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回忆起来既亲切又生痛，把他折磨得精疲力尽。于是，他又坐在电脑前，把脑海里的往事变成了电脑屏上的文字，再发到了古鹏和侯孝丹的电子邮箱里，然后，又把电脑里的文件彻底删除。

接下来，他无精打采地在网上浏览了一会儿，去了“江都在线”想看看网民们对于女鬼车祸事件的议论，但他自己写的那个报道，连同网民的议论都不见了踪影，互联网上其它网站上转载的文章也只剩下标题了。

凌子江痛苦地了头，心里说：不管怎么删除，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他从网上退下来，又回到自己的电脑上，把电脑里的暗访文章和图片都逐一清理删除。一切都过去了，生活、工作，不过如此，一旦删除了，什么都没有了，过一段时间后谁还能记得起谁？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游戏，只是有的人游戏水平高，有的人游戏水平低，谁的水平高，谁会游戏，谁就能独领风骚。

他觉得自己游戏的水平太差了，他努力了，尽力了，还是没有成为自己理想中的角色，自己只是这个社会中的一个小虾米，一个受人指使、听人摆布的小虾米，小虾米注定了被人游戏的命运。

他觉得这种命运很悲哀，一点都不壮烈。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弄得室内烟雾缭绕。他给古鹏打电话，本来是想告诉他自己发了个邮件在他邮箱里，可是电话打过去后，他又没有告诉古鹏邮件的事，而是和他随便聊了一通，说了许多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古鹏是个聪明过人的小子，凌子江相信古鹏肯定会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他想说的话。

不出凌子江的意料，中午古鹏又打来了电话，要凌子江去啤酒馆喝啤酒，他拒绝了，说自己正要午休，其实他已经不想再见到古鹏了，不想再见到任何熟人，他觉得如果再见到熟悉的人，自己一定是脸上无光、无地自容。

他穿好睡衣，这套白底蓝格子的短袖短裤睡衣还是8年前前妻给他买的，可惜的是他没有穿上几次，因为爱，他喜欢和妻子裸睡，喜欢拥着妻子性感的身体进入梦乡。所以这套睡衣，包括妻子的真丝睡衣，在他们之间都是多余的，都只是挂在衣架上的摆设。

穿上睡衣后，他又关了手机，拔了座机线头，再关紧门窗，然后去厨房开了煤气，当煤气从气管里“咝咝”响着流出来时，他心里又紧缩了害怕了，又急忙返回去关了阀门。

他重新回到了房间，呆坐在床上，此时，他又想起了前妻，想起了贺倩，他突然又感到生活是多么美好，世界是多么精彩，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很留恋这个世界的……下午5点多钟，古鹏完成了稿子，首先发给了王羽，交给编辑后便拨凌子江的电话，可是凌子江的手机关了，再打座机，也没有人接听。

古鹏好生纳闷，过了一会又再次拨打手机和座机，但还是关机，还是线路忙，11分钟后，古鹏再次打电话，如此反复了多次，时间也挨到傍晚6点多钟。

凌老师今天是怎么了？不但不到单位上班，连手机也关了，座机也打不通，联想到凌子江上午在电话里说的一番话，古鹏实在放心不下，决定去他家看看。

古鹏来到凌子江的家，大门紧闭，按门铃，按得手都软了，古鹏又使劲敲，但里面没有回音。古鹏很纳闷：凌子江怎么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面的住户被古鹏的敲门声惊动，推开门来询问，告诉古鹏下午4点钟左右他看见凌子江出去了，当时他正回家，他俩还相互打了招呼。

确认凌子江不在家后，古鹏又给凌子江打电话，他的手机还处在关机状态。凌子江去了哪里呢？

多彩江都文化有限公司的彩绘工作室里，綦努正指挥摄影师为完成彩绘的模特拍照，今天创作的几个创意作品，将拍成照片然后做成员1英寸大的照片送到北京“人体彩绘创意作品展”筹委会。

“春华秋实”创意女模出去后，随后走进摄影棚的这位女模身上的创意作品让綦努大吃一惊，深蓝色的背景下，两只女性的手如擎天柱般支撑着两个天体，彩绘师的创意非常独特，巧妙地把女模丰满的***描绘成了宇宙中的天体。

