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师永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8
|本章字节:5838字
二十六、兰骑兵
萨日娜的奶奶是在傍晚的时候赶来的,老额吉看着那匹野马,半晌不语,好象沉浸在一种温暖的意境中。夕阳的光线在草原上四散着,远处飘渺起了一道道的炊烟,正是草原上最温情的时刻。老额吉的眼中有着一缕慈爱的光,她好象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双手拄在栏杆上,那匹马在她的注视下不安地来回走动着,那双眼睛里好象溢着种深深的委屈。成天被那匹野马的眼睛给惊住了,他发现马总是容易走进人的内心,好象人与马的情感只有一寸,可那一寸的距离该有多远呵?老额吉忽然用手示意他们退下,退出那匹马的感觉范围。
成天带着种不安退下去了,他们走到很远了,成天才发现马格与萨日娜还跟在他的后面,俩人的脚步都有些沉重,萨日娜的脸上很宁静,好象一下子失去了过去的欢乐。而马格一直就用沉默来表达着他的感觉。这家伙沉默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内心的战斗最激烈之时。成天感到了种尴尬,他停下来,有些勉强地对萨日娜笑笑,用手指着马格说:“你带萨日娜去吃饭,安排她住下来……”
马格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天才有些结巴地说:“我……我去吗?”看到成天肯定地点点头,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转身向前走了。走到很远的黑暗中,成天看到俩个人的手拉在了一起。他叹息着摇摇头,他想,过了这一阵,必须要让马格离萨日娜远些了,必须。他在黑暗中稳定了一下情绪,心中被强烈的好奇吸引着,他不知道老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接近那匹野马。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强烈地徘徊着,他想了下,悄悄地从夜色中,转到了马棚的另一头。
马棚的右侧是一大堆的牧草,他就藏在那里。月亮开始升起来了,今天的月亮好象悬得很低,地上蒙着层霜样的白光。他听见前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那声音呢喃着,只是一种象说话的声音,而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成天顺着那声音看过去,老人已经站在了栏杆内,那匹野马安静地站在那里,老人坐在月光中的草地上,好象是在对着自己的孩子说话。野马不时地打着响亮的喷鼻。它的头不时地向着老人的方向嗅着,老人亲切地看着那匹马,那马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嘶鸣,那声嘶鸣带着种深深的伤感,连成天也感到了一种震荡。老人就那样坐在那里不住地低声说着什么,而那马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只是它的安静让成天有些吃惊。那匹马好象一直在倾听着老人的声音。过了许久,老人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出栏杆。那匹野马看着老人走远的背影,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那声音在夜色中的草原上传出了很远,拴在另一边的军马们随声附和起来,一时间,马的嘶鸣声响彻了草原。
成天从那声音中听出无数种感受。他呆愣地看着老人,老人瘦小的身子在月亮下慢慢地走着,她好象根本就没有听到那声嘶鸣似的,或者那声嘶鸣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成天等待老人过来,用手扶持着她的身子。老人似早就料到他会在那里等待她。她挥挥手,说:“野马还认生,它不习惯这种生活。它太需要同类来安慰它了,那匹红马是不是它的伴儿,待会你把那匹红马放进去,到天亮时再把那匹红马给赶出去,每隔一天一次,那匹红马进去时,把水与当天打回来的新草给放到马棚里,野马吃食与红马交欢时,不要让人去观看,让那马永远感到象在草原上时一样自由,尤其是你,不要在野马的面前出现,那匹马很害怕你。”
成天小心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驯服它,两个月后,就是赛马会了,我想骑着它到赛马会上去试试。”
老人搓搓手,说:“野马是匹跑马,没有马可以与它较量的。你不要急,等马习惯了这种生活你就可以开始驯它了,不过它可不是匹好驯的马呀,孩子。”她关切的看看成天,叹息着说:“我想起自己的宝力格了,那孩子就是被这匹马给摔下来的,你要小心哪。最好的骑手也要有好的运气哪,尤其是驯马。”
“可是它连草也不吃哪,我觉得野马好象对我有着很深的敌意,它把我看成敌人了。”成天不安地说。
“好马总是在试探着接近自己的主人,那天你把他牵回来时,那马实际上就开始被你征服了。孩子,马是与人最近的神物,你要用心与它接近,它才会向你走近。”老人智慧地说。这时野马的嘶鸣声响起来了,老人停下脚步,倾听着。好象是在听着一种天籁,那种神情再次让成天想起奶奶。奶奶也有一双好耳朵呵,她时常在与成天说话时,会说,外面来了一位客人,他跑出去一看,就会有个人骑着一匹马向他们家的毡包里奔来。她很奇怪老人的听力,因为她有时候连自己的说话也听不清哪。那声马嘶停了下来,老人说:“野马现在找到了主人,你该给它取个名字了,有了名字的马才会有主人,孩子,你想让它叫什么哪?”
