了，我是个大山里的土包子，只￡艮着一号打了两回没响枪的仗，你是洋博士，我有啥好学的？”“不管土的、洋的，知识都是有用的。”司仲笑着说，“易德，人要生存，遇到什么环境就得向这个环境学习，适应这个环境。”

“啊！一，”陈易德说，“我们都是把书上写的叫知识哩！妈常说别人知书识礼，你斗大的字不识半升，没知没识的要好生向有知识的人学呀！

东方文秀：“怪不得，你没事了就拿起一本烂账簿翻哟！”

“哈！”逗得大家都笑了。

“不错，书本上的叫知识，从实践中学到的也是知识。”司仲笑过说，“书上写的东西，是别人对实践的总结，你要把它同实践相结合，才能检验出它是否有用。比打仗，在七曜山你就不能照搬井冈山的经验，要根据我们这里的具体情况，制定出适合我们的打法。”

“3天你在动员报告中讲的毛主席的十大军事原则，我在想敌人用三层圈圈将我们包围起来，该用圈一条来对付他呢？”陈易德问，“一号，我一会儿觉得条条都用得上，一会儿又觉得一条都用不上！”

东方文秀惊奇地看了陈易德一眼，心想：“咦一他跟一号真的学了不少知识啊，脑筋都在这上面开窍了！

司仲：“易德，你说说我们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陈易德：“长期拖住敌人。”

司仲：“在此前提下采用什么战术？”

陈易德：“拖！拖进我们熟悉的大山里，撕烂他的包围圈，造成分散和孤立敌人的条件，能吞下他时就吃掉他一点，吞不下时再拖，把他拖疲劳、

拖垮！”

一直在静听的鄂为民，心里想：这简直就是在上军校啊！随口问：“易德，队员们都像你记得这么熟吗？”

“他们有的比我还记得多些，因为3天的报告我只听了一半就出差去了，后面的是继良给我讲的。”

到了西洞，鄂为民说：“一号，我们回北洞去了。”

司仲：“你也去参加这个会吧，副参谋长可能是来宣布一项命令的。”

鄂为民和司仲一进洞，任天候就放下碗筷跑过来与司仲亲切地握手，

说：“七曜山的土豆炖腊肉硬是别有风味！”

“快吃呀！”司仲亲热地说，“你远道而来，没什么好招待的，洋芋坨坨要吃饱啊！”

任天候：“吃饱了！吃饱了！”他拿出一封信给司仲。

司仲接信，对任天候介绍鄂为民说：“这是鄂为民同志。”

鄂为民伸手与任天候握手说“天候同志，您好！”

任天候笑着说：“鄂政委好！”

鄂为民诧异。

“任命书在信里。”任天候说，“我以为七曜山支队的新政委是个老太婆呢，原来是个仙女！”

“畐u参谋长，你真会开玩笑！”鄂为民不好意思地说，“你和一号差不多大吧？虽然我们都是年轻人，可我却没有你们那么丰富的战斗经验啰！

“哪里一，”任天候说，“来前，肖司令说你是个有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党员。以七曜山工委书记的身份兼任支队政委，对游击队的建设十分有利。”

司仲已看完了信，递给鄂为民说临委、下川东地工委的任命和肖司令的信都在里边。”

等鄂为民看完了信，司仲对任天候说：“你3j从大别山回来，一定有很多新的消息带给我们吧？”

“对！我们好久未听到家里的声音了。”鄂为民说，“转战大山之中，看不到、听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得不到党的最新指示，没有精中食粮，我们都饥饿和消痩得皮包骨了！”

“那我来给你们补充点营养！”任天候想了想说，“那就先讲目前我们大家最关；0的问题巴，毛主席在晋绥干部会上讲：新民主主义的革命不是任何别的革命，它只能是和必须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他背诵着，“这就是说，这个革命不能由任何别的阶级和任何别的政党充当领导者，只能和必须由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充当领导者。这就是说由参加这个革命的人们所组成的统一战线是十分广大的，这里包括了工人、农民、独立劳动者、自由职业者、知识分子、民族资产阶级以及从地主阶级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开明绅士，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民大众。”

任天候喝了一口茶说肖司令员对我说，以前，余子闻曾严厉地批评过七曜山的统一战线是右倾机会主义的。实践证明，七曜山工委和七曜山支队之所以搞得有声有色，其中的经验就是团结了人民大众，形成了广泛的统一战线。”

“毛主席把今后革命的领导者、革命的主力和要团结的力量都讲得更明确了。”鄂为民听了说。

任天候十分惊异：“鄂政委，传说有人有过目不忘之功，我还发现你是听而不忘啊！硬是立马进人了政委的角色一”

鄂为民笑着说：“毛主席的指示春风化雨，点滴人土，哪能听了就忘？我们的队员都十分关心土地问题，绝大多数都是为着打土豪分田地来参加革命的，毛主席在这方面有什么新的指示？”

“有！”任天候说，“毛主席说，土地改革的目的是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即消灭封建地主之阶级，而不是消灭地主个人。因此，对地主必须分给和农民同样的土地财产，并使他们学会劳动生产，参加国民经济生活的行列。除了可以和应当惩办的那些为广大人民所痛艮的查有实据的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和恶霸以外必须实行对一切人的宽大政策，禁止乱打乱杀。”

司仲听了说这项政策是我们反对极左的有力武器！”

“是的，”鄂为民说，“我们的党员、队员，甚至领导干部，大多数分不清这个界限，不力分析地认为：对地主最恨的人最革命。甚至一”

“甚至什么？”司中很敏感。

“他们甚至对小胡子与出身大地主家庭的田向东、祝方平等的往来很有意见，由此看来是一种很不正常的情绪一”

“说具体些一”司仲追问。

“无非说你和国民党的乡长、校长等等打得火热，敌我不分嘛！”任天候笑着说，“肖司令员特别交代，我这次来一定要找苏达月和麻奔义谈话，

疏通他们的思想。他俩身上的极左毛病就很严重，认为不杀地主、资本家就不是革命，很有些唯我独革。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毛主席就在这个会上讲了：消灭封建剥削制度是有步骤的，即是有策略的。不要企图一个早上消灭全部的封建制度。”

任天候继续传达：“毛主席要求，土地改革总的打击面，一般不能超过农村户数的百分之八左右，人数百分之十。离开实际情况，错误地扩大打击面，是危险的。”

“鄂政委，你也找个时候征求征求苏、麻二人对我的意见。”司仲说，

“他们不太懂得地下工作的特点，对有些情况也不太了解。由于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苦大仇深可以理解，用思想这盏明灯给他照照，看着光明大道才不会走歪。”

任天候拿出一封信递给司仲说：“这是肖司令员对今后纵队工作的意见。”

司仲接信打开：

你好！

自余子闻叛变，地工委被破坏后，我们失去联系甚久至今一直未晤面，甚念。

天候奉刘、邓首长之命回下川东来传达毛主席对土地问题的指示，对指导我们当前的工作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百分之九十几的队员都是冲着打土豪分田地来参加游击队的。可是，我们目前又不能马上解决这个问题，还必须经过很长一段艰苦卓绝的斗争。毛主席讲的阶段性和策略性，对我们太适时了。

你们那里的工作做得很有生气，特别是统战工作很有成绩。但有人不理解，有毛主席的这个指示，就好说话了。苏、麻过去认为对地主阶级出身的人都应该消灭，他们不懂得打击面太宽，无法立足的道理。我深信，毛主席的这些教导足以帮助他门清除这些糊涂认识的。否则，难以完成目前面临的重大而艰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