綦努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许梦，几天前他做了一个关于许梦的梦，梦境中的许梦就身着一袭白衣，在深蓝色的背景下渐渐消失，最后无影无踪。

“是哪个的创意？”綦努大声问。

彩绘师是一位年轻女孩，工作室经常更换彩绘师，所以有时候新来的彩绘师綦努也不认识。女孩甜甜地应了一声：“是我！”

綦努见是一位漂亮妹妹，声音突然变轻了和蔼了：“这叫什么创意？说说你的理由！”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想了想才说：“我也说不上这创意好不好，这个意境来自我上周做的一个梦。”

綦努心里一惊，忙问：“什么梦会是这样的？”

女孩说：“梦就是很奇怪的，说不明白，我有个同学研究过《易经》，他说这种梦就是一种希望突破自己的理想，想冲破束缚自己的东西，但现实又很无奈，所以就把理想寄托在梦里，只要有机会我就能把天体托起！”

綦努觉得女孩说的太有道理了，特别是女孩说话时的表情在他看来非常优美，女孩一说完他就禁不住鼓掌，连声夸赞道：“好，好，创意不错，不过，这种创意太个人化了，我们看不懂啊。”

“我给你们讲了不就懂了吗？”女孩说。

綦努觉得好笑：“那你就去给全世界的人解释吧。”

女孩无语。

綦努见女孩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又笑了：“逗你的，好玩，你的创意让我想到了我几天前的梦，所以就想问你，不过我的梦和你的梦完全是两回事。”

从工作室出来后，綦努来到自己办公室，王娜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今天的创意作品如何，我知道你在摄影棚里忙……”王娜见了他忙问。

綦努坐在办公桌后面说：“还行，有个女生的创意很独特，就是怕别人看不明白。”

王娜笑了：“看不明白的创意也叫独特吗？”

綦努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今天没上课吗？这么早就到啦。”

王娜看着他笑笑说：“我想你了，想见到你了，这个理由不可以吗？”

綦努也笑，说：“明天周末，你也来创意一下如何？”

王娜说：“我想创意，可是这几天学习忙，累得够呛，哪还有心思创意？”王娜又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我想明天去，还可以写生。”

綦努问：“什么好地方，能让你这样动情？”

王娜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他，是《江都日报》头版头条刊载的《企业家联谊会在古镇香溪举行》，副题是“市长徐东南出席联谊会并作重要讲话”，标题下面是徐东南正在讲话的照片。

綦努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徐东南的照片上，嘴里喃喃道：“他是市长？市长徐东南？”

王娜忙站起身走过去对若有所思的綦努说：“他就是江都市大名鼎鼎的市长徐东南啊，怎么，不像吗？”

王娜的话把他拉回到了现实，綦努怔怔地看着王娜说：“我觉得这人很面熟啊。”

王娜笑了：“怎么会不面熟？市长嘛，经常在报纸电视上出现，当然面熟。前次那个汽车博览会他也在嘛，还宣布开幕呢。”

綦努仍然怔怔地看着王娜，他大脑里的记忆细胞此时活跃起来了，正在反复搜索记忆，把片断连接成整体……王娜见他不说话，便泡了杯茶递上说：“我明天就去香溪镇写生，你能陪我去就好了。我先走了，你继续忙吧，如果你要去，晚上给我电话。”

王娜一走，綦努立即关上办公室门，从钱夹里取出一张手机卡***手机里，他的手机是双卡双待的，他给“江都大侠”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但没有人接听。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过去，这次“江都大侠”很快就接听了：“喂，我是‘江都大侠’……”

“江都大侠”好像正在忙碌，周围声音很嘈杂，“江都大侠”是压低嗓音在说话。

綦努说：“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谈许梦那次车祸……”

“江都大侠”说：“你都骗我两次了，这次会不会还骗我？”

綦努说：“这次肯定不会了，这次我有更重大的发现，不管哪个来阻止我，我都要说。说吧，在哪里见？”

“这样吧，9点钟之前我给你打电话再定见面地点，我现在正在处理一个事情。”綦努说。

“那也好，我等你电话。”“江都大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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