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错了，其实现在许多国画大师都在自己的作品中揉进西画的透视和色彩呢，比如徐悲鸿。”

方晴看着纪南那因为激动而更加红润的脸颊：“好了，我被你说服了。”

纪南也看着方晴那苍白的脸：“你的逃婚怎么样了？”

方晴慢慢地说：“我父亲不怎么逼迫我了。”

纪南惊讶道：“没有我们大家的外力，你父亲怎么就不逼迫你了呢？奇怪了，封建家长制结束了吗？”

方晴喃喃地：“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的父亲。”

纪南道歉：“我心里早就把你当作老朋友了。”

方晴有些欣喜：“真的吗？”

纪南真诚地说：“是啊，真的，我们好像早就认识了。”

方晴的脸上显出复杂的神情。唉，自己也许真的爱上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了，怎么办呢？如果真的爱上这个大男孩，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灾难啊。可是，自己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子，不可以被爱吗？不可以爱上异性吗？难道，只是允许长官们三妻四妾地和异性结合吗？

纪南忽然靠近了方晴：“我觉得，相逢何必曾相识。”

方晴低声说：“不，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一点也没被你吓着，我知道……”

方晴微微笑起来。

方晴的心里实在复杂啊，她希望纪南真的爱上她，但是，也担心这样的后果无法收拾。

纪南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对这个姑娘的喜欢：“你叫什么？是哪个学校的？”

方晴羞涩地一笑：“这些重要吗？”

纪南自己解嘲：“当然不重要。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讨厌那些俗不可耐的家庭条件、背景什么的问询。”

方晴喃喃地说：“我的家庭……其实我……”

方晴慌乱起来。

方晴意识到，自己真的爱上这个男孩了，自己在纪南面前，忽然觉得手足无措，心慌气短，脸颊发热，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荷尔蒙在作怪。

天啊，这该怎么办呢？

方晴真想扑在纪南的怀抱里，狠狠地大哭一场，然后，任凭事态发展，可是她被骗入了这个军统特务组织！

纪南忽然跪倒：“我向你求爱。”

方晴越发心慌意乱：“不……太突然了，我……别这样……”

纪南在小河旁采了一把野花，有黄色的，蓝色的，红色的，纪南把野花递给了方晴：“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不，这些都不重要，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就想向你求爱。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你是否也爱我才重要。”

方晴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地哭起来。

纪南害怕地看着她：“怎么？我伤害你了吗？”

方晴头：“没有。”

纪南看着方晴：“那到底为什么呢？难道你不希望恋爱吗？你不需要爱情吗？”

方晴抓起纪南的手，在自己苍白的脸颊上轻轻地抹着眼泪。

纪南：“你这么伤心欲绝，肯定有什么事情，肯定是你爸爸还在逼迫你嫁给那个50岁的男人是吗？”

方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着野花，一瓣一瓣的把野花掰掉，然后，把零碎的野花扔进河里，任凭野花瓣在河水里自由自在的漂浮。

难道，自己真的永远没有了自由？任凭长官支配自己的未来吗？

难道自己的一生，就真的这样度过了吗？可怕啊，可怕。

纪伯生的西药店很早就开门了。朝霞斜射进西药店，给西药店洒满了一片橘红色。门前的柳树，也被朝霞浸染成一片橘红色，煞是好看。

掌柜走近店员，低声问：“少爷来取过药品吗？”

店员回答：“没有。”

掌柜嘱咐着：“军警特宪都来找茬，你可得小心点儿。如果有购买大宗西药的，马上报告。”

店员擦着柜台，边答应着：“是。”

许静走进，打量着西药店。

店员急忙走过去：“小姐，买药吗？我们可是西药店，都是我们老板从欧洲进口的，有德意志的、法兰西的、英格兰的，还有意大利的。”

许静看着店员笑起来：“啊，小伙子说得好溜啊，你去过欧洲哪个国家呢？”

店员笑起来：“没有。小姐，您到底买什么药呢？我们这里保证不卖假药。”

许静轻轻头：“我想找人，纪老板。”

掌柜的走过来：“是老纪老板，还是小纪老板呢？”

许静掏出纪伯生的名片：“是纪伯生老板。”

掌柜急忙说：“好，我马上去报告纪老板去。”

纪伯生很快走出来，一脸的惊讶和笑容：“哎呀，许小姐啊，真是稀客，我这西药店真的是蓬荜生辉啊。”