“兰骑兵。行吗?”成天脱口而出。“我奶奶也有一匹马,就叫这名字,奶奶说这个名字是我的祖先传下来的,我们家族有几十匹马都叫它,我想也让它叫这个名字。”
老人笑呵呵地说:“名字是人的一件衣服,这件衣服你们家披了几十辈子了,让那匹马就成为你们家的一个骑兵吧。孩子,我喜欢兰色,兰骑兵,一个好听的名儿。”老人驻足,说:“你不要陪我走了,快回去把那匹红母马放进去吧,那匹马,哦,兰骑兵,太孤单了,马是最害怕黑夜的神物了,你快去把那匹马放进去吧?”
成天坚持把老人送上返回的马匹,他才快步回到马棚。把那匹母马给解下来,那匹母马的眼睛里闪动着忧郁的神色,看到它就不安地刨动前蹄。成天小心地把它解下来,马匹迅速地跳跃着,一步步地后退着。成天拍拍它的额,轻轻地抚着它的毛发,马渐渐地安静下来。红马拴的地方离兰骑兵的地方不远,成天牵着红马还没有走过去,“兰骑兵”已经嗅到了红马的气味,它立即不安地跳跃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马走来的方向,等到那匹红马一出现,“兰骑兵”已经焦急地奔到栏杆前,它的宽胸不断地撞击着栏杆。红马好象也激昂起来,它用力挣脱着成天的牵扯,只是“兰骑兵”好象还保持着一点的今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成天搬开一根木桩,红色母马一个前纵,轻盈地跳了进去。迅速地奔到“兰骑兵”的身边,它亲呢地用头在兰骑兵的身上噌着,兰骑兵好象也为这意外的重逢而惊喜不已。两匹马互相亲昵着,那种欢爱让成天的内心一动,赶紧转身离开,他的存在,只会增加它们的顾虑。
成天那晚上睡得很踏实,连个梦也没有做,就被屋外面训练的战士们劈刺的声音给惊醒了。他抬头一看,天已经大亮,他赶紧起身向马棚跑去。马棚那边很安静,它过去时看到两匹马卧在一起,互相依偎着,那种关爱洋溢在它们的身上,只是一直值班的战士告诉他,只有那匹红马吃了一点草,还饮了水。兰骑兵只是嗅了嗅水的味道,就又离开了。成天的心里一沉,他看见兰骑兵的眼里好象多了点暖色,只是它为什么还不吃草哪。它已经饿了有五天了,全身好象还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从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一点的疲倦与困饿。他无力地坐在栏杆外,望着兰骑兵发呆。过了半天,他叫来几个战士,把兰骑兵与红马隔开,牵走了那匹红马,兰骑兵在另外一边,强烈地跳跃与嘶鸣着,它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那匹红马远去的影子,围绕着栏杆一圈圈地跑着,直到累了,才有些呆痴地在马棚前立住,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那匹红马消失的地方,好象在等待着它重新出现。