许静安静地看着纪伯生：“纪老板肯送给我一碗饭吃，小女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纪伯生把许静让进了内室的客厅。

这是个典型的外商内宅的建筑，外面开了药店，建了门面，里面还是住宅。

纪伯生让保姆给许静倒茶：“哎呀，许凌小姐，我这西药店如果有你这样美丽的女子，那真是荣幸啊。”

许静谦虚地说：“小女子可是一点西药的知识都没有啊，这个，你可要想好啊。”

纪伯生略微思考：“不需要你在柜台前卖药，你只需要做些应酬就可以了，我就很满足。”

许静仔细看着纪伯生，发现纪伯生并不老，40多岁了，还是细皮嫩肉的，脸上生着青黑的胡茬，金丝眼镜挂在眼睛前面，把那略微浮肿的眼皮给遮掩住。

许静的心开始敲鼓，她知道纪伯生是要她做什么，肯定是私人秘书，下面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唉，难道，自己真的沦为了诱惑男人的工具了吗？许静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还会有别的什么出路吗？逃跑？不可能的，几次逃跑，都被抓回来，还有就是自己的家人朋友，被无辜的牵连。唉……这杀人的社会啊，难道弱者就真的永远被强人捏在手心玩弄而无法逃脱吗？就像孙猴子落在如来佛的手心里一样？

许静想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

纪伯生急忙说：“对不起，小姐，我这应酬啊，不是别的，就是些公司的应酬，也就是文职，文案，明白吗？”

许静挤出笑脸：“嗯，谢谢了。”

当晚，许静陪同纪伯生再次来到那家舞厅。

汽车停下，许静在纪伯生的搀扶下，走出汽车的时候，许静惊讶地说：“啊，纪老板，怎么还是这个舞厅啊？”

纪伯生笑起来：“我就是让大家看一看，你现在已经是大名鼎鼎的纪伯生的私人秘书了。你现在需要骄傲，不应该再低人一等了，你也该乐观一些了，别再闷闷不乐的，那样，对你身体不好，容易老的。”

许静接茬说：“也就是说，我不必再陪那些自己讨厌的男人跳舞了，是吗？”

纪伯生夸张地点头：“当然了。”

“那，我们就跳舞去吧。”

“等等，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了，否则，我怎么会到您的西药店工作呢？”

纪伯生猜测着：“你不是因为我的钱吧？”

许静急忙否认：“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了。”

许静和纪伯生走进舞厅的时候，舞女和纪伯生打着招呼。

纪伯生一律不理睬，只是搂抱着许静跳舞。

纪伯生看着许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静看。

的确，许静太美了，大眼睛深邃而吸引人，让人不能自拔。还有许静那白皙的皮肤，“真美啊。”纪伯生喃喃地赞叹道。

许静有些羞涩。

纪伯生：“不是奉承，的确是美。美丽就是美丽，难道，你以为一个男人会为了奉承女人，说一个丑陋的女人美丽吗？”

许静笑起来：“丑陋，当然不是。”

纪伯生忽然压低声音说：“许小姐，你有爱人了吗？”

许静头：“没有。”

纪伯生急不可待地问：“为什么？难道你如此美丽，会没有人爱吗？”

许静轻轻地说：“有人爱，当然有人爱了，可是，我不爱他啊。”

纪伯生：“啊……明白了。哈哈……”

纪伯生好像重新回到了20岁，现在是春心荡漾，看着美丽的许静，犹如重新发现了爱情的魅力，他有些难以自持了：“其实，我现在说这些，好像为时过早，可是，我担心许凌小姐这么美，总有一天会有一些年轻人把小姐追走的……”

许静捂住了纪伯生的嘴巴：“别说了，我觉得还是用时间考验我们吧。现在说那些超越一般朋友的话，的确为时过早。”

在回去的路上，纪伯生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身份和面子了，不停地喃喃着：“我好像回到了20岁，变成了年轻人，我真的很兴奋，很幸福，就像初恋时的感觉一样啊，许凌许凌……”

许静不失时机的把自己的头靠在了纪伯生的肩膀上。

一连几天，纪伯生都和许静在一起。

这个夜晚，纪伯生和许静在酒店都喝醉了。

许静尤其醉得厉害，呕吐了几次。然后就是不省人事似的靠在了纪伯生的肩膀上了。

纪伯生把许静搀扶进自己的卧室，拉灭了灯。

窗户上挂着白色的窗帘，月光从窗帘上透进来，让整个卧室都朦朦胧胧的，仿佛进入了梦幻的境地。

许静的脸蛋和身体，诱惑着纪伯生。

纪伯生端详着许静，“真美，自己很久没有看见过如此令人心动的女人了。”

纪伯生不由自主地脱下了许静的衣服。

许静忽然醒来看着这个老男人：“纪老板，你……”

纪伯生吻着许静：“我爱你，我要向你求婚。我……”

天亮了。

屋子里面变成了一片橘红色。

许静捂住了自己的脸委屈地哭泣着，哭得特别伤心。

纪伯生安慰着许静：“别哭了，我肯定娶你。”

许静喃喃地说：“可是我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这样呢？

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纪伯生看着褥子，有些失望：“可是，你……我们……”

许静看着纪伯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伯生：“你看那褥子洁白得没有一点血迹，你并不是第一次啊。”

许静杏目圆睁：“胡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纪伯生擦着眼睛：“可我是结过婚的男人，而且我还是学医学的，我当然懂得这些了。”

许静忽然下了床铺，走向门口：“既然你如此侮辱我，那我就死给你看。”

纪伯生抱住了许静：“别，无论怎样，我都会原谅你的，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我何必苛求你呢？唉，我混蛋。”

许静转向了纪伯生，一脸的严肃：“告诉你，我虽然出身贫寒，可是，我是个正派女孩子，就是做舞女的时候，也没放纵过自己，我不过是喜欢骑马，所以，才……这样的，是骑马害了我，明白吗？我真的是……”

纪伯生看着许静，擦着许静的眼泪：“我也喜欢骑马，在欧洲上学的时候，我还是骑马俱乐部的呢。既然你喜欢骑马，明天咱们就去骑马俱乐部。”

许静默默地点头。她知道，纪伯生是要考验她的。

其实，许静在军统学校什么都学会了，骑马、打枪、开汽车、摩托车、跳伞，甚至组装收音机和发报机，许静也都学会了。

骑马场在郊外。

许静和纪伯生下了汽车，走进骑马场。

纪伯生给许静挑选了一匹阿拉伯黑马，这匹马很瘦，但是体态均匀，肌肉适当，毛锃亮锃亮的。

纪伯生端详着许静，想看看许静说的是不是实话。

许静跳上马，两腿加紧马肚子，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子。

阿拉伯纯种马飞快地奔驰而出。

纪伯生也骑着马追赶来。

许静感觉马飞快地奔跑，两耳生风，绿树倒行。

“好痛快……”

许静喊着。

纪伯生追来，喊着：“许凌，慢点，停下吧。”

许静停下，看着纪伯生：“害怕了？”

纪伯生喘息着：“你从哪里学会的骑马啊？”

许静笑起来：“在我们老家。”

纪伯生惊讶地：“农村？”

许静说：“是啊，只有农村才能学会骑马放牧啊，这在城市里面学会的骑马，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纪伯生称赞着：“对，对啊。”

许静和纪伯生把马拴在了大树上，然后躺在茵茵绿草上，呼吸着绿草的气息，享受着阳光的亲吻。

许静闭上了眼睛。

许静想起了施卫，想起了父母，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许静心里咒骂着自己：“堕落，堕落啊。真的就这样堕落下去吗？

难道真的就别无选择吗？”

纪伯生以为许静还在埋怨他，吻着许静的眼泪：“求你了，原谅我，嫁给我，好吗？”

许静没有理睬纪伯生。其实，她还没有到爱上纪伯生的地步，她不过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纪伯生忽然跪倒：“许凌，我求你，嫁给我。”

许静头：“不，我还要请示我母亲呢。”

纪伯生：“好，我去跟你母亲说。”

许静：“不，我母亲比你还小呢，见了她你会尴尬的。”

纪伯生尴尬地说：“也是，也是啊。唉，的确尴尬啊。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像你这样正派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再选择别的男人了，是吗？”

许静点头：“不过既然是结婚，就是终身大事，我一定要征求母亲的同意的。”

纪伯生：“当然，当然。”

许静看着纪伯生：“你真的会对我好吗？”

纪伯生：“真的，我发誓。”

许静：“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内心呢？”

纪伯生：“我发誓，天地可鉴。”

许静：“好吧，那你大声发誓。”

纪伯生大声发起誓来，犹如一个年轻人，真的是返老还童了：“我发誓，如果我对我的妻子有半点不好，天打五雷轰。”

许静的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

许静的内心世界，是一汪泪水。

纪伯生的卧室内，再次照进了阳光。

许静坐在新买来的梳妆台前，往脸上擦着白粉：“我需要回家和母亲商量一下。”

纪伯生：“好啊，可是，这几天，你怎么解释呢？”

许静：“我就说上夜班，她知道纱厂是三班倒的。”

纪伯生点头，拿出钱：“你给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买一些礼品。”

许静：“不，我不要你的钱。”

纪伯生：“不，你必须买。再说了，你在纱厂干活，也该赚钱了啊。

还有，我的汽车送你。”

许静：“不要，我还要去商店呢。”

纪伯生把钱塞进许静的包。

许静出门，坐上人力车。

到了军统站，庞教官看着许静：“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

“庞教官，进展很顺利。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庞教官点燃了香烟，向许静的脸上喷云吐雾：“他迷恋上你了吗？”

“是。”

“你跟他上床了？”

“是。”

庞教官老谋深算地说：“哎呀，过早了，要掌握好火候。一些富人得到你这样的美女，很快就会厌倦的，到时候，恐怕你就不能待在他的家里了。”

“他要求和我结婚呢。”

庞教官紧蹙眉头：“这倒是新情况。”

“可是，我不能答应他。”

“不，答应他。”

许静不理解地问：“我真的嫁给他？一个年纪比我大一倍的老头子？”

庞教官笑起来：“还不是逢场作戏？你以为真的嫁给他？你不知道我们军统根本不允许普通特务结婚吗？”

许静立正：“是，请庞教官指教。”

庞教官笑起来：“任务完成了，这样的婚姻，自然就结束了，就像雪人，春暖花开了，就自然融化了，明白吗？”

“是，庞教官。”

“可是，假戏真做，要像真的，你知道，特务的表演，要超过那些话剧演员的。”

“是。可是，如果他要求我给他生孩子怎么办？”

庞教官不假思索地说：“可以答应他。”

许静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执行任务，竟然可以给男人生孩子？那我们女特务的损失不是太大了吗？”

庞教官笑起来：“哎呀，幼稚，口头上答应他嘛，谁让你真的给他生了？再说，你的任务没有那么长，也就几个月，明白吗？我们需要的是你在那个西药店驻扎，没有给你生孩子的任务。”

“明白了。”

小河边已经成了方晴和纪南约会的最佳地点了。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大片的绿草生机勃勃，柳叶曳，百鸟鸣唱。

方晴背着画夹子，推着德国的自行车，在那个小河边等待着纪南。

纪南的自行车铃声响起来。

方晴的心也开始怦怦地跳起来：“啊……我的幸福时刻，真的又来了吗？”

纪南把自行车扔到草地上，扑向了方晴，抱住，亲吻着她。

方晴装作羞涩的样子拒绝着：“别……没结婚，我们不能这样。”

纪南只好停下：“对不起，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咱们结婚吧。”

方晴看着纪南：“啊，这么快？不行。”

纪南不顾方晴的羞涩，只顾倾诉着自己的感情：“我实在是爱你啊，自从看见你，我就每天24小时的想你，盼望第二天再和你见面。

我盼啊，盼的月亮下来，太阳升起来了，我才来到这里。”

方晴端详着纪南：“你说的是真话吗？”

纪南真诚地喊起来：“我发誓。”

方晴急忙捂住了纪南的嘴巴：“别发誓，我害怕发誓。”

纪南看着方晴：“怎么？你害怕发誓？”

“是的，我……”

纪南抱住方晴：“不行，是因为你父亲给你选择的那个老头子吗？

是逼婚吗？”

方晴喃喃地说：“不是，我只是……我……”

方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其实，她已经爱上这个男孩了，可是，她不可能和这男孩结婚的啊，但是，自己又不忍心再和他拉远距离，让自己和这个男孩以后忍受煎熬的痛苦。可是，自己又总是身不由己地来这里和他约会。唉，怎么办呢？

纪南问：“你不相信我，是吗？”

方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别人。”

纪南天真地说：“我真的不是一个坏人，你可以调查。”

方晴叹息：“其实，一个人的好坏，不在于他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